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云跪伏在地上,紧紧拥着怀里的人。
鲜红烧灼着他的手，血不断挤过指缝，顺着手背滚落,把他的皮肤衬得格外苍白。
无论怎样用力,他都没办法把鲜红按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怀中人渐渐没了气息。
淌过的血几乎跟他手背上的筋脉平齐，他们的血从没有这样接近过。
但明明同样在流淌着,一边供着心脏的跳动,另一边却把怀里人的生命一点点抽干。
不一会儿,数道滑过的血就汇聚成了一股，再融成一片，包裹住了他的手,然后踏着隐隐跳动的脉搏快速冷却、干涸。
“盛越……”白承云终于哽咽出一声沙哑的轻唤。
“我没错……”他深深埋下头，以近乎耳语的声音重复着,“我没错……你为什么，又要离开我呢？”
刚才的一瞬间,他有过短暂的愣怔。
就像是脑子被人挖了出来,然后硬生生填进另一段记忆。
他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
为什么本该对他恶语相向的人,态度却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原来是换了一个人。
还有……原来是为了任务才来到他身边吗？
白承云抑住嘴唇的颤抖，竟勾起了一点笑。
他微抬起头,轻轻抚着怀中人的脸颊，心中巨大的、难以抑制的悲恸渐渐被戾气掩盖。
好。
任务。
他对她来说,只是要完成的一个任务,是一个连感情都不配拥有的人。
而眼下,刚明白过来一切，那段属于“盛知远”的记忆，连带着“白承云”的,便以极慢的速度渐渐抽离。
他知道，这代表着自己马上要跟着盛越前往所谓的下一个世界了。
“要离开？”抚在颊上的手渐渐用力，白承云忍受着记忆渐渐抽空的痛苦，死盯着那张脸，似是想要将其刻在心上。
离开？可以。
他要亲眼看着，如果把她的任务破坏个干净，她还怎么离开。
眼眶烧红，白承云伏下了身，将阴郁与戾气一并隐匿在了暗处。
“别想着走，盛越，你别想着离开……”
*
等盛越能睁眼并开口说话的时候，才发现周身一片白，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记得系统跟她说过，在前往下一个世界之前，盛越会有调整的一段时间。
血不流了，头不疼了，浑身上下也都舒坦了，甚至能立马来个马拉松。
她咬了咬牙，眉间皱得快要劈断开来。
盛越：“要不要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等了半晌，除了她有些不稳的呼吸，空荡荡的一片什么声音也没有。
盛越：“现在不解释，等到了下个世界，我马上跑出去随便找个悬崖跳了，看你还要把我送到哪儿去。”
话音刚落，脑袋里就响起一阵轻快的女声：“别急别急，出了点小状况。”
小状况？
盛越咬牙。
上一世界的任务对象都追上门来了这还是小状况？
是挺小的，也就是千里追着要她项上人头而已。
听听白承云说的啥话——
“别让我找着你。”
好歹是临终赠言，不说一声“小越辛苦了”也就算了，这完全已经是死亡通知书了好吧！
盛越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时声音仍有些颤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记得我把盛知远的数据都清空了吧？”
“你清空的只是他那时所处的‘躯体’的数据，跟你一样，到了新的世界，他也会更换身体。”
这样啊……
盛越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半点安慰，反而更加慌张：“所以你别告诉我白承云和盛知远就是同一个人！”
“是呀。”系统带着理所当然的语气，“不光他们俩是同一个人，你以后遇到的每一个反派，都是同一个人。”
盛越：“……”
真好，真的。
她现在开心得快要原地起飞了。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我最初的意见。”她斟酌着问道，“直接给我派个便当？”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道：“你放心，新世界里，他的记忆会被更新，不会有危险的。”
哦。
不会有危险啊，那就好……
信你个鬼！
记忆会更新？那刚才是怎么回事儿，人可就差抓着她的领子说“我就是盛知远”了。
系统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解释：“按我的推断，应该是你的死对他来说刺激太大，才会出现记忆被唤醒的情况。”
“总之——”系统接着说，“你现在有了新的任务。”
盛越从系统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歉意，这让她心生慌张，并且想自动略过系统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要不咱们再唠会儿吧，任务不任务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你说呢？”
系统像是见惯了这场面一样，继续道：“你这次的任务依旧是防止任务对象黑化。”
盛越接了句：“你瞧瞧，咱有哪次任务是成功了的？”
“没准就是这次？”
话里的不确定意味都快冒出来了，其实你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是吧！
盛越叹了口气：“所以这次的任务对象是？”
“裴怀，十九岁，高中辍学，靠帮别人做事为生——”
“等等——”盛越听得糊里糊涂，“帮别人做事？什么意思？”
这是何等新奇的职业描述法。
系统心直口快：“就是小混混。”怕她理解不到位，又补了句，“揍人的那种。”
……
盛越：“你知不知道我是个只会用板砖的菜鸡。”
让她去面对反派也就算了，还是这种人设的反派。
怎么的，是要她来一场现实版和平精英吗？拿着平底锅对抗一把装有120发子弹的枪？
“还有——”系统继续给她心头的雪上加了层霜，“由于上次任务失败，这个世界里，你依旧只能知道部分剧情。”
“我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盛越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闷气才继续问道，“你确定他没有之前的记忆了吗？”
系统：“确定。”
未等盛越松气，系统又加了句：“只要你别刺激他。”
？？？
一口气给硬生生憋在喉咙里了。
系统：“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别刺激到他，就不会出现问题。”
盛越拍了拍胸口，把那股子气顺了下去。
好！
为了不刺激他，珍爱生命，从现在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