吾妹与吾师

吾乃李芝瑶,大衍长公主。

身处偏院,群狼环伺,除却六艺略通,剑术高绝,平生无甚可自夸之处,唯有一胞妹,甚萌。

吾爱煞也。

***

雅韵苑内。

“说罢!小调皮,练琴的时间又偷懒跑出来玩儿什么去了?也不怕先生生气。”

“先森才不会呢,嘻嘻,就是他嗦...”说话的小女童矮矮的,像是一只小南瓜,坐在石桌上晃着小短腿,面对姐姐的问话,只知道咧着缺了门牙的小嘴咯咯笑。

话刚出口,她就赶紧捂上嘴,圆眼睛无辜地眨,满脸写着“惨了,说漏了”。

站在她面前的姐姐哈哈大笑,“你行啊你,丁点大的小鬼头,还和姐姐藏起秘密来了,快说!你们偷偷干什么坏事了不能教人知道?”她边说边呼噜面前的小家伙,小脸软软的捏起来可舒服了!

“不然今晚上把芝蔓的小圆脸给煮了当甜点吃掉!”

“窝缩,窝缩!”小南瓜拍着脸上的手,嗷嗷叫着求饶。

“诶嘿,这还差不多嘛,”姐姐依依不舍地松手,往她红扑扑的脸上香了一口作为奖励。

小女孩被亲得很开心,捂着脸傻笑:“哈哈,先森他…”

“咳。”

听到这声音,场中玩闹正欢的姐妹俩瞬间僵住了。

小女孩原本要说出口的话被打断,脸偷偷侧侧向了院落门口,扭着小手指心虚地喊了一声:“先森!”

她姐姐也顺着她视线看去,便见一清隽男子抱琴而来。

他一身皎白长衫,文质秀雅,儒雅贵气,衿口细绣青竹野鹤,翩翩前行,就如从话本里走出的浊世佳公子。

“芝蔓,该练琴了。”路过两人身边,他淡淡地丢下这一句话,便什么也不说地往室内去了。

姐妹两个面面相觑,脸都涨得通红。

“我…”

“你…”

同时紧张地开口,两人又同时沉默了。

“芝蔓。”男声传来,原是那青年将琴放下后,便来了门口唤他的徒弟入内了。

“哎!”见妹妹紧张地看向自己,姐姐李芝瑶撩起袖子一把杠起妹妹抱离石桌,向着门口走去,却在迎上男人的目光时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动作有多粗鲁,连忙放下妹妹,让她自己往门口去,自己则是慌张地低头收拾玩闹中弄乱的衣领下摆。

再抬头的时候,小芝蔓已经进了书房乖乖坐好,而面前那青年,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先…先生…”李芝瑶紧张地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啊,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男人叹气,十分无奈自己这个曾经的徒儿如此莽撞,“又去练剑了?”

被对方话语里的责怪之意吓了一跳,李芝瑶连忙抬头解释,“不是,剑也练,琴也是一天都不曾忘记…”

还没解释完自己不是沉迷武学荒废了对方在幼时教授给自己的琴技,下一秒,她就像被雷击中了一样,站在原地僵住不动了。

带着淡雅檀木香气,男人的长袖擦过她脸侧,像是一片温暖的棉絮擦过心间。

她还在愣神,一簇红樱已被送到面前。

“这是…给我的?”李芝瑶脑袋一片空白,直直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男人的五官有一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鼻梁高挺,唇薄而润,高眉如弯镰。

桃花眼半阖,专注地看着你时,眼角那点小痣让他的眼几乎能摄人心魄。

他微微笑起来,说不出来是身后的荆桃树好看,还是他的笑容更加让人沉醉,两者相得益彰时,几乎能融化任何一颗少女心。

见李芝瑶犹豫着不敢接,他便将花簇递得更近了一点。

“这花开到了极盛,便要落进了泥里,还不如早些摘下,赠与有缘人。”

第一次被赠花的人这才慢慢伸手,不敢置信地接过了那一丛珠玉可爱的小花骨朵儿。

感觉到手上不同于木剑的柔软馨香,她依旧有些云里雾里,只不自觉跟着喃喃道,“有缘人…”

这意外的惊喜来得太快,几乎让她如坠梦中。

似乎对方今日的心情看起来很好,这是为何?

眼前这位,其实并不得正统夫子。

只因为是名满大衍的天才,不但考取了探花,年纪小小还有一手好琴艺,又是某位贵人的子侄,这才入了陛下的眼。

那贵人也是存了讨好陛下的心,只说他年纪不大,不会像老夫子那样迂腐不堪,为幼童启蒙足矣,这才有机会进得宫来当了半个夫子。

当时还有人明朝暗讽,笑那贵人怕自己留不住圣宠,将自己子侄送进宫来博取陛下欢心,却恰逢当时宫里正好砍了几个在皇嗣面前指手画脚的老夫子,陛下便直接排除众议,破格取了他当做挂名少傅来教几位小皇子皇女琴艺。

这找了个少年太傅,倒是真少了那些老夫子见缝插针的陈腔滥调。

只是如此英俊不凡的一位好儿郎放在面前,就如同在幼猫儿面前天天放一条小鲜鱼,小时候不懂事还只是觉得赏心悦目,待到长大了,小轩窗下琴音缈缈,共处一室的时间久了,便也自然动了些别的心思。

李芝瑶有点疑惑,自己那点心思,大概对面的人也是知道的,所以她刚刚近了豆蔻,还未来得及点破,他就迅速拉开了距离,哪怕是平时见面,多半也是草草打个招呼便离开了。

这一度让她十分难过,想不出来自己哪里做错了,以前对自己千般宠溺温柔的师父,突然之间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这样过了近一年,两人渐行渐远,再不复以往亲昵,她也渐渐习惯了,再不会像以前那样心中揪得难受,结果这短短的一会,原本熄灭的那点心思又被重新唤了回来。

太不争气了!

李芝瑶脸越来越红,终于扛不住对方的视线,转身跑了。

“我…雪雁灵鹃那两个惫懒的丫头又不见了,我去找她们去!”

她回头前的画面,便是先生那唇边的微笑,那么美好。

可是再过多年回想起来,又是如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