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城滨安区的久久电竞网咖一如既往生意火爆。临近中午，随着熟客们陆续赶到上机，大厅很快座无虚席。
“抱歉，包厢满了。”COS成玄女的前台小姐姐拨开红色刘海，客气地对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客人说道，“几位去榻榻米区可以么？”
为首的小平头大学生不满：“你骗鬼呢！我进去转了一圈了，你们最好的那个包厢里明明只坐了一个人。怕我们付不起钱？瞧不起谁啊！”
“就是，现在的人怎么这么势利！”
“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小姐姐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苦于如何解释，肩膀被斜侧里走来的男人按了按。
“小朋友们，我就是老板，有话好商量。”文韬冲前台摆摆手示意她去忙，摘了口中香烟按进烟灰缸，“1号包厢是专属包厢，实在不方便对外开放。这样，你们的上机费我请了，大家交个朋友，以后常来玩？”
大学生们面面相觑。
当中一个女生轻轻扯了下小平头衣服下摆，“好像是我们误会啦，老板人挺好的。”
小平头点点头，好说话了不少：“不好意思，误会。麻烦开五台机器，上机费我们自己出。”
“别客气，来了都是朋友。”文韬笑道，接了几个学生的身份证，大气地帮他们刷了包天权限。
学生们拿回身份证时个个表情不自然，纷纷羞涩道谢，走老远还能听见他们嘀嘀咕咕商量冲哪个档次会员卡以后都来这打游戏。
前台听得直摇头：“老板拉客水平又上一层楼了。”
今天工作日，大学生又不是没课，能玩多久？几个小时时长套牢了五个会员，老板不愧是老板。
“委屈了，待会他们充卡提成算你自己头上。”文韬重新叼了根烟在嘴上，没点，往1号包厢的位置抬了下下巴，“小蕊，他来多久了？”
小蕊：“昨天半夜来的，一直没出来过。”
“中途吃饭了吗？”
“没。阿白送进去的蛋糕没动，啤酒倒是喝光了。”
文韬乐颠颠道：“肯定又死了一晚上。我去瞧瞧。”
一号包厢在网咖最里头，附近没有散机，用绿化和周边休闲区奢侈地隔出了一片僻静地带。
文韬推门进来时，恰好听见道动听的女声从电脑音箱中传出：“再次欢迎One，谢谢One的深水鱼雷。”
文韬难以置信地扫了眼那台唯一开着的电脑。
他没听错，屏幕上确实开着个直播间，主播叫菜菜子，在播逐鹿。而他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友正拧着眉毛操作鼠标一个个悬停过直播间界面上的按钮。
“加主播好友点这里。”文韬自觉恍然大悟，憋着笑提醒他。“阿操，你终于不找虐躺竞技场，改泡女主播了？”
被称作“阿操”的男子依照他的提示成功发出好友申请，头都没回，口中冷冷蹦出个字：“滚。”
文韬才不滚，好整以暇点上烟，慢悠悠吸了口，乐此不疲地往男子精修细剪的头发上霍霍二手烟雾。
“不喜欢我叫你阿操？那缺德哥？丞相？大影帝？喜欢哪个你给个准话？”
坐在电脑前的人终于偏头赏了文韬点眼神。
这人相貌格外俊朗，剑眉修眼，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只那微眯的深邃眼眸和轻抿的薄唇，无一透着股嫌弃。
“不是泡女主播。”曹孟淡淡说道。
文韬一直在打量着直播间，这才瞧见顶上那行小字介绍：主播是开了变声器的糙汉。
敢情阿操在泡男主播哦。
文韬直觉这个话题有点危险，没往下说，兀自在他隔壁的椅子上坐了，翘起二郎腿。
“不管干啥都得吃饭，我让小蕊送吃的进来？”
“不吃，生气，出去。”
文韬话在舌头下滚了一圈，刚要劝，见曹孟将“菜菜子的直播间”挪到旁边，露出后头的逐鹿游戏界面，那话怎么也劝不出来了。
游戏里，曹孟的角色，黑色土豪时装默认脸型的成男魃孤零零地躺在1V1竞技场地图中央，系统框毫不留情地揭示了他的惨烈：恭喜完成成就【十五连败且对对手造成零伤害】。
太惨了，阿操太惨了。
木桩都没这么惨的。
文韬同情地拍拍曹孟肩头，“要不，咱还是多看看直播就好？云游戏也很快乐嘛。”
曹孟一语不发，视线下撇。
11:06:54，距离他发出好友申请两分钟了，小主播还没加他。
应该是没看到，直播画面显示他正带着自家打野和敌方野辅硬扛。
鹿女方的打野是飞廉，战士天赋下缺少隐身技能，胜在够硬。小鹿女以他为盾左挪右闪，很快豪取双杀。
曹孟又砸了十个深水鱼雷。
“不，我很强，我只是缺个辅助。”
“感谢One老板的深水鱼雷。”
曹孟的声音和蔡栖巫的声音一齐响起，震惊文韬三十年。
文韬的烟灰落到了裤子上：“你管这叫辅助？谁家辅助这么凶？等下……阿操，你觉得自己很强？？？”
曹孟一嗤。
“我的操作是跟起舞学的，没队友发挥不了。”他用看凡人的眼神看着文韬，虽面上不显，语气中却带着丝丝骄傲。
“……你还认识起舞呢，给我也介绍介绍呗？网咖下个赛事办逐鹿的，我邀请他来当颁奖嘉宾啊。”
“神交已久。”
“……”
文韬不动声色地按灭了烟屁股。
看视频就看视频，说得跟人家亲手传授亲口认可似的。他脑子坏了才跟曹孟较真。
曹孟痴迷这游戏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好个影帝，一碰逐鹿就变成了网瘾少年。明明菜的要死，还异想天开以为自己得了起舞真传。
那可是起舞好么，WTF这种三流战队都能抬进世冠总决赛的顶级大神，联盟建立五年就出了这么一个。但凡学到他一二精髓的，现在全在各大战队里混得如鱼得水。
文韬望着曹孟幽幽叹了口气。
多帅一发小，可惜是个智障。
文韬新开了台电脑跟前台叫了吃的，没打算挪地，就赖在包厢看曹孟能作出什么妖。
曹孟不爱戴耳机，回回来包厢都开的音箱外放。文韬前面还听着那小主播一五一十地解说游戏，别说这变声器调出来的御姐音还挺带感，突然就听到小主播话音一转。
“大家是来看直播的，为了更好的观看体验，都稍微注意下吧？我相信One老板没有恶意。”
嗯？
文韬偷偷瞥旁边的屏幕。
他刚刚看到了，One是曹孟“泡男主播”的直播平台账号，他又干啥了？
曹孟已经关掉游戏了，似在专心“勾搭”主播。他左右手分别伸出根食指，埋首键盘辨别字母缓慢打字，没注意到文韬在偷看。最大化的直播页面令文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弹幕瞧了个清清楚楚。
【One？是那个One吗？】
【我早就想问了，是不是那个One啊！】
【有八卦？求解！】
【嗨，前几天，有个叫One的老板大闹隔壁Yun-Dance直播间。】
【对对我也记得！一进去给Dance投了上百个深水鱼雷投到了榜一，Dance还口播感谢呢，刚给老板上完马甲就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金灿灿的特效满屏幕骂人，好家伙，老壮观了。Dance踢也不是不踢也不是，脸都绿了。】
【卧槽……同名吧？】
【不是同名啊喂！你们看他资料，“Yun-Dance的无敌霸主”还挂着！】
【要我说Dance活该，Dance粉丝到处宣扬他是起舞的小号，Dance还敢玩默认那套，上赶着找骂。】
【虽然但是，菜菜姐快跑！！！】
【One老板别搞菜菜姐啊，他才开播三小时呢QAQ。】
【One老板在嘛？说句话呀！】
【起舞粉怒，一人血书求菜菜姐把One踢出去。】
【二人血书！退他礼物都行，千万别上马甲！我先支持个深水鱼雷为敬！】
【三人血书！】
【起舞粉有病？就算Dance是起舞，世界冠军都敢让，私下说不定收了多少钱才置集体荣誉不顾，不该喷他？】
【就是，我要有钱也这么搞着骂！不鞭尸起舞不足以平民愤！】
【没准起舞有苦衷呢？你们一竿子打死过分了吧？】
【呵呵，粉丝总有理由给起舞开脱。】
【菜菜姐，你说！起舞这种人到底该不该骂！】
【菜菜姐，你说！起舞大神一定有苦衷对不对！】
公寓里，蔡栖巫劝解无效，见弹幕吵得不可开交只剩苦笑。
他们居然还来问他这罪魁祸首他自己该不该骂有没有苦衷。
辅助是所有职业里最和气的一拨人，为个起舞都能在不相干的地方吵成这样，可想而知其他玩家的态度了。
推倒敌方转生石，蔡栖巫没急着开下一局，西海鹿女站在竞技场门口一动不动，小萝莉的初始外观粉嫩乖巧。
蔡栖巫的视线扫过右手。
粉色的大雁在他指背展翅欲飞。
One老板也是起舞黑吧？真不凑巧。
蔡栖巫觉得嗓子有点干。
喝了杯水，又闭麦咳了两声，蔡栖巫才缓缓张口。
“都理智点。起舞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外人永远弄不清楚。喜欢他也好，厌恶他也罢，大家在这吵，能让他看见么？只会让你们自己不痛快，让你们可怜的菜菜姐为难。”
这番话蔡栖巫是深思熟虑过的。
不仅当下卖了波惨，而且他哪天掉马翻出录播都挑不出错。
弹幕上的水友显然顺着他的思路发现了不妥，为之一静。
在主播直播间要求主播站队，站哪边都会被起舞粉或起舞黑攻击。这样的事在各直播平台屡见不鲜。
【菜菜姐对不起QAQ，你继续播吧？】
【嗯，别让起舞阻止菜菜姐的大杀特杀之旅！】
【菜菜姐加油！】
*小天天天为主播菜菜子投下了一枚深水鱼雷。*
【小天天天：菜菜姐继续播不要停！我可以！】
蔡栖巫满意极了，看看时间还能再打两局，点击NPC排位。
哪知他鼠标刚点下，One老板的金色弹幕就毁了他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和谐气氛。
【One：我骂Dance，是因为他冒充起舞，他是假的。】
蔡栖巫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