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两只小娇贵

陆括本是想把那小东西给放回海里的,吃完午餐就忖度着怎么和她沟通。连带着那只小作精,在书房里翻了半天古文献。

那小作精一瞧也是没心没肺的,一点儿没防备心,睡得一脸憨憨的,不见要醒的样子。

陆括都有点疑心这小东西是不是水土不服,让天气给闷热的,琢磨着给她放进鱼缸里清醒一下。

结果刚要把整条鱼放进缸里,小东西就激灵一下卷起尾巴,生生给冷水吓醒了。一对儿湿润润的眼里蓄着茫然和惊慌。傻愣愣盯着陆括看,一脸不知今夕是何年。

陆括也嗓眼儿一紧,声音不自觉就压低了,“睡懵了?”顺手拿纸巾给她擦鱼尾巴,裹进衣服里。

“哈…”小东西软绵绵的打个呵欠,瘫软在他掌心上,瞧着有气无力的样子。两眼水雾濛濛,又要睡过去。

陆括怕这一睡就第二天天亮了,挠挠她的腰肢窝儿没让她睡。可这小东西跟套了开关似的,戳一下咯一声,不戳她就晃着脑袋趴下去睡觉。

这实在不对劲。

陆括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一边窗帘。迎面是大海,沙滩上的游人几乎都撤走了。明明早上还晴空万里,现在天上却黑压压阴沉一片。云层里有刺眼的雷光在涌动。

要暴雨了。

这小东西估计还没游进海里,就给浪拍上岸了。

陆括拉上窗帘。暂时歇了今天把鱼放生回海里的心思。

“陆先生。”管家在站在书房外,敲门,“刚刚陆夫人打来一通电话。”

“嗯。”陆括顺手把书桌上的空杯递给管家,“倒杯热水送我房里,我歇个午觉。”

管家接过空杯,“陆夫人问我陆先生来过这里没有。”又问,“陆先生要几分烫的热水?”

“你不都知道吗?”陆括眼睑漫不经心的垂着,“对了,那些鱼缸不需要了,该扔的扔,该留的留。空放着,太占位置。”

管家微弓腰:“好的,陆先生。”

管家在这儿工作十余年了,对陆括的性子摸得没九十也有六七了。那所谓陆夫人,陆先生还真没放眼里过。

人人都说陆括性子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好,模样也俊,温文尔雅的。但独有真正近过陆括身的人才深谙,这绵羊瞧着越是软绵无害,越可能是披着羊皮的狼。

陆括一向有午休的习惯,但他极浅眠,入睡慢,容易被吵醒。所以二芙一醒他就立马察觉到了。

开始他还想起床,后边感觉到那小东西的尾巴在他耳朵边悄摸摸似的一扫一扫的,突然就存了逗她的心思,假装没醒。

二芙试探的甩了陆括几尾巴,见人没醒,小作精本精立马有了坏主意。

她仗着自己身小,利索的趴到他脸上。对着那对整齐的眉毛甩开了她的小尾巴尖儿。

人鱼尾巴尖可锋利着呢!

陆括立马就觉察不对劲了,伸手捏住她尾巴,微哑着刚睡醒的声,“做什么呢?坏东西。”

这可给二芙吓得,尾巴用力甩,要挣脱开。嘴里咕噜念叨着什么,瞪圆了眼。

陆括起身开灯,手里还抓着小作精的作案工具,让她不得动弹,叽里咕噜在那里念,瞪着他,瞧着挺生气的。

陆括在浴室镜子里看清了自己被刮得乱七八糟的半边眉毛,微挑了长眉。看向窝在他手掌心生闷气的小作精。

这坏东西。

他还没生气,她倒先发制人,先气上了。

“你削我眉毛。”陆括指着自己半边眉毛让她看,“寄人篱下胆子还那么大,我等等就把你扔回海里去。”

小作精不知道听没听懂,一脸很气的样子。两只胳膊使劲儿拔她尾巴,想挣脱束缚。脸都给憋红了。

“这尾巴很危险啊。”陆括不管她听没听懂,慢悠悠的拿起一把剪刀,“干脆剪掉好了,安全。”说着,对那小尾巴比划,看是要怎么下手。

小作精听不懂,但心里雪亮得很,一见那把比她还大的剪刀在尾巴上比划,吓得动也不敢动,紧紧护着她尾巴晃脑袋,嘴巴里吧啦吧啦焦急的念叨。

瞅着就要给鱼吓哭了。陆括适可而止的打算给颗糖,安慰一下。

可没等他开口,那小作精就做法似的合着两只手掌,咕哝着听不懂的话。

下一秒,陆括眼睛都没眨,那条蓝尾巴就变成了一双白嫩嫩的腿。索性还有一条贝壳裙子挂在她身上。

除了大小外,几乎与常人无异。

陆括是头回看见这等怪事。有些惊诧,但转念一向这笑人鱼的存在本就出乎合理,也就按耐下了惊异。又是鱼又是人,确实稀罕。不知道这会儿还能不能放生了?

陆括捏捏她小胳膊小腿肚的,轻笑,“小粗胳膊粗腿的。”

以往没腿光看她一张圆嘟嘟的脸倒还不觉着圆润,现在化出了两条腿,才真是圆滚滚的,雪白圆润。像摆到橱窗里的那种娃娃。

二芙不爱他摸自己小腿肚子,就拿脚丫子踹他,一边害怕的看那把大剪刀,嘴里咕噜噜念了一大串话。

陆括看她生气不像生气,委屈不像委屈,倒真有点好奇起她在说什么了。

估计是以为自己有了腿就不能剪她尾巴了?

不过陆括也算是知道了这小作精吃软怕硬的劣根性。这欠收拾的。

“剪刀认不认识?”陆括拿剪刀在小作精眼前摆,那小作精怂的很,踹也不敢踹了,做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双手抱着两只小脚丫,吓得直摇脑袋。

陆括晃剪刀,乐得不行,“再哭?”

小作精鼻子一抽,没敢哭。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儿,嘴里软绵绵嗫嚅着什么。陆括仔细听了一回,似乎听出她在说:“笑,笑…”

嗬。这是怕了,求饶呢这鬼精。

陆括算是知道了,这东西估计懂点人话呢。就是不会说。

陆括给她那点小心思看得透透,但就是故意要叫她怕,不敢再作了。那剪刀也不放下来,作势就要塞到裤兜里。

那小作精见状,吓得。一下跳起来咬他指头,气不过还踹两脚。然后撒泼打滚要哭。

“嗬。”陆括眯起眼,佯装生气,“允许你削我眉毛,还不允许我带把剪刀防身了?”

小作精撒泼的态势一收,扭过身子去不看他。像是心虚了。

陆括可不见得这作精会心虚。扭过她身子一看,好嘛,正光掉眼泪不出声的哭呢!可怜兮兮的,受了天大委屈一样。这要再多骂几句,估计得哭晕过去。

“欠你的。”陆括轻骂了声,“谁给惯的小祖宗。”还是说人鱼都这样?

陆括今儿一整天没少被这货整无奈。笑人鱼别名怕不是叫哭人鱼?

“再哭就送回海里去。”陆括唬她。还是当着她面把剪刀放回抽屉里去了。

作精一没了威胁,就开始发大水。陆括深知她秉性,慢悠悠的拉长语调,“哭嘛。哭累就睡了。”

二芙就不哭了。

陆括这激将法对上作精简直屡试不爽。叛逆孩子就该这么着,你逆着她,她自然就顺着你了。

果然还是明早就给送回海里吧。陆括想,省的闹心。这还没孩子,就先体会了一把当爹的滋味。

陆括摩挲了两下还挺个性的断眉,扬了扬眉。

个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