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一更】

A市的天气有些善变。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又乌云密布，遮盖了整片天空。

太阳的光亮被掩盖住，明明还是下午,却像是傍晚一样，让人打不起精神。

王若薇坐在轮椅之上,脸色并没有比外面的天色好看多少。

一道雷光闪过，映得她的脸不见半分血色。

紧接着,就是倾盆的大雨。

雨点像是天上洒下的暗器,袭击着路上奔逃着的路人。

王若薇嘲讽地看着他们东躲西藏，冷哼一声。

她在医院里已经待了半月有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对陆景然出手之后，她的伤势恢复得似乎比从前快了一些。

可不管恢复得多好，她的那条腿,确实是永永远远地都回不来了。

这一辈子，她都只能靠着义肢和拐杖走路。

王若薇垂眸，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裤管，眼神越发怨毒。

就算是找人把那个司机打了一顿,也没能让她心里的怨恨减轻一些。

她恨司机，恨陆景然,甚至连王瑞和田茹都一起恨上了。

自从她截肢,这对父母就只来了一次。

王瑞是因为住的医院不是一家,身体又不怎么好，还算情有可原。

可田茹呢？

口口声声说着要照顾她爸,可这话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她这个当女儿的。

白茹哪里是去照顾她爸，分明天天都在外面找小白脸快活呢。

王若薇攥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似的痕迹。

田茹曾经跟她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话倒确实在她身上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王若薇冷哼一声，端起一旁的水杯。

嘴唇碰到微凉的水后，她眉头一皱，将杯子直接摔到了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让有些打瞌睡的护工瞬间清醒过来，看着一地狼藉，身子颤了颤。

完了，这小公主又要发脾气了。

“我说了我只能喝温水，你?倒的水为什么是凉的？”

护工有些委屈：“我倒的时候确实是温的，是您放在那里太久了……”

“找什么借口？”王若薇嗤笑一声，“你?不知道要一直关注着吗？”

听到她蛮不讲理的话，护工也来了脾气，“你?一个月也就给我开一万块钱，怎么，你?当是买了个下人吗？这活我不干了，你?另请高明吧！”

她是王若薇这个月气?走的第三个护工了。

王若薇这个名字，在护工圈子里也是臭名昭著了。

不过她也并不在意这个。

自从王瑞倒了之后，她就再没装出过懂事?知礼的名媛模样了。

她现在只想着陆景然那边的节目快点到决赛，彻底地将他击垮。

只有这样，她才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到时候，那些该算的账，她一定一条条地好好清算。

王若薇转动着轮椅，瞥都没有瞥地上的碎片一眼，狠狠地碾压了过去。

****

陆景然决赛组被分到了B组。

这组的熟面孔不少，除了好室友关文哲之外，还有就是上一组突然握手言和的余年。

走到现在，人数已经只剩下了十八个。

而他们十八个人里面，又只有九个人可以出道。

一次次的淘汰，一次次的离别，让所有人对接下来的残酷都有非常清醒的认识。

比起一开始就没有拥有过机会，眼看着机会在自己面前却没有办法抓住要更让人难接受一些。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历届的选秀里面，“意难平”们也不过是笑话罢了。

卡位的练习生，曝光根本比不上那些成团出道的人，同情根本不是长久的喜爱，况且现在内娱新人这么多，粉丝也会慢慢流失。

没有人想当卡位，陆景然也是一样。

这不仅仅是对他个人实力的否定，也是对他的粉丝们的否定。

决赛组的气?氛比三公压抑得多。

每天都有人因为压力太大练习哭了，一群人围在一起安慰，安慰着安慰着，自己也红了眼眶。

这是一群为了梦想奋斗的人。

但他们也比任何粉丝和观众都清楚，这个舞台，不是来帮助他们实现梦想的。

多数人的命运，其实已经被决定了，只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就是了。

这一组的歌算是最符合唱跳爱豆的了，节奏感强，编舞也比较干脆利落，唱的部分有高音也有低音，一拿到视频，大家就知道，这首歌表现好了，绝对很出色。

可选好了各自的部分，决赛夜开始的前一天，节目组却突然通知陆景然和另外的一个人换part。

“导演，我们都已经练了这么多天了，为什么突然要换part？”作为队长，余年第一个站出来质疑。

“就是，重新记词，学走位，到时候影响到了舞台效果怎么办？”关文哲也很?不能理解。

就算是要打压人，节目组也不至于表现得这么明显的吧？

陆景然看了看那个和自己换part的选手?，对方低着头，并没有和他对上眼神。

他心?中了然，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算了，换就换吧。”

那个选手?的部分，是他们这个组里词最少的一段。

倒也并不是排挤，只是他实力有些弱，为了更好的效果，只能这么去分。

现在节目组却突然搞了这么一出，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些沉重。

陆景然，恐怕是出不了道了。

可他明明是最努力的那一个啊！

之前为了排练，他甚至可以三四十个小时不睡觉。

“好了好了，继续训练吧，不要多想了。”比起众人如丧考妣的模样，当事?人显得十分云淡风轻。

关文哲看着他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一拳捶在他肩上：“陆景然，这怎么能不多想，你?装什么装呢？”

陆景然看他通红的眼，叹了口气，却还是不愿意露出难过的姿态：“别闹了，训练吧，舞台要紧。”

难过又能有什么用呢？

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的，倒不如好好地完成这一次的舞台。

至少以后想起来的时候，不会觉得后悔。

练习室的气?氛比从前更沉重了一些，大家都阴沉着脸，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坐着动作。

因为换了part，陆景然和那个练习生总是走位撞在一起，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他们两个人也还在加练。

深夜的练习室里，只能听到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

陆景然有些累了，也顾不得脏不脏的，躺在地板上，喘着粗气?。

面前突然伸过来了一瓶运动饮料，他伸手接过，声音里也带了些疲惫：“谢谢。”

那个练习生叹了口气，“对不起，节目组找上我的时候，我没有拒绝。”

都到了这一步了，鲜少有人能拒绝的了离那个位置更近一步的诱惑。

陆景然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不怪这个选手?，却也没有什么好感。

虽然选秀的本质是资本的博弈，但只要不是像他这样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还是有逆天改命的希望的。

两个人练了整整一宿，知道天色大亮，才回?到宿舍，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经快到傍晚。

简单洗了个澡，陆景然跟着同组的成员一起做了妆发。

今晚就是决赛夜了。

会有九颗闪闪发光的新星站在出道的位置上，继续受万众瞩目。

而剩下的九人，只能黯然退场。

决赛夜采用的是直播+现场的形式，时间一到，无数的粉丝涌入平台，等待着节目的开始。

而现场的粉丝们又开始了嗓门的比拼，疯狂喊着自己喜欢的选手?的名字。

白华芊站在现场的陆景然粉丝中间一言不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会长，你?怎么不喊呀，跟我们一起加油啊！”有粉丝拍了拍她的肩膀。

白华芊愣愣地点点头，有些木然地跟着她们喊着。

看着她们脸上露出的笑容，她心中越发沉重。

如果知道了结果，这群女孩该多难过啊。

主持人缓缓走上了舞台，致辞结束之后，今晚的第一组就登场了。

这是头一次离开了节目的滤镜和后期修音的舞台展示，所?有人都期待着台上的练习生们的表现。

林然就在这一组里，分到的第一部分。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他一开口，就把调子给带跑了。

剩下的人有心?想要弥补，可根本控制不住局面，整个舞台也就只有舞蹈还能看一些。

台下一片寂静，弹幕倒是热闹得很?，满屏全部都是嘲讽的评论。

之前的几届选秀虽然也有不修音就拉垮的，可至少在决赛夜也算是中规中矩。

这么严重的一场车祸，属实也是少见。

看着台下的反应，林然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的vocal实力在这群选手?里面算不得强，可也很?少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不用猜都能知道，今天之后，他的黑粉绝对会拿着这个舞台来嘲讽。

一组表演结束，走下台的时候，林然看着正准备登台的陆景然，投了个挑衅的眼神。

陆景然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他这么个人一样。

因为前面一组的车祸，大家对这一组的期待值也降低了一些。

音乐渐渐响起，关文哲的第一句词完美地卡上了节拍，后面几个人的部分也丝毫没有跑调，虽然这组多数是舞担，可比起上一组不知好了多少倍。

虽然换了part的那个练习生还是有小小的忘词，但其他人都完成的十分出色。

陆景然唱着最少的词，虽然没被很多人提到，但大家也很?清楚，他现在是个完完全全的实力派了。

两组舞台高下立现，林然气得脸色铁青。

他的组员们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但比起另外一组，他们更不喜欢一开口就带跑了的林然。

明明实力就很一般，如果不是靠着背后的资本，林然他可能连决赛都进不了，就更别说拿到小组的第一部分了。

舞台表演完之后，主持人宣布投票通道正式关闭。

坐在台下的被淘汰的80多名练习生回?到了舞台，和决赛夜的选手?们合唱。

气?氛变得有些催泪，看着这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大家的眼眶都有些酸涩。

每一期的选秀，都会有很?多默默无闻的孩子，也有很?多被记住的孩子。

除了真?的实力太差、人品有问题还有做票咖，每一个孩子都是值得出道的。

但显然，竞争实在是太激烈了。

大家将目光看向了最终的九个席位，马上，结果就要公布了。

PD拿到了节目组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最终排名，扫了一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节目组的一些心?机，他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为什么会觉得像陆景然这样一个在初舞台毫无实力，却在后面的公演中不断进步的练习生会埋没下去呢？

如果他有朝一日火了起来，节目组会不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

没有像之前几次公布排名那样吊人胃口，PD很?快就把名次一一念了出来。

像这样的选秀，一般都是从第八名开始公布的。

一个又一个的练习生走向了对面的那九个席位，在所有人的掌声和欢呼声中，绽开笑颜。

可陆景然的粉丝们心里却越来越沉。

一直公布到C位，她们仍然未从PD的口中听到陆景然的名字。

难道他会是第九吗？

没有人会觉得陆景然出不了道。

不管是实力颜值还是粉丝的打投能力，陆景然绝对是前九，甚至都能算的上是top的级别。

大家都以为，最后的那个第九的席位，会是留给陆景然的。

虽然肯定是压了票，成绩比实际低了不少，但至少能够出道。

直到PD张开嘴，念出了林然的名字，全场哗然。

一直没有停歇过的弹幕在这个时刻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过了几秒，不知是谁发的一条“恭喜林然”，更是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

弹幕上的腥风血雨暂且不说，现场都有很?多人不能接受。

不仅仅是陆景然的粉丝，很?多对他有好感，或者知道他的人都觉得这事?十分离谱。

“走监狱路吧！”

“导演是傻逼吗？”

骂声此起彼伏，看着台上那道比刚进组还要单薄了几分的身影，无数人红了眼眶。

陆景然的那些粉丝们哭得最凶。

没有人能想到会是现在的这个结果。

小姐妹们的无数个不分白昼黑夜的打投就像是笑话一样。

白华芊轻声安慰着她们，自己也没有忍住，眼角闪着泪光。

她看向舞台中央那个站得笔直的人。

现在，该轮到他发言了。

陆景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大家好，我是陆景然。这一路，很?高兴有你?们的支持，希望大家万事?顺心，我也会继续努力的，谢谢。”

并没有提到自己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也并没有怨天尤人。

他只是很简单地在祝福观众们，却又收获了一大票的眼泪。

网友1：妈的，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要做票做下来啊？

网友2：真?的，哭出来吧，看他这样我觉得好难过。

网友3：天啊，不是他的粉丝都觉得怜爱了，努力也不幸运的男孩……

网友4：真?的，走监狱路吧，做票太离谱了。

热搜#陆景然卡十#直接登顶，压住了所?有的选手?，足以可见这个排名到底让多少人觉得离谱。

和陆景然关系好的关文哲站在c位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一直被粉丝称为“钢铁直男”的余年发言的时候也哽咽地提到了陆景然。

就连PD，也没忍住在总结的时候夸了陆景然几句。

陆景然终于是没忍住，用袖子擦了擦落下来的眼泪。

他本就不是一个感性的人，父母去世之后，更是鲜少流泪。

白华芊静静地看着他擦去眼泪，张了张嘴。

“陆景然，solo出道吧！”

“陆景然，solo出道吧！”

“陆景然，solo出道吧！”

她身边的粉丝也被感染，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台上的人有些愕然地看向她们，眼神落在自己的灯牌上的时候，心?中一暖。

白华芊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

他展露了笑颜，对她们说——

“好。”

作者有话要说：陆景然：我终于要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