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当年的事

快中午的时候,毛玉宁带着折硕折果和苏苏一起回来了。

保姆刘姐一大早就准备好了饭菜,都是毛玉宁他们爱吃的,见到毛玉宁后高兴的道:“太太,我准备了你喜欢吃的麻辣豆腐干,你要不要先吃几块垫垫肚子?”

毛玉宁揉了揉太阳穴:“不用了,等会就吃饭了。”

她进了客厅,第一个看见的就是……陌生的小女儿折绯。

折绯正在为跟折硕折果和苏苏坐在一块发愁,虽然说她才是折家两个小的亲生妹妹,但是相处时间还没他们跟苏苏的时间长,所以说起话来有点尴尬,一个话题三句话就可以结束。

而且………折硕和折果都属于高冷型,除非你自己找话题,否则根本不会主动说话。

苏苏表妹则可能家庭初逢骤变,虽然一直在跟她小声说话,但是脸上时不时露出的伤心表情,难免让人觉得,她那是强颜欢笑,于是她折绯主动用水果塞满嘴巴不再说话,然后几人就相顾无言了。

折绯觉得,气氛好压抑。

毛玉宁过来的时候,她正在欢快的叉苹果吃,折爹说过,无论环境怎么样,都要先喂饱自己,折绯深以为然。

折老爷子和折建国也正好从书房下来,看见她先招手,道:“阿绯,你过来,爷爷跟你说件事。”

折绯正求之不得离开这个若沉默是金已然被金子埋葬的战场,哒哒哒跑向折红兵,两祖孙上了楼。

毛玉宁看着她离开,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小声跟折建国说:“这都要吃饭了,怎么还上去?”

折建国小声道:“昨天爸爸带阿绯去了郊外的历史展览馆,没想到阿绯会下围棋,还赢了秦家那个儿子,柳叔觉得阿绯很有天赋,想让阿绯去棋院。”

毛玉宁不满:“阿硕阿果苏苏折腾了半天都饿了,吃完饭问不就得了。”

折建国解释:“柳叔说下个月有一场青少年围棋大赛,今天下午两点就截止报名了,得尽快确定下来。”

毛玉宁又揉了揉额头:“她怎么会下围棋?”

折建国心里酸溜溜的:“我也不知道,说是在国外的时候学的。”

他为自己缺席了女儿十几年的生活而感到愧疚。

毛玉宁一看他那样就有些心烦,她忍了忍,还是道:“说过多少遍了,她生病也不是我们愿意的,她在国外巨额的医药费也需要我们去赚,我们要是不这么努力的工作,她的医药费从哪里来?折建国,我们并没有对不起她。”

她真的很厌烦丈夫每次一提起折绯的时候一副我们都有罪的调调。

折建国好好好的说了几声,也没往心里去,拉着她道:“那以后苏苏就住阿绯旁边的房间吧,二楼正好四间房,四个孩子住正好。”

毛玉宁嗯了声,道:“待会下午我带着几个小的去买东西,苏苏的房间也要布置起来,那孩子心思重,又懂事,我们要是不给她布置,说不定她什么都不说,最后委屈了她。”

正说着话,折红兵和折绯下来了,折绯先是喊了一声爸,然后看了看毛玉宁,迟疑的喊了一声:“妈。”

还是不太习惯。

她上辈子就没母亲,妈这个字眼很陌生。

毛玉宁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她,点了点头,跟折红兵说:“爸爸,饭菜都好了,先吃饭吧。”

折建国问折绯:“要去棋院吗?”

折绯说:“想去,我觉得自己能赢。”

一伙人朝餐厅走去,当桌上的菜上齐后,折绯发现,自己的幸福指数,降低了。

桌上的菜,都是辣菜。

她因为自小就生病,吃不了辣,所以就只能吃素净的,现在桌子上一片辣椒红,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折家没有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毛玉宁一边吃饭一边问几个小的事情,从衣食住行到学习成绩,等轮到折绯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有些不习惯,顿了顿才问:“你在家里还住的习惯吗?”

折绯就有一种在别人家做客的感觉,她想了想了道:“还行。”

吃的好住的暖。

她夹了一片白菜,在水里涮了涮,再在白米饭上擦了擦,这才吃下去,毛玉宁正好看见,先是不喜,语气略微重了点问道:“你这是什么吃法?”

桌子上的人都看向折绯。

折绯:“......”

她怎么觉得这个妈有点事儿逼呢?

但是从小就受“孝”文化长大的折绯,还是恭恭敬敬的答道:“吃不了辣,就用水涮了涮。”

毛玉宁噎了下,应该是没想到这一出,说:“吃不了就说,涮水算什么?”

又高声道:“刘姐,家里还有什么菜,上一盘不辣的来。”

——怎么又成了她的错了?

折绯吃饭的兴致就没了。

她淡淡道:“不用了,我觉得涮一下就好。”

折红兵也皱起眉头,之前折绯没回来的时候,基本桌上都是这些菜,后来这几天折绯回来,儿媳妇不在家,家里的菜换了几种,他知道是折绯爱吃的,还吩咐每天做来着,但今天可能桌子上的菜太多没注意,一时没察觉折绯爱吃的菜一个都没有。

他沉下脸,喊了声:“刘姐!”

刘姐有些恐慌的出来了,不好意思解释:“因为今天准备的菜太多,我忘记了三小姐不吃辣了,我现在再去煮个清水肉片。”

折建国看向折绯:“阿绯,还想吃什么?”

折硕和折果对望一眼,低下头继续吃饭,倒是苏苏看了眼折绯,带了点重视。

折绯叹了口气,这整的以为她要干仗似的,说:“不用了,我今天早上起的晚,也不饿,还吃了那么多水果,随便吃点就好了。”

折红兵嗯了声,对刘姐说:“以后家里的菜都准备两份,阿绯吃不了辣,你记着点。”

刘姐惴惴的去厨房忙活了,这顿饭从热热闹闹变的鸦雀无声,折绯觉得心塞。

***

吃完饭后,大家各有各的去处,毛玉宁本来准备要带着三个折和一个苏苏去商场,但是折硕和折果出门了好几天,准备去跟同学聚会,折红兵也要带着折绯去棋院见柳元青,毛玉宁只好跟苏苏出了门,临行前叮嘱折硕和折果早点回来,对折绯就说:“好好陪着你爷爷。”

折绯点了点头,她总觉得这个妈不太喜欢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等上了车,折红兵就给了她一个暴栗:“你在你妈妈面前那么装干什么?”

折绯哎哟一声,摸着头道:“哪有!”

折红兵点她:“你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做客,想吃什么想穿什么自己去买,自己要说,用不着委屈自己,看看你那可怜巴巴的样,还用谁涮白菜,传出去就丢人,你就应该把碗一撂,说要吃清水白菜!”

折绯心里一股暖意,凑过去抱住折红兵的手:“我知道啦!”

折红兵心里叹气,怜爱的道:“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棋院也在郊区,就在历史展览馆旁边,离折家有点远,折绯就跟折老爷子唠起来,道:“云州哪里的鱼最好吃啊?”

折红兵就一脸你有福了的表情,说:“这我还真知道,等去见了你柳爷爷,让他请客,我们今晚吃大户。”

折绯就道:“我还想看戏。”

上辈子她就喜欢看戏,咿咿呀呀的在台下学,被折爹知道后打了好几个手板。

这几天她也看了好几个电影,但总觉得没以前看戏台子上的人有味道。

折红兵一听孙女喜欢看戏就高兴,“我就说你这丫头像我,看戏不着急,普通的戏有什么好看的,要看就看名角,到时候有场子了,爷爷带你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起喜好,越说越投机,发现两人共同爱好还挺多,等到了棋院,折绯跟着秦收带去了教室认识新的师兄师姐,秦老爷子就美滋滋的炫耀:“怎么样,我家这孩子好吧,像我吧!”

让他说,他家阿绯那浑身的气质,就好像从古代画册里走出来的孩子,虽然在国外长大,但是一点也没沾染上洋气,像足了古代大家小姐,灵气十足,一双眼眸子氤氲着雾气,又似江南水乡的姑娘,反正是别人家十个孙女也比不上的。

柳青元背着手似笑非笑,道:“我说,老折啊,所以我就说,这孩子受委屈了。你还嘚瑟呢,也不想想,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娃娃,跟你个死老头喜欢一样的东西,这是好事吗?孩子就应该有孩子样,喜欢的东西都是青春活力的,像你干什么?暮气沉沉啊?”

折红兵被说的脸都红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青元说:“——所以说当年你总是考倒数第一不是没原因的,笨嘛!”

折红兵哼了一声,道:“你想说的我明白。”

柳青元道:“既然你明白,我就直说了,我们两家熟,你们家的事情我也清楚,所以也知道点内情。当年阿绯查出来有病的时候,你们家正是上升期,谁也走不开,只好请了保姆在国外养着。”

“后来等孩子大了一点,阿硕和阿果也要上学了,你们更是走不开,就这么一年过一年,直到这孩子病好了回国,你们家三个大人,也没一个出国照顾过她,就是你这个死老头,现在看着是心疼她,但是之前呢?不也不放心家里这一大堆事情,没去国外吗?”

折红兵也叹气:“你既然这么说,我也凭良心说一句,两边都是肉,哪边都走不开,半年前我退下来的时候也想着去看看她,但是建国刚接手我的事,只能顾的上公司,玉宁也是,忙的连两个孩子也顾不得了,我只能留下来照顾阿硕和阿果,自己安慰自己再等等阿绯就回来了。”

柳青元说:“所以那孩子接触最多的人,除了那群医生护士,也就是跟她一个疗养院里的人了,那个医院,你也知道,进去的病人几乎都是老人,接触的久了,爱好自然也就跟老人看齐了——这是好事吗?”

柳青元自从刚刚看了眼乖乖的女孩子就喜欢上了,情不自禁为她说话:“就是那阿硕和阿果寒暑假,你们也一次都没有让两孩子去国外陪陪她,当然了,你家阿硕和阿果也是苦,一年到头,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根本没有什么休闲时间。”

结果孩子优秀是优秀了,就是少年老成的让人心疼。

折家三个孩子都是好的,柳青元一辈子没结婚,又跟折红兵是过命之交,早就对他家养孩子的事情看不过眼了,今天一说就停不下来,道:“你啊,多说说建国和玉宁吧,别那么教孩子,太容易教左了。”

折红兵被说的一句也反驳不了,虚心求教:“那你说以后怎么办?”

柳青元道:“阿硕和阿果马上要高三了,这个时期特殊点,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阿绯才高二,围棋又下的好,我这里会下棋的孩子这么多,你经常带着过来,多跟同龄的孩子玩玩就行。”

折红兵:“.......”

合着说这么多,最后一句话才是目的。

他哼了一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