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看不懂

夜澜行这个人，是顾玄林活了这么久都看不透的一个人。

分明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孩子，顾玄林怎么说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但是对于这个“年轻人”，顾玄林确实看不懂。

那些高傲与矜贵，不似后天养成的，更像是与生俱来的，就好像他一出生，就应该把所有人踩在脚下一般。

那些是非对错，好坏与否，在夜澜行看来，统统都没有意义。

以暴制暴，以恶制恶这样的做法，顾玄林并不提倡，也不认同，但是即使是这样，顾玄林也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夜澜行做起这些事情来，信手拈来，而且很有用。

但是顾玄林知道，只要公主殿下告诉夜澜行，这些事是不对的，是她不喜欢的，夜澜行就会立刻停手，放弃这些方法。

夜澜行是一把利刃，所幸的是，这把利刃，找到了剑鞘。

顾辞……

老实说，顾辞是顾玄林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按理说，顾辞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顾玄林都应该了然，但是后来，顾玄林发现，他以为的那些“了解”，只是顾辞想要他看到的“了解”罢了。

那些谦逊有礼，那些温文尔雅，是顾玄林想要看到的，所以顾辞就让顾玄林看到那样的顾辞。

但是实际上，顾玄林曾经无意间窥探到不一样的顾辞。

那是他从没有见过的顾辞，他曾经见过顾辞阴翳的眼神没有一丝光亮，将泛着银光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想要袭击他的黑熊的身体里，然后冷漠地看向那只还没有任何威胁的小熊，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他沉着眼眸看向一旁的夜澜行。

夜澜行见了眼前这一幕，并不觉得惊艳，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波澜不惊，好像顾辞做的事情于他而言没有什么冲击性。

“记住，斩草除根，给敌人留余地就是自讨苦吃罢了。”顾辞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没有一丝光亮，他沉静地说出这句话。

那时候的顾辞，是夜澜行名义上的“师父”，教夜澜行练剑习武，保护洛长安。

但是顾玄林分明教给他的是，凡事要留三分余地。

他没有学到。

那是顾玄林第一次看到不一样的顾辞，后来他才发现，不是顾辞变了，而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顾辞罢了。

所有人都以为顾辞是温润儒雅的模样，但是他不是。

想到这里，顾玄林顿了顿，想法里补充了一句，除了殿下之外。

殿下面前的顾辞，也是顾辞，是真实的顾辞。

顾玄林教他“凡是留三分余地”，他在任何领域里都没给自己留下这三分，却在殿下面前，留了不止三分余地。

或许，顾辞原本的性格就是这样的，清冷又残忍，只是，殿下面前的顾辞也是真的，只是那一面，只有殿下知道罢了。

如果说要顾玄林说出这些年来遇到的最令他猜不透的人，顾玄林不会选择夜澜行，也不会选顾辞，而是会选择殿下，公主殿下。

那是一个，从初见时，顾玄林就没有看透的人。

她在那偌大的宫殿上，抓着顾辞的衣角，哭得那么大声，应该是聒噪的，唐文宇那老家伙最讨厌的就是有事不说，只是掉眼泪，但是那一日，唐文宇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有皱眉。

那个老古板，看到公主殿下哭得那么激烈，眉宇间只有淡淡的心疼，除此之外，顾玄林什么都没有看到。

顾玄林不知道公主殿下为什么对一个没有过一面之缘的将军有那种天生的好感，毕竟普通的小孩子见到人高马大，眉目清冷的顾辞，就算没有被吓哭，也都是哄散开来，跑得飞快。

但是殿下拉这顾辞的衣角就是哭，小小的，软糯糯的手一句话都不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后来，殿下让顾玄林看不懂的事情就更多了。

很多时候未卜先知，顾玄林权当殿下是巧合，但是分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被那样长的箭羽刺进胸膛，居然一声不吭，一滴眼泪都没掉。

而且后来他才听说，那根箭羽，她分明刻意躲过去的，是为了救她的一个伴读，才中了那一箭。

顾玄林不明白，生在皇室的，被陛下养在蜜罐里，捧在心尖上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会如此关照下人，虽然说是伴读，但归根结底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殿下在很早的时候就排除众人的非议，决意要把夜澜行和季青棠留在身边，两个来路不明的人，即使是小孩子，顾玄林和唐文宇等人心里也是有所忌惮的。

只是后来，季青棠成为了太医嘱最有声望的太医，救人无数，而夜澜行，成为了一人之下的御史大人，开启了长瑾的太平盛世。

殿下当真有这么远的见地，从小就看出了那两个孩子的不同之处？

那么多的疑惑与巧合，顾玄林都看不懂，也看不透，那个伴着瑞雨降临来到帝城皇宫的长安公主，似乎真的给长瑾带来了太多的气运。

将那么多的阶级，百姓也好，大臣也好，皇室也好，所有的，有着各自利益的阶级联系到了一起，温柔又机灵，像是一道暖融融的光，就连唐文宇那个老古板也总是念叨着殿下。

想到这里，顾玄林又联想到了现在住在月璃宫的那位，不禁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殿下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依旧机灵，依旧洒脱洋溢，但是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顾辞这几日甚至没有主动去皇宫见殿下，要知道，平日里顾辞整日都会去皇宫，守在殿下身边，生怕有什么闪失。

顾玄林以为，顾辞又要成为那个从前冷漠无情，波澜不兴的人的时候，这个小书童的出现吸引了顾玄林的注意。

平日里，这样的小书童顾辞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顾辞的目光总是停在这个小小的书童身上顾玄林发觉有些不对劲。

顾玄林好歹也是一国的丞相，想要调查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当他查到这个小书童是女扮男装的时候，大概是知道了什么，思绪有些复杂。

一般情况下，夜澜行身边的人是不可能调查到信息的，但是顾玄林知道，若是这件事夜澜行想要顾玄林查到，那么他查起来就不费力气了。

夜澜行是想要顾玄林知道这个小书童的真实身份的。

但是为什么？

顾玄林发现最近不仅是顾辞，就连对殿下忠心不二的夜澜行也很少去见殿下了，反而是对这个小书童格外上心，顾玄林皱了皱眉，有些看不懂了。

夜澜行是绝对不可能对除了殿下以外的人保持这么亲密的关系的，况且这个人还是个女子。

想到这里，顾玄林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今日叫小书童来，就是想要证实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