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匪还没打算放过黄婆子,薄唇一抿,轻声道:“你不说也可以,不若这样,你给本王的母亲下了多少砒霜,本王就着人给你孙子下多少,本王相信他是命大得很,不会有事的。”
黄婆子彻底崩溃了,嚎啕大哭道:“王爷……王爷求你饶了老奴一家人吧,老奴知错了,老奴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是大夫人,她帮着我找大夫给我儿媳看病开药,我儿媳这才能生养了,我就是没事帮她传传消息,跟她说说大爷的事儿,至于多的……”
“这回……这回也是因为她拿我孙子来威胁我,我也是没法子啊,我是不想的……”
言匪没说话,是调头就要走,显是不信她的说辞,她顿时急了,忙又道:“王爷,你不要走啊,你不要走,奴婢这就想,这就说……”
言匪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她知道逃不过了,硬着头皮道:“就……奴婢知道的不多,以前大爷还在的时候奴婢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啊,就……时不时地给大夫人说些她打听的消息,也无关痛痒……”
言匪没时间跟她耗,当即冷哼了一声,吓得她又是一个瑟缩,忙拔高音调道:“当初大夫人跟大爷那事儿是大夫人给大爷下的药!”
她见言匪似来了兴趣,这才接着道:“大爷对王妃的母亲先夫人是深情不渝,在先夫人走了后他一直郁郁不振,此事触怒了国公爷,国公爷就有意给大爷纳妾,可是大爷不愿,两人又是好一番争论,此事姑且作罢。”
“没成想,没多久,现今的大夫人跟着一众贵女来府中做客,她身世不高,原本是没机会的,是被二夫人母家的人塞带过来的,就那日她跟大爷发生了关系,可是大爷向来是千杯不醉,哪里轻易会醉?”
“老奴猜测就是……大夫人故意给大爷下的药,可是老奴身份卑微,不敢说什么,后来她就想尽法子地……拉拢老奴,老奴原本不愿的,可家中儿媳不争气……”
“大夫人做了姨娘没多久,这大爷就病了,然后身子每况愈下,这药起初是老奴掌着的,后来全是大夫人亲自熬的药,不但不见起色,还愈发……”
“愈发什么?”这道声音自‘吱呀’一声打开的木门外响起。
众人回头一瞧,原是怀昔来了。
就见她穿着一袭淡蓝衣裙,披着一件白色大氅站在门口,瘦瘦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可一张小圆脸却是惨白无色。
她突然变了面色,气势汹汹地大踏步行至黄妈妈身前,一双嫩白小手抓着她的衣领便吼道:“你说啊!”
彩雀和阿瑶是紧随怀昔而来,当下就要上前拦她,被言匪抬手制止了。
黄妈妈更是心慌了,她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怀昔,特别是被关之后的怀昔,整个人总也畏畏缩缩的,哪里有这般气势的时候?一双大眼睛猩红地直看着她,像是看见了猎物般,随时准备上前咬断她的脖子。
她只觉脖颈一凉,结结巴巴交代道:“这……这都是老奴的……老奴的猜测,当……当不得真的。只是老奴在后宅做事多年,大爷又是个练家子,身体向来康健,就……猜测……”
怀昔不想听这些个废话,她只想知道后面是什么!猜测是什么!
她只觉自个儿现今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着般,无处落脚、抓心挠肝。
“说啊!”
黄婆子看看言匪,再看看怀昔,闭着眼睛硬着头皮道:“老奴怀疑是大夫人给大爷下了药,将大爷害死了!”
怀昔听闻此言整个人浑身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去,被言匪扶住了。
他是打算借此事刺激怀昔一下,让她直面过往,快快长大,但没想过让她立时就知晓这些残忍真相。
他有些拿不准此时的她是哪一个她。
他没再多想,就打算将人横抱起来离开,可怀昔紧紧捏着他的手臂撑住身子微微离开了他的怀抱,双眼还直直瞪视着地上的黄妈妈。
她一字一顿道:“那此事你可同我祖父提及过?”
言匪敢肯定,现今的怀昔该是性子好的那个,若是脾性硬的那个该不会在这时候还唤文国公为祖父了。
黄婆子听了这话,缩头缩脑地不敢看怀昔,半晌,才憋憋屈屈道:“没……我们就是个做下人的,下人哪敢管主人家的事儿啊?何况奴婢这……就是猜的……没有证据……”
她头垂得愈来愈低,声音也愈发小了,自个儿也知晓自个儿底气不足。
“而且国公爷他们都挺……觉着大夫人挺好的……您刚刚见着她的时候不也怕她,后来不也挺相信她的嘛……”
是啊,那时候她也挺相信她的,怀昔如实想道。
她似是被人抽走了气力般,直直要往地上倒去,被言匪拦腰抱了起来。
言匪怕她自此后更是不愿见人,忙将人抱着大踏步往清竹园去,嘴里吩咐着让人去寻陈然来。
陈然这一天被言匪寻了数回,只觉头大,心急火燎地又赶来了,原本他还害怕他给怀昔问诊她会不肯,哪成想人现今根本就不关心此事,好似对外界的事儿不管不问了。
他心头火起:“你这……跟你说了急不得,急不得,人这样了,还能怎么办?等着自个儿想通了呗,我这药下去也没用啊!”
言匪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是我太着急了。”
陈然原本还准备了许多说教的话,言匪这一句难得地认错倒是叫他将接下来的话都给咽了回去,转而语重心长道:“耐心些吧,这关过了说不得她病会好很多,过不去……”
他摇了摇头,拍了拍言匪的肩头离开了。
言匪在床边坐下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让阿瑶去端了水来给她擦了擦脸、手,让她能舒服些。
而怀昔在他堪称安抚的擦拭下竟是渐渐睡过去了。
她做了个梦,梦到了过去,那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还能勉强维持着幸福的模样。
是的,她现今看来原来一切不过是勉强。
父母在她面前总也爱装出一派恩爱和睦的景象,但母亲无形中流露出来的冷淡,父亲的忐忑愧疚……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很爱她。
可后来,这些爱她的人都一个一个离她而去了……
他们背过身去,任她怎么呼唤都不曾驻足,徒留她一人在原地……
孑然一身……
怀昔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儿灰蒙蒙的,她只觉脑袋疼得很,躺在床上想了半晌才觉出是又要到一个黑夜了。
这一觉她睡得着实有些长了。
她还记得小蠢货白日里经历的那些个事,真的是……荒谬至极!
言匪也是狠,就为了迫使小蠢货快些长大、为了让她们两副性子融合,竟然做到如斯地步。
若是真心疼她,何苦让小蠢货经历那些?
可是细想想,她又觉着理所应当,没谁能给人依靠一辈子!
她起身,轻唤了外面守着的彩雀来,彩雀一见得她就哭了起来,细数着自个儿的罪过,说自个儿着实不该同她说黄妈妈的事。
“罢了,知道也是好的,不然小蠢货一辈子就只是个小蠢货。王爷呢?”
“王爷在花厅宴请国公爷他们呢。”
“哦?”怀昔玩味一笑,“这样的热闹怎么能少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