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chapter.52

当初她陷入感情危机,那么艰难的处境，如果莫循足够坦诚，她想,她会试着成?全他,做一次婚姻中的坏女人。但是,他对她从来没有过坦诚,他明明有过很多次机会,可每次都变着法儿瞒哄她,以为她很好戏弄。

“肖似，我承认，我对你有过算计,有过心狠，建立在没有感情的基础上，我不是一个好人。你责怪我,我没有任何怨言。但是现在,于你，我不能用以前的方式对待，你不是活在书页里，没血没肉的纸片人。”

黑咕隆咚的夜里,他每说一句话颊边雾气滚滚：“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开始对你的感觉变了，印象里，你常常跟在我后面,像个小跟屁虫。肖似，辩解的话我不想说,你心里会难过，那样我会心疼。”

水汽氤氲，与雾气交织,形成更加朦胧的画面。

肖似比他矮一截，在朦胧中，捕捉到他脸上痛苦的神情。

她的心到底没有丝毫柔软：“事到如今，我还能相信你的话吗，莫总？”

只有在极度生分的时候她才会这样唤他，莫循的心痛苦几分。

“是啊，你不会相信，因为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怙恶不悛的人。”

冷漠占据上风，他的唇角以一种?不可抑制的速度下沉：“你选择听或者不听，我也能选择解释或者不解释。肖似，不盼望你能原谅，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饱含苦涩的一句话，骄傲如他，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肖似身子一僵，想起他的好，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眼神渐渐失去温度，他泛起一抹笑，笑?容如坠冰窟：“我说过，收起你的怜悯，对于我这样一个阴险狡诈的人，你不必同情。毕竟往后，你大概也不想跟我见面了。肖似，过几天我要?返程，你不想跟我一起走，最好错开那班飞机，我不希望在路上再跟你吵一架。”

“莫循，我其实没有那么讨厌你，我……”

肖似讨厌这种?沉重的气氛，她并不想这么跟他说话。

“谢谢你去看我妈妈！”

于是，下个瞬间，她朝他鞠上一躬，跺跺脚跑开了。

夜晚冷气逼人，莫循身体冰冷，心却慢慢温度回升。

粲然一笑?之?后，他迈腿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

苏毓问消息没有等到，等到当事人自己一通视频，肖似表示，纵然这样，她也不能轻易原谅慕闻詹。

“慕闻詹，你听好了，这次你放我鸽子，下次我一定还回去。”

视频里的他眼底堆满血丝，面颊清减，有一种?少见的疲态。肖似尽管对着他“放狠话”，那份心疼一点没少。

“抱歉，肖似，临时有工作，这么晚才联系你。你最近两天过得好嘛，见过你妈妈了吗？”

“见过了，我早上去的，妈妈她很好，我们还一起包了饺子。”

慕闻詹原本没想和她视频，拗不过她，只得开启摄像头。

他将外套脱在一边，轻扯了下领带。

肖似隔着屏幕担心他：“但是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你看看才几天，就瘦成这样了？慕闻詹，你不要?总是担心我，你能不能稍微照顾一下你自己？”

几天下来，他忙得不可开交，超重负荷是一方面，更多的则身心焦虑。

可他不想令她失望，只道：“我吃了，就是最近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大概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吧。”

好好的对话被他弄成?情话，肖似脸上浮现一道红晕。

“你好好说话。”她说。

慕闻詹正色：“最近一段时间我可能抽不了空陪你了，你在那边多注意身体。有可能的话等春运之?后再回来吧，你不是很喜欢永都嘛，多玩几天也是好的。”

“可是没有你的永都，我不喜欢。”

肖似听这话禁不住难过：“你不知道，现在过年，家家户户一起过团圆年，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与这里格格不入。慕闻詹，我好想你，下回你一定要?陪我来永都过年好不好。你看，今晚是除夕，外面的烟花多漂亮啊！”

她举起手机让他看窗外美景，一城烟火，灯火通明，这样的灿烂盛世，年复一年。

慕闻詹的心揪作一团。

“肖似，对不起。我答应你，往后我每一年都会陪你来永都过年，好不好？”

“不好不好，慕闻詹，我讨厌你。”

越是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刻肖似越是难受，她说着说着情难自控。

哭声湮没在礼炮声里，一声比一声清脆，慕闻詹比她更不好受。

“肖似，唱歌给我听吧，我想听你唱歌。”

他想安慰她，却只能以这样拙劣的方式入手。

临江到永都，三个小时的时间，两颗心如同隔着千山万水。

肖似抹了把眼泪，“你不嫌弃我啦，如果你要?听，我就唱给你听。”情绪转换快得像小孩子。

慕闻詹“嗯”了一声，躺在沙发中央，总算如释重负。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几个人的小品引得底下捧腹大笑?。

肖似调低音量，清嗓歌唱。

歌声依旧不怎么好听，屏幕对面的那个人兴致盎然，没有丝毫不耐烦。

过了一会儿，午夜来临，主持人登场，所?有人载歌载舞。

那个人倚在靠垫上，眉眼松弛，终于安然入睡。

*

永都习俗，每逢大年初一许多人都会到庙里烧香拜佛，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万安寺——作为本市第一大寺庙，素来佛缘蒂固，香火不断。肖似跟本地人一样，于这个清晨，踏上去那里的行程。

过去一年跌宕起伏，不求来年富贵，求平安就成。

更重要?的是，她想把这份平安传递给慕闻詹。

从山底到寺庙百米距离，一步步拾阶而上，人潮汹涌。

肖似跟在人堆里，略显孤单。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姑娘，看面相嘛，你天庭饱满、面色红润，以后肯定大富大贵！来我这儿，再给你仔细瞧瞧，绝对童叟无欺！”

门口出现几个算命卜卦的人，摆着地摊儿的，有拉游客不让人走的，有絮絮叨叨让游客掏钱的，总之，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肖似避开其中一个想要拉扯她的大妈，转眼进了寺庙大门。

百年古刹拔地而起，神圣肃穆。甫一进去，一樽巨大的香炉端放在红墙中央。

周围烟雾缭绕，一群人持香，鞠躬敬佛，念念有词。

肖似买上几根香柱，按焚香流程，自东至北顺时针对大雄宝殿祭拜。

殿内的佛像底下，十多个师傅盘跪坐在蒲团上敲木鱼诵佛经，虔诚专注。

钟楼顶端，当晨钟敲响，人们肃然起敬。

肖似被人群推搡，终于从院内走到院外。

后山城墙绵延，她找了个相对安静的青石台阶坐下。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居然在靠近后山的位置看见莫循，站在红砖绿瓦深处，身板挺拔玉立。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有一位中年男子，男子跟他说两句话就走了。

“你怎么在这儿？”

好巧不巧，对方也看到她了，朝她走来。

莫循听闻她的话挑眉以示不满：“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擦了擦灰尘，在她旁边坐下。

肖似扁嘴：“莫总日理万机还有空来上香，你这么迷信吗？”

“佛学高深，富有禅意，不等同于迷信。何?况，我们做生意的才最相信这些。你呢，你来求什么？”

肖似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对那个男人很感兴趣。

“刚刚那是谁，你朋友？”

他说：“不是，是我的客户，新的一年陪他过来走走，也算散心。”

肖似哼了一声：“我看莫总是掉到钱眼里去了吧，大年初一就陪客户，不愧是你。”

“不必如此阴阳怪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是生意人，抓住一切机会是生存法则。”

松柏青翠，烟岚过云，太阳金灿灿如一颗去了白的蛋黄，山上的风景别有风味。

肖似在冷风中打了个喷嚏。

“算了，我还是先走吧，这里的风太大。”不想跟他有过多纠葛，她赶紧拍拍屁股走人。

旁边的男人一同站起：“你不多呆我呆在这儿没有意思，走吧，一起下山。”

“你干嘛跟着我啊，我坐大巴来的，你也是吗？”肖似发了发牢骚。

他道：“我没有跟你，是你的错觉。我早上同客户来没有开车，你怎么回去我就怎么回去。”

肖似：“……”

好吧，看来是她想多了。

临近中午，赶到城里吃饭已经来不及了，肖似决定中途下车，在附近用餐。

说来也巧，她下来的时候正好落脚于一片景区，当地最有名的旅游胜地——广元门。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人来人往，穿越千年的广元河畔，灰墙绿瓦砌成?的科考贡院和商业区店面分立两端。清风徐徐，花舟点点，艄公划桨在河面泛漾而过，游客一面欢呼一面停下来驻足。

大年初一，这里不打烊。

莫循也下来了，美其名曰“吃饭”。

“你不是要回去了嘛，为什么没有回去？”

两人在一家烤鸭店门口排队，肖似忍不住问他。

莫循说：“春运，回去哪有那么容易。肖似，从早上开始呲了我一路，你不累吗？”

“那你跟了我一路为什么不承认，我昨晚都跟你说清了，咱俩没有关系！”

“是不想有关系还是害怕有关系？害怕慕闻詹吃醋，大可不必。”他冷着一张脸，噎她。

前面有人插队，肖似被推搡，趁着间隙，她回：“我谢谢你啊，天天制造矛盾挑拨我和慕闻詹。如你所?见，他这回没有来，所?以，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挑拨你？你面子这么大？”他哼了一声，拍拍衣袖。

肖似阴阳怪气：“你以前使得花招还少嘛，莫总？”

关于这个，莫循不想跟她深究。

“随你怎么想。”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