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但是他,真的可以回去吗?

 这个问题,陆和想了很久很久,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失眠到双眼充斥着红血丝,最终放弃了休息,起身走到窗边吹冷风。

 从窗口看去,黑压压的树林内沙沙作响,枝叶随着西南吹来的冷风摇动,陆和盯的出神,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

 他脑海中闪过在现代生活的一幕幕,朋友、同学,就连父母的长相你都有些模糊了。

 也是,在这陌生的世界呆了那么久。

 陆和沉了口气,侧目看向床边熟睡的容夏,原本黯淡的双眸内渐渐有了色彩。

 睡得可真香啊。

 他微微一笑,内心有些苦涩。

 【宿主,终于能够联系上你了。】

 失踪许久的系统忽然出声,陆和早已习惯她的突然,也没多大的惊吓,他匆匆出了房间,走到空凉的院子里去。

 “怎么了?最近都没有见到你。”

 【我前天收到了组织传来的信息,得知川浮此时正在做违规实验,有可能造成巨大损害,所以特地前来告诉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屏蔽过我的强大系统这次又出现了,导致我到现在才能联系上你。】系统的声音略显焦躁,似乎真的是迫切至极,陆和回忆起之前同类事件,有些犹疑的摩挲起下巴。

 的确,之前有很多次系统失踪的事件,起初他怀疑是因为信号问题,之后次数多了,陆和便不得不怀疑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做实验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宿主如何得知?是…是那个人告诉你的吗?】

 “嗯,的确是他昨晚告诉我的。”陆和窘迫的点头回应,有些抬不起头。

 虽然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他答应了容夏…即使知道了,也不能私下行动。

 【宿主,趁半月未到,不如将实验打乱,这样丧尸无法出现,末日也就不会降临了。】“我…”陆和猜到系统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半月还有两天就要到了,只要熬过去,他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为什么他非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维护这个世界…

 为什么非要…

 【宿主,这不是你犹豫的时候…只要消灭掉源头,这个世界就能继续下去,你真的狠心放任那些存活的人不管吗?】系统发觉到陆和的犹豫不决,语气开始急躁起来。

 陆和烦闷的拧紧眉头,来回渡步,还是做不下决定。

 如果自己私底下行动,容夏怕是会责怪他,甚至会对他不再信任…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宁可放弃拯救别人…

 再说了,他跟那些人无任何瓜葛,为何…非要救不可。

 “我…我在想想吧。”陆和垂下眼眸,拽下项链不愿在听系统的劝导。

 他背靠在门前不吭一声,望着愈来愈圆的月亮,开始神游。

 而门的另一头,容夏沉默的贴在门板旁,双眸中的光芒渐渐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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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翻起鱼肚白时已是早晨七八点左右,陆和顶着黑眼圈望向破旧的钟表,指针正巧指在七点半。

 也不知这个年代的钟表到底准不准。

 他打着瞌睡,双手在身旁的被褥内游走,只觉得床单十分冰凉,像是无人睡过一样。

 陆和猛地翻来床被,原本该在自己面前熟睡的容夏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床失了温度的薄单。

 “容夏…”陆和无法掩饰内心的失落感,开始下床四处寻找容夏的身影。

 可惜翻遍了房间,也见不到他一根头发。

 又失踪了。

 陆和气愤得咬紧下唇,双眸因为委屈而憋的通红。

 这小子…又背着他去了哪里。

 “啪嗒。”

 一声门响吸引到陆和的视线,定睛一瞧,来人正是容夏,他正面色红润的抱着一筐小果子往这走。

 陆和匆匆拂去眼角的泪珠,扭过头不再看他。

 容夏一进门便看到他红眼眶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偷笑出声。

 看来,他失去了自己,会难过啊。

 那如果以后,真的见不到了呢。

 容夏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他抱着果子走到床边,替陆和找了个不太腐烂的递了过去。

 陆和垂眸看了一眼。又看向容夏平稳的双眸,心里算是舒坦了些。

 “你去哪了?”他接过果子,抹去上面的灰尘,开始啃了起来。

 容夏拿起图钉将果子上腐烂的地方挖去,最终只剩下一点点能吃的果肉。

 不过这世界,能有食物就很不错了。

 “我出去采果子。”容夏沉默了一阵,开口回应,随即咬下果肉。

 陆和得到回应后点了点头,两人心中都有事,气氛变得寂静无声。

 容夏扔掉果壳,昨夜冥思苦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陪陆和一同前去实验室偷取药剂,为了让他良心好过,也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容夏虽然是如此想的,但轮到开口时,却还是退缩了。

 他是真的不愿意让陆和冒险。

 但是…

 “和和。”

 “嗯?”容夏忽然叫起陆和的小名,引得陆和有些不太适应。

 “我…”容夏抬眸与他对望,瞳孔中参杂着不安跟浮躁,最后还是化作雾气,聚集在眼眶内。“吃完这顿饭,我陪你一起去偷取药剂,在明晚到来之前,这些事都要做完哦。”

 陆和闻声一怔,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圆,难道…容夏昨晚听到了谈话…

 “其实,没必要去的。”陆和干笑一声,眼神躲闪的看向手中剩一半的果肉。

 “我知道…如果你就这么回去,一定良心不安。我不希望这里的事情影响到你,所以…不管成功与否,我陪你去试试,这样,走的也比较顺心。”

 陆和平时将情绪写在脸上,容夏只要一眼便能知道他究竟在顾虑什么,陆和从昨晚回到房间后,就一直心中不安…就像是一颗千金重的石头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明明不是救世主,却要被如此折磨。

 他本身就是个普通人,那么多条人命掌握在他的手里,让他如何心安理得的离开?即使他不是圣母玛利亚,良心也会过意不去。

 “我…”陆和懊恼的抱住脑袋,他心里格外纠结,既不想伤害别人,也不想伤害自己。

 “乖,吃完这一顿,我们就走。”容夏伸手揉搓他凌乱的碎发,声音温和的安抚起来。“相信我,我有办法。”

 陆和抬起头,看到容夏势在必得的神情,心里不知作何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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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实验室与往常不同,四周巡视的军人少了许多,陆和趴在草丛中隐蔽,一双大眼滴溜溜的转,警惕的连一只蚊子飞过都要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说实话,他还是有些心虚,甚至有点想要放弃的念头。

 谁也不想为了陌生的世界送死。

 容夏已经出去了有一阵子,听说是为了引开陈子寻跟其余等人,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危险。

 陆和满脑子胡思乱想,纠结的伸手挠乱头发。

 “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没我的信号,你不能随便出来,知道了吗?”两人在启程前相互拥抱了几分钟,容夏严肃的警告陆和一些事情,以免到时候他出了错。

 陆和缩了缩脑袋,原本比容夏高的个子立刻显得低了些,似乎对这场计划底气不足,容夏看出他的担忧,颦眉一笑,伸手捏起他右脸颊上的肉团“听话,会没事的,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陆和沉了口气,故作无碍的点了点头,可惜紧缩的眉头暴露了他此刻不安的心情。

 容夏撇了撇嘴,凑到他脖颈旁轻轻啄了一口,随即背上背包出了房门。

 陆和伸手抚摸被他亲吻过的位置,耳尖一红,垂着脑袋紧跟了上去。“你等等我。”

 “啪嗒”一声,房间内一时悄无声息,就连桌上那满是缺口的茶几也被他们带上了路,就好像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一样。

 “博士,镇长说一会就过来,让你先行准备一下。”透明玻璃门外,一位身着绿衣的川浮士兵微微屈身,向室内正在做药剂的陈子寻禀报。

 陈子寻闻声抖了抖手中的试管,几滴液体落到了他的白色手套上,他颦眉垂头整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有些倦怠的敲了敲脖颈“回去告诉镇长,马上就要开始第一场实验了,希望他尽快前来,发生什么事情也好商量。”

 “是。”

 士兵匆匆离开后,陈子寻嗤鼻一笑“真是没用的东西,连个袁文路都叫不过来。”

 他眼中升起一抹嫉妒,握着试管的右手迅速收紧“也不知他到底在哪鬼混。”

 陈子寻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着,似乎手中破裂的试管对他来说毫无价值。

 “博士!”一声急促的呼喊声传来,陈子寻将试管扔到垃圾桶内,摘去白手套开口询问“怎么?什么事。”

 “博士,实验品他…”气喘吁吁跑来的士兵扶着房门不停吐气,看上去好像很急的模样。

 实验品?实验品怎么了?

 陈子寻有些焦躁的打开房门开关,面色冷峻“怎么回事?赶紧说!”

 “实验品忽然发疯一样乱咬人,看上去似乎犯了什么病…”士兵哆哆嗦嗦的回复着,似乎刚才的记忆对他造成了精神上的伤害。

 “咬人?”

 “是…我刚才去送饭,那个女人咬了我一口。”士兵战战兢兢的抬起手臂,上方被牙所咬的伤口触目惊心,还有不少鲜血淌出。

 陈子寻一时变得面色沉重,从屋内取出一支止血的药剂,打在了士兵的伤口上。

 完事后,他回到屋内翻找实验记录,试图找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博士…我在想不会是瘟疫异变了吧?我不会死吧。”士兵越来越恐惧,就连说话也结巴起来。

 “我过去看一眼。”陈子寻将实验记录扔到桌面上,视线落到一处四面密封的透明圆形玻璃,里面的架子上支撑着一支绿色针管,足足有一人胳膊那么粗。

 “你帮我守着这里,不准让任何人进入。”

 他转身走到士兵面前,开口吩咐了声。

 士兵轻轻点了点脑袋。“博士要尽快回来。”

 “我明白。”

 陈子寻扔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了实验室,只留下士兵一人站在紧闭的大门前不知所措。

 待他消失在拐角处后,士兵缓缓抬起下颚,双眼覆盖上了阴霾,他从口袋中取出一张黄色薄皮,对着方才陈子寻触碰过的位置轻轻按压,随即将这张皮敷在了指纹监测处。

 “滴,滴,滴。”三声警铃响起,玻璃门缓缓分开,士兵将薄皮放回口袋中,迈步走进这间满是器材的实验室内,最终,他在装有绿色针管的玻璃窗前停顿了下来。

 陈子寻一路朝实验室前进,最终他在戚星两人的房门前停下了脚步“啪嗒。”房门缓缓被人推开,里屋走出一身绿衣的男人,手中端着两碗仅剩残渣的果粒,他抬起眼眸,发现是陈子寻,立刻笑颜相待“博士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是说下午才开始实验吗?”

 陈子寻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一番士兵的装扮。“你这是…刚送了饭出来?”

 “对啊。”士兵似乎被问的有些奇怪,颦眉干笑了一声。“怎么了吗?”

 陈子寻整个人的神经崩裂,瞬间反应过来刚才那位士兵的奇怪举止。“跟我来!”一声令下,他撒开步子往回冲,士兵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盘子,举枪跟了上去。

 “哗啦——”一声清脆的破碎声传出,陈子寻在老远处便听到了这个声音,吓得脚步飞跃的更加迅速。

 “哒哒哒。”

 两三人冲到了实验室门前,只见室内一地狼藉,那管绿色药剂已经被人拿走,而桌上其余的试管也被摔得满地皆是。

 陈子寻僵在原地,气的颤抖。

 “给我去追!他肯定没有跑远!”他怒喝一声,四周的士兵纷纷跑出实验室,朝室外前去。

 陆和趴在地上的时间久了,有些乏累的扭动脖颈,不一会草丛中传来脚步声,似乎很匆忙的样子,陆和不敢发声,只能屏住呼吸将头埋到了草丛中。

 “呼…呼。”这喘息的声音似乎很是熟悉,陆和忍不住抬起脑袋,来探查究竟是何人。

 只见一身绿衣的容夏正手握一支绿色针管朝这跑来。

 “容…”陆和激动的想要大喊,却又立刻掩住口鼻不让自己出声。

 容夏跑到陆和身边蹲了下来,顺手将绿色的药剂塞到了他的背包中“怎么这么匆忙?”陆和望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容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的格外温和“你等会顺着南边跑,不要朝西面走,不然会遇到袁文路等人。”说罢,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舍“还有这个东西,你带在身边。”

 他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白洁的胸膛,指尖对准心口的位置用力深入,一时皮肉绽开,热血淌出,陆和吓得瞪圆双眼,伸手阻拦他的行为“你做什么!你到底做什么?”

 “不要碰我。”容夏拧紧眉头,有些凶狠的瞪了陆和一眼,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顿。

 陆和眼中含泪,震惊的看着他从心口位置取出一块满是血迹的圆形玻璃球“你…你不是人?”他张了张口,一脸的不可置信。

 容夏对于他的惊讶似乎早已预料,他用衣料擦去玻璃球上的血迹,塞进陆和的背包中。“当我运用空间开始,你就应该反应过来,我不是人。”

 他的口气略显无奈。

 陆和伸手擦去眼角的泪珠,望着容夏血肉模糊的心口处,心中如同撕扯般,好疼…

 就好像挖去心口的人是自己一样。

 “这个是我的随身空间…另一个他正在里面等你。”容夏嘴角勾勒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说话不紧不慢,就像是在交代之后的事情一样。

 这样好像…要分开了一样。

 陆和心中咯噔一声,吞咽着口水怔在原地。“什么意思?”

 “今天晚上就是月初十五,到时你拿着玻璃球站在圆月下,他自然会为你开启空间。”容夏抬起右手轻抚他的脸颊,眼中包含着诸多情绪,可惜陆和却怎么也看不透。

 “那你呢,说好的一起走的。”

 贴在脸颊上的指尖微微一颤,容夏抬起眼眸,笑的一脸灿烂“放心吧,我只是去引开他们而已,到时候我会跟你相聚。”

 “我不信。”陆和想也不想,便摇头远离他的手掌。

 “我不相信。”

 容夏收回僵在空中的右手,四周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了,他颦眉吩咐道“现在赶紧走,他们已经出来了。”

 容夏伸手拉住陆和的胳膊,将陆和强硬的拉起身,推搡着他的肩膀,让他朝另一个方向走。“走啊,快。”

 陆和一步三回头,眼中聚集着不舍,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容夏的话,什么叫做到时再相聚,他不懂,但是…药剂在自己的身上…

 “走啊!”容夏用力推动他的肩膀,陆和踉跄了几下,回头时,他早已朝另一头冲去。

 此时实验楼内的士兵纷纷持枪跑出,他们似乎注意到草丛中奔跑的绿影,连忙举枪朝容夏的方向开枪。“砰——”

 陆和哆嗦的抱着背包,顺着容夏所指的方向迈大了脚步。

 他是为我好…他是在帮我引开敌人,他一定会来找我的,一定。

 脑内不断浮现出诸多的可能性,陆和最终还是忍住回头的欲望,认命的朝南方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