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青楼相遇

“张兄?怎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脂粉腻香夹杂着酒香的空气中传来男子略带微醺的声音。

“是花魁的舞姿不够美艳吗?”

张阑钰朝下瞥了一眼。

雪白皮面大鼓为舞台,花魁红艳的舞衣绽放。

仿若红莲。

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靠进软椅内,单手撑额,斜睨旁边的友人:“家中长辈要给我说一门亲事。”

“柳家,嫡长女。”

“噗--”

“咳咳!”

身着宝蓝锦衣的男子随手取过旁边美丽女子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衣襟上沾染的几滴猝不及防喷出的酒水。

宝蓝锦衣公子扭头不可置信的盯着张阑钰:“柳家,嫡长女?”

“那个母老虎?”

张阑钰眼睛微阖,抬手揉了揉额角,声音都冒出了疲惫。

“就是她,柳若月。”

宝蓝锦衣公子同情的看着张阑钰:“不能回绝吗?”

“长辈之命,莫敢不从。”

张阑钰嗤笑一声,手从额头上拿下,手指勾动,示意伺候的小厮给自己斟酒,浑身上下都表达出了与言语内容截然相反的轻慢与不恭。

宝蓝锦衣公子倒是对他这种姿态习以为常。

“不过,柳老虎……啧啧!”

想起柳家嫡长女,他不由得抖了抖身体。

柳家嫡长女柳若月,娴静时明艳端庄,那张娇美的脸蛋和柔软的身段迷住了下京城大部分未婚男子,包括他,也是当初被迷惑的其中之一。

那时候,他故意到柳府附近转悠,就盼着能与柳大小姐来个“巧遇”,谁知没巧遇上柳小姐,倒是巧遇上了钱家少爷向柳小姐提亲的场面。

钱少爷在下京城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

当日,他距离的有些远,因此没听见钱少爷同柳小姐说了什么,不过就钱少爷那色令智昏的脑子,不用想也知道大概是调戏轻薄之类的荤话。

他当时激动的要上去英雄救美,说不得便能与柳小姐来一段佳配良缘。

谁知,他还没动脚,就见到柳大小姐抄起门后的大扫把,劈头盖脸的朝着钱公子拍下去,大老远都能听到柳大小姐的河东狮吼。

“就你也配?我呸!”

“敢向姑奶奶提亲,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尊容。”

“谁跟你是早晚睡一张床的娘子?”

“桃子,来!把钱公子那根子孙根给我废了。”

他眼瞅着柳大小姐的婢女走上前,一个撩阴脚踢向钱公子胯/下……

蛋疼菊紧,他灰溜溜的爬进马车里,匆匆忙忙逃离了现场。

自此,他听见柳大小姐之名,头皮发麻,条件反射夹紧双腿。

宝蓝锦衣公子努力把自己从那噩梦中掏出来,眼神隐晦的瞥向张阑钰两腿中间,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就他张兄这细皮嫩肉、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对上柳家那位凶悍的母老虎,怕不是要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张阑钰的模样的确长的好。

今日,他穿了一身梨花白的袍子,玉带束腰,碧色玉佩上坠着浅粉的流苏,仿佛白袍子上开出了桃花,格外的相得益彰。

颀长的身体慵懒的半躺在软椅内,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梨木色的扶手上,白与暗碰撞,惊艳了旁人的眼。

侍立在侧的女子闻见他衣服上浅淡的熏香,和身上散发出的酒香,立刻羞红了脸。

女子再看看眼前这位张公子俊美的脸蛋,心道:真是位好看的郎君,若是能得公子青眼,定能让其他姐妹们眼红。

张阑钰喝了些酒,唇色被酒水沁润的湿润艳丽,白嫩的脸颊上浮起浅浅粉色,像是树上长熟了的桃子,甜美可口,好似在引着人上前咬一口。

大约是酒量不行的缘故,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带上了迷离之色,与略带微红的眼尾互相映衬之下,显露出独特的媚而不俗的气质。

……

“好!”

楼下对花魁的舞姿一片叫好。

花魁在雪白鼓面上辗转腾挪。

咚!咚!咚咚……

精致的脚踝上带着银色脚链,赤脚的美丽花魁每一步踏下,便有厚重的鼓声响起,她的舞姿每一下又恰好与鼓声对应。

红纱舞衣飘逸,花魁身段娇柔,动作却又显出力道,水袖飞舞,若舞剑。

力与美,这是极致的视觉享受。

张阑钰漫不经心的瞥着下方,对着美丽的花魁,和倾城舞姿,他却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哎哟大爷!”

鸨母尖利的嗓音伴随着琴、鼓乐声传来,门口那边突然起了骚动。

于此伴随的,还有男人粗嘎到变形的声音。

“不要抢!都不准抢!”

张阑钰的视线挪过去,只见一个衣着陈旧的男人捂住胸,弯腰佝偻,低着头,像是在护着什么东西,从一群打扮得姹紫嫣红的青楼女子中间跑了出来,然后转过身背对张阑钰这边的方向,面对那群热情的女子。

“嘿嘿!今儿个你们谁把大爷伺候舒服了,这金豆子就赏赐给谁。”

这猥琐的声音莫名的让张阑钰觉得熟悉。

与此同时,一道修长的背影也从人群中露了出来。

原本准备挪开视线的张阑钰被那背影吸引。

第一眼,是那墨色如瀑一般的长发。

青丝散落,垂过腰臀。

只见那人被拉扯着转过身,露出正颜。

张阑钰缓缓瞪圆了一双像是涂抹了胭脂的漂亮桃花眼:“这男人……”

世上怎会有如此出色的人!

这容貌!

这身段!

张阑钰深吸一口气:“这个男人,我娶了。”

“噗!”

“你在说什么?咳咳咳咳咳……”

宝蓝锦衣公子被酒水呛住咳的两眼流泪,伺候的女子递过来帕子,被他推开,随意用自己的衣袖抹了抹。

“张兄,我方才好像听错了,我似乎听到你说要娶一个……男人?”

“荆兄,你没听错。”

荆达先盯着自己衣袖上的一片湿渍,半晌幽幽说道:“那柳家小姐呢?长辈之命,莫敢不从?”

张阑钰摆摆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呵!”

荆达先冷笑一声。

男人。

张阑钰修长的手指轻敲扶手。

“你看那里。”

荆达先抬头,顺着张阑钰的视线转动脖子挪过去。

“那是……”

“嘶!”

他揉揉眼睛,伸长着脖子,仔细看了又看。

“乖乖,这天底下还真有这种……”

上学不好好听,下学满脑子只有玩乐的荆同学想不出文人的句子来描述,最后发出一声感叹。

“好看的真他娘的不像个人啊!”

“噗!咳咳……”

张阑钰冷不丁被好友的“豪言”呛住,指尖抵着喉咙按压几下,止住咳,抬眼露出更加艳丽几分的眼尾。

“荆兄,以后你千万莫在其他人面前称自己是‘擎章先生’的弟子了。”

侍候在旁的几个姑娘忍不住发出轻笑,掩唇,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张阑钰如玉的脸庞上,媚眼如丝,几下转动,生了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张阑钰重新把目光落在下面那身着黑色锦袍的修长身影上。

“嗯?”

张阑钰眼中的笑意褪去,眉头微皱,看着下方围绕着俊美男子的骚动,突然起身。

“咦,张兄你去哪里?要回了吗?”

荆达先恋恋不舍的盯着下方,花魁面纱滑落,露出美艳容颜。

“舞还没完呢,这就不看了吗?”

荆达先嘴里嘟囔着,却起身跟在了张阑钰身后。

张阑钰下楼走到近前,全部的注意完全落在了那俊美高贵、美貌无双的男子身上,正要开口说话,突然被人打断。

“哟!这不是张公子吗?”

张阑钰对这个声音充满了恶心憎恶,侧过头,不出意外看见了一张无赖脸。

这是一个地痞无赖,名字叫什么不知道,周围的人都叫他赖子。

赖子得意洋洋地盯着张阑钰那双目下无尘的眼睛,心中快活不已,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又怎么了,还不是被他抓住了把柄。

“张大公子,您那宝贝妹妹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之后可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啊,我可还等着跟漂亮的千金小姐再睡一次呢。”

张阑钰眸色沉的仿佛能滴出黑水来。

就是眼前这个地痞无赖,拿着他妹妹的肚兜招摇过市,说他妹妹与这恶心玩意儿私通。

赖子眼中闪烁着欲色。

“还别说,千金大小姐的身体可真是和那些粗鄙妇人不一样,细皮嫩肉的,身子淫/荡,简直比这青楼里的妓/女滋味都要好。”

赖子料定了张阑钰这种大家族公子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他能耍无赖,口里不干净,可是张公子可是要脸的,不可能跟他一样丢身份对骂。

张阑钰确实没有骂人,他只是对身边的人抬了抬下巴,跟随他来的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赖子。

“把他的裤子扒了。”

赖子一脸惊恐的盯着张阑钰,仿佛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不是家教良好的世家公子吗?怎么会使出这种下流手段?

扒了他的裤子干什么?让他当众出丑吗?

没等他想明白,就有人粗暴的拽下了他的裤子。

张大公子身边从来不缺干活麻利的人。

“呀!”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传出去,一群女子个个面露惊恐羞涩,取出帕子遮眼睛。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群女子什么场面没见识过?帕子遮眼也就做做样子。

一双双美目朝被扒了裤子的男人那处偷看过去,然后一个个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那么小。”

“丑死了。”

不知是谁吐出了心声。

赖子羞愤欲死。

张阑钰从身旁的人手中接过一壶刚温好的热酒,朝着赖子那处砸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猝不及防。

疼!烫!

那个要命的地方疼的真能要人命。

赖子疼的一脸扭曲,嘴里发出惨叫,想弯腰护住那处,却被挟持住身体。

这种时候人的潜力是无穷的,赖子几乎挣脱了两个护卫的钳制,护卫当即把人按到地上,反剪双手,踩住他的背。

“把他的头抬起来。”

护卫听从命令,抓住赖子的头发拽起来。

他疼的双眼瞪的几乎要凸出来,不敢置信的盯着张阑钰。

他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

张阑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冰冷无情的眼睛中毫不遮掩残忍的光芒:“再让我听见从你口中吐出一个污蔑我妹妹名誉的字,我让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赖子被按在地上,死猪一样。

那处的疼还没过去,他惊恐的看到眼前这位面皮白净,柔柔弱弱的张家大公子对他冒出的杀意。

张阑钰抬脚离开,一脚踩到了什么。

他低下头,挪开脚,一颗金灿灿的豆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张公子家财万贯,自然不会弯腰去捡区区一颗金豆子,只是这金豆子竟是从那无赖身上掉落出来的。

“把他翻过身来。”

护卫麻利的把赖子翻了一个个儿,一个绣金、银双色线的黑色锦囊从他怀里露出一个角来,小小的一朵海棠花绽放,那是天纫阁的标志。

锦囊开了一个小口,金豆子从里面掉了出来。

“江南天纫阁出品的绣品,价值千金。”

一个地痞无赖手中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更不用说那锦囊中满满的一袋子金豆子了。

张阑钰把目光转到散着长发的美男子身上,黑色锦袍,与锦囊的布料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