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第二天玛丽就听到仆人们的议论,就连温思提姑妈也提起了。

玛丽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听说昨晚珊莎夫人舞会上出了乱子?”

费福妮告诉她:“哦,亲爱的小姐。霍尔家族的詹姆士喝醉了,当众下跪给珊莎夫人求爱……后来他还在发酒疯,在大厅里横冲直撞,吵闹起来。他姐姐拦不住他,他差点脱了衣服。太滑稽了!上帝啊,你不知道那场合有多乱,许多女士们花容失色,惊叫成一团。后来奈特利先生和几位绅士将他打晕送走了。”

玛丽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个场景一想就够精彩。看来詹姆士也够豁得出去,相处这个法子治污,这样一来谁也不会关注先前那一幕了。吃完早餐后阿蜜莉雅就跑过来,非要观看她的梳妆盒,玛丽把镯子给她。阿谩琳走过来,“表姐,你偏心。”

“哪里偏心?”阿蜜莉雅不服气,“只许你有,不允许我也带着一个吗,表姐这是疼我。”

玛丽当机立断又拿出一条珍珠胸针,上面镶嵌着蓝宝石,递给阿谩琳,“这个佩戴在你胸前特别美,今晚舞会就带着吧。”

阿谩琳高兴起来,“谢谢表姐。”她立即别在衣服上,在穿衣镜前欣赏着。

阿蜜莉雅冷哼一声,眼珠转了转,“表姐,昨晚都吓坏我了,幸亏你回来的早,那个詹姆士是不是个疯子呀,喝醉了真可怕。”

阿谩琳道:“是啊。你没看到他那副样子,像个大狗熊扑过来,我当时就站在珊莎夫人旁边,他突然跪下我都要昏过去了。珊莎夫人死死地靠着我,才没倒下。他这里不会有毛病吧?”阿谩琳复述当时的场景,并且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可惜当时没有医师在。我以后一定要远离他。”

“对对,我还听到两位侍者惊呼说怪不得他跪在玛丽小姐面前,表姐,你是不是因为他才提早离场?”阿蜜莉雅不甘示弱,“表姐,这个醉醺醺的混蛋,真是可恶极了。”

玛丽不动声色,“哦,你听到侍女们的议论了?是哪家的侍女?”

阿蜜莉雅摇头,显然不记得了。玛丽道:“我和爱玛离开前碰到了詹姆士,当时他就有些醉了,没想到之后会闹得这么厉害。”她起身领着两位姑娘下楼,“我们该去散步了,今天的狩猎我就不去了。”

“我也不去,我要在家练习舞步。”阿蜜莉雅甜蜜道:“赛斯巴安先生会来拜访姨夫。”

“那表姐你出门吗?温思提姑妈说带我们去凯瑟琳夫人那喝下午茶。”阿谩琳问。

“哦,我就不去了。”不想碰到达西先生,昨晚两人不欢而散,还是暂时不见面的好。温思提姑妈一心想撮合她和达西先生,但在她看来,算了吧,还是单身自在舒服。

果然温思提姑妈让她梳妆打扮,玛丽懒懒的,接着格林夫人也过来了,玛丽无语又无奈,“我今天头疼,要睡觉。”接着不论她们俩怎么说,就是脸埋在枕头下装鸵鸟。

气的格林夫人泪水连连,哭哭啼啼。玛丽唉声叹气,“妈妈,我真的头疼,我想睡一觉,请上帝宽恕我。”

温思提姑妈叹息,“你啊你。”只扶着格林夫人出去,安慰她:“不能逼迫她了,孩子有自己的打算,慢慢劝吧。”

她们出去后,玛丽一下子坐起来,走到窗前,一直等到家里姑妈和妈妈带着阿谩琳上了马车,马车离开才露出笑容,摇铃让费福妮过来:“把那套骑马装过来。”她要去骑马透透气。

狩猎节不参加,去红枫林畅快地跑一圈发泄一下,玛丽骑着马,后面跟着皮诺,一人一狗朝着红枫林参加。

枫叶落在路上,紫红色的天际沿着红枫蔓延下来,玛丽扬鞭策马一直往前跑,皮诺汪汪地跟随着,发现跟不上便停下,在路边望着主人远去。

玛丽一直骑到红枫林的尽头,尽头处是一条小河,河对岸则是田地。有两位农夫在田地里忙活着,玛丽伫立眺望着,眼神落在虚处,心中在思度着狩猎节结束后和姑妈一起去伦敦的事情。她想去伦敦常住,虽说乡村生活很安逸,但是待久了就会觉得无聊。不像伦敦,有咖啡厅,有剧院,有图书馆,有学校,有各种商店,有游乐场,交易所,集会,辩论赛,还有各种机械工厂,最重要的是万博会要召开了。

万博会已经举办了好几届了,玛丽只去过一次,跟着姨妈匆匆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出来了,这让她十分可惜。里面有来自各国的工业品,从剔牙刀,小玻璃瓶到大型发动机,还有机械帆船,她都想去仔细看看,而不是在报纸或照片上看。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去北部工业城市旅行一番,摆脱这里无休止的催婚。

她思绪畅游,而身下的小红马却无聊地甩着马尾,踢着马蹄,嘶吼着。玛丽回过神来,摸了摸它的耳朵,安抚着它。

“嘘——”小红马安静下来,玛丽掉转头,朝着来时候的路跑着,皮诺也奔跑过来,“汪汪汪——”

玛丽大叫:“皮诺!”

皮诺打了几个滚,玛丽大笑着,加快了速度,然后皮诺突然转了圈往回走,奔跑在玛丽前面,仿佛在给她带路。玛丽加快速度,很快追上了皮诺,又将它远远甩在身后,她回头喊道:“皮诺,快,快追上来!”

一人一狗这样玩闹着。

等玛丽一回头,一个身影映入眼帘,高头骏马背上是达西先生,正朝着她这个方向来。玛丽拉了一下缰绳,小红马很懂事的放慢速度,达西很快过来,面对面。

“玛丽小姐。”他停下,似乎也很惊讶,“听说你头痛在家休息。”

“出来透气。”玛丽道:“达西先生这是?”

“格林夫人说红枫林很美,建议我有空可以来看看。”他掉转马头,和玛丽并肩而行。接下来无话,两人沉默下来,气氛一时间静谧起来。

一直到尽头,玛丽停下。

“达西先生。”“玛丽小姐。”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玛丽笑起来,“你先说。”

“我为我昨日的无礼让你道歉,玛丽小姐。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无端猜测,造成了对你的困扰。原谅我的武断和鲁莽。”

“不,我昨天说话也很过分。”玛丽下了马,小皮诺在她脚边嗅来嗅去地,“一时间口不择言,撒气给你,抱歉。”她脾气其实有些急躁,忍不了气。为了这个格林男爵和夫人一直头疼,想改造她,却造成了她更加明显的反抗。

达西也跟着下马。他的骏马追赶着小红马,小红马头歪在一边,似乎不想搭理它。达西拽住缰绳,将骏马拴在旁边的枫树上,小红马踏过枫树林,啃食着落在地上的树叶。

两人静静站在一旁,看着风吹拂树枝,有的树叶慢慢打着旋飘落,有的却依旧高昂枝头,不动声色,地上的树叶被风吹动,发出窸窣又动听的声音,偶尔会飞过来几只鸟儿,午后的光透过来,光影闪过,明灭闪烁。

如果目光直视前方,入眼的是满目的红,带着一些朦胧的雾气。达西余光中看着玛丽的侧脸,白皙圆润,透着隐约可爱。一身骑装,带着小礼帽,手臂修长,黑色裙摆映衬着紫红的树林,像早春的油画,色彩明丽,赏心悦目。气氛是这样的静谧和悠闲,达西道:“昨晚你说的义卖集市是怎样的情况?”

“这个呀。”玛丽回答道:“我想和伦敦任何一家商店没有区别。农夫和绅士们都可以参加,临近的商人也可以参加,就连孩童也可以拿出自己想要出售的物品,哪怕是一只旧风筝和花灯。吃穿用行都有,但价钱会实惠许多,而且很多物品不是新的,但如果你会挑选,绝对能买到物超所值的物品,比如我去年就淘到一只可爱的笔筒,那手工雕刻简直惟妙惟肖。”

达西听着她动听的声音,描述地又如此细致,情不自禁地说:“那一定很有趣。”他半蹲着抚摸着皮诺的尾巴,皮诺汪汪叫起来,忽然跑走,咬住了一只田蛙,逗弄着,然后把田蛙叼着来到了达西面前,接着把田蛙吐出来又对着达西叫起来。

达西似乎有些困惑,玛丽笑出声,“它给你送礼。”玛丽斜着眼睛调皮地所道:“如果你不收,它会咬你一口。”

达西站起来,皮诺又汪汪叫起来,还把田蛙往他脚上推,达西后退一步,看着玛丽,带着些无可奈何的眼神,玛丽黠促道:“达西先生,皮诺喜欢你,这是对你表达友好,它是真心的。”这话和昨晚何其相似,达西一听就知道他在回馈他昨晚那番话,这姑娘性子倔强,真实、生动却又得礼不饶人。

达西突然转身走到他的马前面,在马鞍出拿出一块布来要包起田蛙,玛丽赶快拦住,并对皮诺呵斥,让它叼着田蛙离开。

皮诺不愿意,和她对视半宿,后来还是抵不住垂头丧尾地蹲到一边去了。达西轻哂,“它很懂事。”远处有农夫抱着篮子慢慢走来,达西看了一眼天色,“玛丽,明日马术比赛你会来观看吗?”

“达西先生在第几组?”

“第二组。上午来就行。”达西回答,“我能邀请你来给我助力吗?安妮很想念你,你知道她在这里的朋友不多。”

玛丽歪头,“安妮小姐一向讨厌我呢。”看着达西神色一顿,她又道:“如果明天上午没事的话,我会去的——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你的骏马,我想它会为你争光的。据我所知,奥克索神父贡献出了他的珍藏品作为奖品给冠军——来自佛罗伦萨美第奇家族一件古玩花瓶。要是你得了冠军,那花瓶能否让我欣赏一番。”

达西带着镇定的神色,“承你吉言。如果侥幸得了冠军,奖品我会送给温思提夫人,感谢她的殷勤招待。”说这话的时候他深深地看着玛丽,达西眼尾微微垂着,看人的时候显得冷峻而深邃,“这样玛丽小姐也可以随时看到。”

说得仿佛这冠军已经是他囊中物一样。玛丽腹诽道,但口中还是道:“我想,姑妈会感谢你的慷慨。达西先生,祝你好运。”

达西看着她骑马离去的背影,站立了一会儿,直到农夫越过他很远又回头好奇地看着他,他才策马离开。

而回到庄园的玛丽碰到了温思提姑妈。姑妈道:“红枫林的鸟儿不多了吧,在那碰到达西先生没有?”

玛丽转念一想,明白了,“准是费福妮又出卖我。”怪不得她去哪,姑妈都知道,姑妈仿佛掌握一切,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我说过你们很般配。明天请你不要闹别扭,和我一起去马场。”

“嗯。”这次玛丽没有反驳。

但是第二天上午,一直到比赛结束都没有看到达西先生。温思提姑妈疑惑极了,招人去询问,凯瑟琳夫人和安妮也没有来,一直到下午,安妮小姐来了,但是达西先生依旧没有出现。玛丽有心去问问情况,但安妮小姐一直和一位姑娘说话,看到她便扭过一边,要不是就冷冷地看着她。温思提姑妈过来,安妮小姐才道:“我哥哥有急事,离开塔特罗了,昨晚就赶了火车回家去了。我和妈妈今天也会离开,我来这里是和朋友们告别的。妈妈在家等着我。温思提夫人,这是我妈妈让我交给你的信,说你看了信一定原谅她不辞而别的。”她说完行了礼就离开。

温思提夫人脸色严肃起来,捏着信件拆开了。看完后对玛丽道:“凯瑟琳夫人说达西家中有急事,她作为长辈必须回去帮忙,并向我保证,事情完结后还在再来度假。”

“哦。”玛丽失望又生气。昨晚的火车,如果今天无法比赛,就应该派个仆人告诉一声,何必让人空等。刚才安妮小姐看她带着明显的鄙夷和讽刺,让玛丽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