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小食街与共枕眠

当人一旦安顿下来,这逛街的心情就大不相同。原本来客栈的路上,师无涯和岳仲麟虽然也有观察,但也都是匆匆看过。现在住的地方找下了,两个人也没其他事,就打算好好把这竹云县逛上一逛。

行至不远,就见一条河将县城分成两部分。两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条河原来就是在镇上汇入潺水的那条清水河。他们来的路并不沿着清水河走,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看到,也不知道走水路两地有多远。

河上有一座石拱桥连接着两岸。河边还有一个码头,刚好泊着一条船。看样子应是刚到的货船,一群工人正忙着卸货。两人走上石桥,看了会码头上热闹的情形,就继续前进。

桥对面有个茶楼,二楼临河,还开着窗子。两人注意到,进出其中的多是文人打扮,相必是县里文人清谈的一个去处。两人一个识字不多,一个不懂这古代文人的闲情雅趣,自然不会去这茶楼中寻不自在。

可二人不去,并不代表这“不自在”就不会找上来。

“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在下方应举,欲与公子交游一番。”一个富贵穿着的人拦住了师无涯的去路。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什么公子。”师无涯并不打算与这突然撞上来的人相交。

“兄台定是过谦了,像兄台这般品貌的,不是公子,这天底下恐怕没有人担得上公子二字了。”

师无涯吸了一口气再次说:“我就是一个乡下农家子。依我看,贵人你需要擦亮眼睛才是。”

“农家子也是无妨,兄台还没告诉在下姓名呢。”富家公子也不恼,依旧追问到。

“我叫师无涯,我还和朋友去那边有事。仁兄可以让我走了吧?”师无涯在仁兄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原来是师公子呀,失敬失敬。师无涯,求师无涯,好名字,真是好名字!也只有这样的好名字可以配得上兄台。”

“我还有事需要去忙,不便在此同仁兄闲谈。”师无涯倒想直接甩下这人,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能再次强调。

“我观师公子面生,想必不是这竹云县人士吧?公子有什么事情?在下可以代为引路的。”

“不用了,我们两个自己看看就成。”说完师无涯对岳仲麟讲道:“阿麟,我们走吧。”

师无涯和岳仲麟直接从旁边饶了过去,可那唤作方应举的依旧在后面跟着。两人也就顾不得细细欣赏着县城风貌了,快走加小跑终于甩掉了那家伙。

两人本来就是听掌柜的,朝着县城东边前进。匆忙之下,竟然还找到了掌柜说的地方。两人只见到有整整一条街都是卖各种小食的,有大的饭庄酒肆,也有那种小小的食摊茶挑。

作为吃货的师无涯看到这些就走不动了,拉着岳仲麟就开始搜寻之旅。

这里属于南北交汇之地。既有北地的各种面食,也有南方的各色小吃。还有就地取材用山珍河鲜制作的地域风味。

师无涯被一家卖各色馒头的摊子给吸引了。

说是馒头,其实就是现在的包子。包子本不新鲜,师无涯在镇上也吃过。但这家的包子个头都偏小,馅料却是十分丰富:羊肉、笋肉、鱼肉、蟹肉、笋丝、荠菜……

师无涯索性一样要上两个,两个人分着吃,主要是尝个新鲜。说实话,这家馒头店里的馒头是真的味道不错,肉馅馒头馅料十足,汤汁鲜美。特别是那蟹肉馒头,秋季正是蟹肉肥美的季节,吃起来直让人停不下来。

师无涯尝过后就又买了几只蟹肉馒头吃着。岳仲麟这人虽然心疼,但是也不是那种不解风情的人,两人难得来次县里,没有必要太过计较这些。

吃过馒头的两人又继续搜索,还有卖各色炊饼,各色汤饼,米粉米线。但刚吃过主食,师无涯对这些兴趣就不大了。师无涯甚至看到有卖爆米花的(大米米花),两人买上一包,这个可以带走吃。

师无涯又叫上两碗桂花羹和岳仲麟坐在那里吃着。

甜丝丝的汤羹,两人吃的正开心。谁知刚才那人又出现在他们面前,叉着腰,气喘吁吁的。

“二位……二位步子也太快了吧!我都没跟上,这城东只有这里好玩,我猜你们应该也会来这里,幸好没猜错。”累急的方应举也不再那文邹邹的讲话了。

“你到底找我们有什么事?”师无涯是真的有点佩服这人的执着了。

“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方应举直接拉了条板凳就坐了下来:“店家,再来一碗菊花露。”

这人虽然奇怪点,但看着也不像是有恶意的,师无涯也就任他坐在这里了。

“你们不是这县里的人吧?我从来没见过两位。”

“我们是从青竹镇那边过来的。”

“青竹镇啊,这个名字倒也听过,家父曾经去那边收过货。”

……

三个人就这样坐在那里有的没的扯着。主要是方应举在问,师无涯在答,岳仲麟在听。不一会儿,也就把羹露吃光了。

“我们吃完了,要继续再逛逛。你要一起吗?”也算认识了,不能不打招呼就离开。

“好哎,好哎。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吧?”一听到邀请,方应举顿时高兴起来。

“不用,我们已经差不多饱了。”

“哎呀,师兄和岳兄就不要在下客气了嘛。认识就是朋友,就让我尽尽这地主之谊嘛。等将来我去青竹镇,你们再招待我就好了。”

盛情难却,其实是方应举死缠烂打的本事太强。付过账后两人就跟着方应举来到了一家名叫翠竹轩的饭庄。

这家饭庄名字甚是风雅,这菜色也充满着文人情趣。一道蟹酿橙,橙子去顶,蟹肉膏填充在内,吃起来蟹肉的鲜美中又带着一些橙子的清香,师无涯在现代曾听说过这道菜,但没吃过,这第一次尝来就忍不住多吃了几口。还有什么莲房鱼包、广寒糕、菊苗煎几道菜色也值得称赞。

师无涯对这里的美食接受良好。但岳仲麟因为场合与自己身份相去甚远,略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他主要是来陪师无涯的,倒也勉强可以接受。

两人本就垫过肚子,这里的吃食主要是尝个新鲜。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两人就也同方应举辞别,还约定第二天在小食街这里请他吃糖炒板栗,方应举听后也就高兴的回去了。

两人回到客栈,师无涯吩咐小二去打热水,跑了一天,他想洗个澡。

小二先是让伙计们把一个浴桶抬上来,然后又有伙计开始往这里挑热水,挑满后就退了出去。

师无涯试试水温,和岳仲麟将了一声。就把身上的衣物褪去,钻入木桶中,舒舒服服的泡起了澡,甚至不经意间还发出了一句低吟……

屋子里点着油灯,岳仲麟坐在小桌那里,上面还放着他们买回来的爆米花和鱼饼。他并没有吃这些,眼神放空,只是焦点在那师无涯隐没在蒸腾的水汽之中的身影上……

“阿麟,你要不要也去洗个澡?”洗完后穿好里衣的师无涯问道。

“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不要也去洗个澡。”师无涯拿着布巾想要把头发擦得干一点,长发洗后,干起来太慢,一直让师无涯大为头疼。

“我去下面洗一下好了,听小二讲下面有浴间可以洗澡。就不再麻烦他们上来了。”回过神来的岳仲麟也想下去静静。

“那你去吧,记得带好换洗的衣服。”

现在已经是初冬,夜里的风带着一股寒意。本想打开窗子透透气的师无涯又把窗子关了起来。就在坐在小桌那里就着温水,吃着白天带回来的小吃,想着明天的板栗生意。

这边,岳仲麟直接用热水冲了冲身子后就穿衣出了浴房。他没有直接回住处,就在客栈里的院子那里坐下。天上星月璀璨,院中也是一片空明。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白天碰到那个方应举后,感觉自己和师无涯距离远了吗?师无涯确实让人心生好感,就像那个方公子口中说的。如果师无涯称不上公子二字,恐怕这天底下就没人担得起了吧?不过,师无涯讲过的,他们是兄弟,那么自己就不该想着乱七八糟的……

收拾好情绪后,岳仲麟也就起身回了屋。

“你还要吃点宵夜吗?”师无涯问道。

“不了。”

“那我们就刷牙睡觉?”

“行。”

他们用的牙刷是爷爷做的,竹制把柄,猪鬃毛做的刷毛。牙膏是奶奶用茯苓这些中药做出来的,听奶奶讲,宋代就有人这样子做牙膏。

吹灭油灯,二人也就钻进被窝,被窝是分开的,两个人躺下后并没有直接睡着。

“阿麟。睡了吗?”

“嗯?”

“你今天是有心事吗?”师无涯也注意到了岳仲麟有点反常。

“嗯……”岳仲麟顿了一下讲道:“怎么说呢,就是觉得自己有点没用。那些读书人都想要和你做朋友,可我却只认得几个字。”

“这个啊,其实我也只比你多认识几个字,他们那些读书人的东西我也搞不懂。”师无涯想了想又讲道:“要不,我教你习字吧?还可以教你数算,将来我们可以一块去做生意。”

“好!我一定会好好学的。”岳仲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答的这么快,这么坚定。

“那睡吧,晚安。阿麟,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们是好兄弟的。”

“嗯,晚安!”这句晚安也是师无涯教给他的。

夜色晴好风入梦,异乡逆旅共枕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