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双重(15)

宠物医院。

“这就是你养的小猫?”郑灵卉半蹲着身子,看着被裴怀抱在怀里的小橘猫,笑意柔和,“她有名字吗?”

“嗯。”裴怀头也不抬,注意力全在怀里的猫上,说起话来也爱答不理,“有。”

郑灵卉脸上的笑僵了僵,但她很快又调整过情绪,说道:“上次跟你说的那些话……或许是你误会了,姐姐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几天前,在医院第一次见到裴怀时,她和他并没有聊多少,谈得也不算愉快。

她太久没见到自己的弟弟,而且在她离开的时候,裴怀还只是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儿,说实话,两人并不熟悉。

因此,盛越一出病房,他俩就陷入了沉默的尴尬境地。等她好不容易找到话题了,却发现裴怀不怎么爱理人。

后来,她提到了要带他走的事,谁知话还没说完,裴怀就把手边的枕头扔向了她,要她滚。

当面一枕头砸得她满是错愕,但更令郑灵卉愣怔住的,是床上那人的变化。

可以说,跟之前盛越在时大不一样。

刚才还面露怯意,连说话都不大敢放开声音的人,此时却眉头紧锁,神情阴沉。

连叫她“滚”时,都并非是愤怒或是憎恨的语气,而是压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虽然惊愕,但郑灵卉还是下意识地将他的态度理解为长时间没见面后的不适应。

由是,她耐着性子解释了自己来的意图——

另一家医院里有更好的医疗条件,对他的伤情绝对有好处,而且离郑家近,她会找人照顾他,也不用再麻烦盛越。等他病好了,还可以在当地最好的高中重新入学。

但从始至终,显露出越来越多厌烦情绪的裴怀都没看过她一眼,而是一个人倚在窗边,时不时往外面望去,不知道在看什么。

到最后,郑灵卉说了一大通,却被裴怀一句“没必要把人当成乞丐收拾”堵得哑口无言。

两人谈得不快,加上郑灵卉家里来了电话,说是有急事找她,她只能暂且离开。

直到今天,她才抽出空子来找裴怀谈谈。

想到这儿,郑灵卉回过了神,对着沉默不言的裴怀说道:“你心里有什么不高兴不满意的,可以告诉我,只有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才能帮你。”

末字儿一落下,顺在猫脑袋上的手便一顿,裴怀抬起眼,看向她的视线里情绪不明。

“我想要什么?”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而后缓缓垂下眸子,继续摸着猫的毛,声音仍旧不大,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我要的东西,自己会去拿。”

郑灵卉没大听清他的话,但见他没有生气的意思,便满眼带笑地看向橘猫:“你给小猫取名字了吗?”

面前的人低着头,不应声。

正当郑灵卉以为裴怀会像之前那样无视她的时候,他忽然冒了一句:“小越。”

“小越?”

“嗯。”裴怀轻轻抚着橘猫的毛,语气放软了些,“她叫小越。”

被他紧抱着的盛越伸出爪子一爪拍在了那只顺毛的手上。

还小越,你怎么不编个大越呢?

能不能再敷衍一点!把刚取出来的名字拿出来糊弄谁呢。

盛越“喵”了一声,以示抗议。

要是她没记错,上次见面她还没名字来着。

但她的爪子刚拍在裴怀的手上,就被反握住。

“医生说你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裴怀捏了捏梅花垫子,嘴边带了点内敛的笑,“乖猫,等我出院了,就带你回去。”

盛越缩回了爪子,不愿看他。

刚才在医院,郑灵卉提出替她陪裴怀去看猫,起先盛越考虑到裴怀对他姐姐的排斥心理,并没有立马应声。

正当她琢磨着怎么跟裴怀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就从病房里面出来了。

不等她俩说话,裴怀便主动开口,答应让郑灵卉陪他去宠物医院。

至于盛越,刚开始险些拍起小巴掌。

原因简单,一是裴怀和郑灵卉两人的关系不像刚开始那样僵得要命,这对她的任务来说绝对有好处;二是她总算也能暂时清净一会儿了。仔细想想,自从到这个世界,她基本上就没一个人独处过。

把他俩送走后,盛越整个人乐呵呵的,两排白牙一露,走路带飘,就差扇起背后“隐形的小翅膀”了。

结果刚往床上一躺,再一睁眼,她就发现自个儿正被裴怀抱在怀里,对方还一口一个“乖猫猫”。

乖你个毛乖猫猫!

盛越欲哭无泪,甚至想给他来一记“猫猫拳”。

她怎么又变成猫了!

变成猫也就算了,什么时候她才能和裴怀隔壁家里那只洒脱的狗子一样,肆无忌惮地在院子里乱跑,上树都没人拦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提前步入老年猫的生活,走哪儿都被人抱着。

“小越?”听见橘猫的名字后,郑灵卉笑道,“好可爱的名字。”

盛越一歪脑袋,避开她的打量。

可爱……要是这人嘴巴边上的笑没那么勉强,她兴许还能信信。

瞧这违心话说的,连脑袋上的女主光环都没之前那么亮了!

郑灵卉伸出双手,问道:“我可以抱抱她吗?”

裴怀往后一避,同时侧过身子,低下头去没有理她。

“小怀。”郑灵卉有些尴尬地收回手,继续说道,“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之前说的事,跟我离开这儿。毕竟……妈走得早,爸他又……”

她面露苦涩,抿着唇顿了好半晌,才说:“姐姐……姐姐不想你也离开。”

盛越也不知道裴怀听进去没有,总之他的视线定在她身上就没移开过,手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她脑袋上乱摸。

盛越企图灵活避开他的手,但是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根根黄白相间的猫毛四处乱飞。

行吧。

也得亏变成猫的时候脑袋上掉毛,人不会跟着一起掉。不然按他这挼法,自己总有一天得陪着他一起当秃子。

见裴怀沉默不言,郑灵卉咬了咬唇,又问:“小怀,你……是不是喜欢盛越?”

听了她这话,裴怀终于有了反应,他停住手下的动作,抬眸看她:“什么意思?”

“盛越是个好女孩,如果你喜——”

“你觉得她很好?”郑灵卉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裴怀生硬打断。

她愣怔在那儿,嘴还半张着。

错觉吗?

刚才她竟从裴怀递过来的眼神里,觉察到了一丝敌意。

郑灵卉眨了眨眼,再一看,裴怀依旧乖乖地站在那里,脸上沉静着些许处在陌生环境里的怯意和不自在,并没有什么异常。

“盛越对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她继续道,“如果你跟我走,继续读书,等你考上盛越所在的那所大学了,说不定就能跟她在一起。”

“盛越不在乎这个。”裴怀听了,微低下头,小声道,“她,她没有嫌……嫌弃过我。”

艰难地挤出“嫌弃”二字后,他转过身去,说道:“而不是像你。”

“我——”

裴怀别回脑袋,打断了她:“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要来打扰我们。”

“我没有嫌弃你!”郑灵卉险些失态,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等情绪平稳下去了,才继续道,“来这里之前,我去过盛家一次。本来是想去道谢,但无意中听到,她家里正在给她介绍男朋友,都是……都是很出色的人。”

“我听盛越说,你在她家的画室里工作,所以她才会帮你。”郑灵卉于心不忍地看着他,把话放重了些,“但她没有义务帮你一辈子。如果你不让自己变得更好,谁也说不准她会不会离开。”

“你是说——”裴怀收紧了抚在猫上的手,眯了眯眸子,平日里那因怯懦和羞赧而微弱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些,并颤着质问,“她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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