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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倒退了两步。
梅宽立刻往前两步,再次躬身:“玉暖贤妻,罪夫这些日子一来心中一直不安,当年天降良缘,都是家母不善,才会让你我夫妻落到这不田地,真真是人祸啊。”
陈氏再次倒退两步,临近了自家门口。
梅宽抬起头眼中含泪:“如今,罪夫不求任何,只想到玉暖贤妻面前赔个不是,莫怕,不管是你与大哥的龌龊,还是和老宅的恩怨,都既往不咎,只愿玉暖贤妻日子顺遂,罪夫也就心安了。”
说罢,梅宽站直了身躯,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陈玉暖,转身就走。
陈氏有些脱力的靠在自家门上,看着梅宽一步三回头的往桥头方向走去,抿了抿唇角:“梅宽!”
梅宽心中一喜,他是尝过陈氏甜头的人,少年夫妻嘛,总有蜜里调油的时候,他可不单单是读书聪慧,在男女之事上也颇有研究,陈氏的软肋在何处,自然是拿捏的稳妥的。
今日自己示弱,陈氏必然不会无动于衷,更别说曾经自己数月归来一次,哪一次陈氏不百般迎合的?这都大半年过去了,就不信她能心如止水,半点波澜不兴。
放眼整个石郎庄,谁能比他梅宽更入陈氏的眼的?
只需要自己露露面,温情小意后,不信陈氏能不投怀送抱,如今这一声梅宽,正中下怀,梅宽转过身眼含不舍,切切的望着陈氏,那可真是柔情万丈一般。
陈氏这一声梅宽也惊动了梅若晴,她二话不说跑到后面叫来了梅若雪,姐妹俩往门口去,眼看着到了大门口,就听陈氏一字一顿说道:“你何必如此煞费苦心?我今日的福气都是仰仗那和离书所得,不觉得再厚着脸皮登门,自己那点儿男人志气都成了笑话?”
哟?
梅若雪拉住梅若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有道是别人给出头一百次,不如自己厉害一回,梅若雪和梅若晴互相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姐妹俩也恶趣味,就蹲在门口听动静。
梅宽猛然听到这话,只觉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羞怒交加。
当初,陈氏还在梅家的时候,疯疯癫癫,整日里没有个正常人的样子,吃了上顿都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
梅若雪倒是个勤快的,可那个狗都嫌弃的性子,也只会找一些野菜和靠人施舍才能活命,就算是神仙在世,也绝对料不到离开了梅家,陈氏母女三人能有今日这风光的日子就是了。
偏偏,陈氏娘仨日子过的蒸蒸日上,到哪说理去吧!
“玉暖啊,罪夫并非与你纠缠,只是想到了以前恩爱夫妻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心里难过罢了,恰巧今日看到了你,想要与你说几句话,何必要如此伤了罪夫的心呢?”梅宽言语之中带着悔恨之意,面容上更是泫然欲泣一般。
陈氏却摇了摇头,端正了身姿站在门口:“当年不提也罢,若不是你那心狠的母亲给我吃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又怎么能脑子不清醒,做下那么多糊涂事,梅宽,若说你我夫妻是天降的缘分,我倒也说不出别的来,可若梅家善待我一丝一毫,我又何尝不是与你真心实意过日子呢?”
梅宽一愣,陈氏没有疯之前,素来端着,极少说什么甜言蜜语的话,疯了之后更不会像此时这般,话里话外没有一句龌龊之言,却说的人脸面发烧。
陈氏轻叹:“如你所说,当年种种都尽数翻篇了,以后也莫要再到我面前掉两滴老虎泪,我对你别说情意,连恨都没有寸心,若不是看在两个女儿的份上,梅宽,你的命我都不会留着!作践我十四载,真当我是你梅家可以作践的人?残害我两个女儿,你该付出代价的!”
梅宽吓得忘记了装深情,看着陈氏:“你!你到底想起来什么了?”
陈氏嘴角一抹冷笑:“想起来什么了?如你们梅家所猜测那般,我的身份自是不凡,至于现在我还念及两个孩子与梅家的血脉亲缘,所以你别再到我眼前给我添堵,时刻提醒我该报的仇我还没报呢!”
梅宽脑瓜皮都发炸了,不敢相信的看着陈氏。
陈氏如今日子过得顺遂,气色好,人也圆润了许多,就算是为人不张扬,没有带着什么珠翠首饰,但身上的衣料却是精致的很,往门口站着,一身气度就让梅宽忍不住想要跪下认错。
“还不滚了?再敢贴上来,梅宽,你就试试自己有几个脑袋!”陈氏一声断喝。
梅宽扭头撒腿就跑,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
看着梅宽跑没影儿了,陈氏心里畅快不少,啐了一口:“真当本小姐是泥捏的菩萨了!”
梅若雪拉着梅若晴躲在厢房诊室里。
梅若晴努力憋着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梅若雪也心情畅快的很,人,立起来了。
只要陈氏有这么一份心思,梅宽如何不值得一看,日后就算是见到了亲人,也会多上几分把握,人能安然无恙,要不然一见亲人面,陈氏彻底疯掉了,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姐,你听到没有?娘厉害的很呐。”梅若晴小声说。
梅若雪点头:“确实,厉害是厉害了,只怕心思也深了,若晴,娘可能知道的比我们猜想的更多。”
梅若晴想想刚才陈氏的话,点头:“是啊,姐,要不要继续给娘吃药?”
“药是要开始吃了,既然娘有心瞒着我们,我们就静观其变,也许某天心结打开了,娘就真的彻底好了。”梅若雪单手撑着腮:“并且,照刚才看,娘若不是病了,那性子怕是也火辣的很。”
这一点梅若晴赞同。
陈氏回了屋,坐下来的时候还不觉得解恨,梅家落到如今下场都是自己作死,偏偏梅宽还敢把主意往自己身上打,不给点儿教训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得像个法子让梅宽长足了记性才行。
不说陈氏,单说梅宽,一路跑回老宅,进门就被恶臭的味道熏得差点儿倒仰,院子里鸡鸭乱跑,猪都把院子里的青石砖拱起来了,再看房门各个大敞四开,臭味儿正是从正屋传来了。
转身欲走,一回头见到了梅柏顺,才一个多月不见,梅柏顺已经头发全白,人也佝偻着背,眼神呆滞的他盯着梅宽。
“父亲。”梅宽硬着头皮开口。
梅柏顺笑了:“老二啊,就你有良心啊,来来来,进屋看看你娘。”
“父亲,我家里还有事。”梅宽爱整洁,哪里肯进来?
梅柏顺一听,脸上的笑就没了,而是叹了口气说:“老来难啊,纵然金银在手也没用,罢了,罢了,走吧。”
说着,梅柏顺就进院去了。
梅宽站在门口想了半天,一咬牙进院里开,绕开鸡鸭躲过猪,来到正房门口。
就听里面梅柏顺说:“老婆子啊,你一辈子把着银子,如今都病成这样还不肯吃药,那些金银都带去棺材里吗?”
冷氏睁开浑浊的眼睛。
梅柏顺捂着冷氏的嘴,继续说:“也好,到时候咱们就把那些金银都带棺材里去,再一把火烧了这宅子,不孝子,哪里知道咱们老两口一辈子存了多少银子呢?”
冷氏直晃脑袋,梅柏顺捂得更紧了。
“父亲,母亲。”梅宽听到这里,立刻进屋来了,不说别的,两个老东西手里绝对有干货的,他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梅柏顺收回手,回头看了眼梅宽,笑了:“儿啊,不是家里有事吗?怎么没走?”
“父亲,儿子不孝,怎么能忍心看着您二老遭罪呢,您且歇着,我去收拾家里。”梅宽转身出去了。
屋里,梅柏顺看着冷氏:“你啊,脑子里装了一辈子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