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季青棠的送别

只是在季青棠的波澜不惊中，洛长安似乎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稍纵即逝，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再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了。

洛长安撇撇嘴，还是有些生气的：“怎么，季大人现在有空来看看我了？”

真的是，前几日她成婚的时候，棠棠说太医嘱走不开，竟然借此回绝了她的邀请。

这可是她的大婚哎！

居然都没有来……

季青棠闻言，只是稍稍地欠了欠身：“殿下恕罪。”

没有解释任何原因。

仔细想想，棠棠离开她去上山学医的时候，那时候洛长安就知道，棠棠与她会是两类人。

季青棠是高贵的，即使是跌进泥里也不会去怪罪任何人，更不会将任何人拉进泥沼。

但是洛长安不同，洛长安是坏人，被人欺负了，总是想要欺负回去的。

想起她回长瑾之后，将季青棠的真实身世告诉他的时候，洛长安原以为他会愤怒，至少会为自己打抱不平。

但是季青棠只是说很感谢那段经历，说至少在那段经历中，我遇到了殿下。

他说，那段经历不好，但是所幸因为那段经历，我遇到了殿下。

总归是好事的。

那时候，洛长安忽然明白了前世季青棠为什么会冒着生命危险救她。

当时洛长安救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对于从没有被善待过的季青棠来说，那一点点的温柔，就可以让他铭记好久好久。

久到可以为了她，放弃自己的生命。

如果世上真的有慈悲的佛的话，洛长安相信，应该是长明和棠棠这个样子的。

她不行，她只是一个凡人，只是一个会被七情六欲左右的凡人。

想到这里，洛长安突然感到心酸，她从小就是被宠着长大的，所以那些苦难与疼痛，她都没有经历过，不应该以上位者的姿态来要求季青棠什么的。

季青棠最后也没有继承旭尧国的皇位。

只是留在了长瑾，做了一个太医嘱的太医。

他说，这样很好，可以护着殿下。

他说，微臣学医，是不想再看到殿下受伤的。

他分明知道了她是不死人，知道她就算是受了伤也不会死亡，但他还是说，不想看到她受伤。

对季青棠那小小的抱怨也没有了，洛长安揉了揉眼睛，问季青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季青棠看了洛长安很久。

少女有一张好看的容颜，一双眼睛黝黑明亮，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璀璨耀眼。

那样的女孩子，相信不管是谁，都会喜欢的吧？

哪怕是冷寂如夜澜行，哪怕胆小如他。

风光正好，天高云淡，洛长安坐在轿辇中，掀开车帘看他，季青棠站在那里，像是等了很久很久。

皇宫里的梧桐花开了，花香四溢，犹记得很小的时候，殿下总是爬上树去乘凉，有时候没站稳摔下来了，总是能被夜澜行稳稳地接在怀里。

夜澜行很小的时候就去学武了。

当时季青棠不是很明白，明明“文”已经很好了，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的精力去学“武”呢？

直到那次刺杀，季青棠才明白，“能文”是为了让他站在更高的地位，有资格和殿下站在一起；而“能武”，是想要拥有将殿下护在身后的能力。

因为只有足够优秀的人，才能够站在殿下身边，很久很久。

他意识到这一点，是墨情告诉他的。

当时他并不知道墨情的目的，但是他知道他说的对，只有变得强大，变得无比强大，才能与殿下并肩。

是以，他选择了去无忧谷学医。

无忧谷的医术不止是济世救人的“善”，还有一针毙命的《无忧录》。

只是他天资愚笨，一直堪不破无忧录的第七重，故而在无忧谷多留下了一年。

是他来晚了。

当他还不知道情为何物的时候，夜澜行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思；当他还在因为懦弱不敢向前时，夜澜行已经将自己武装到了近乎无敌的状态；当他选择去强大自身的时候，夜澜行已经留在了殿下身边。

很久很久。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晚了一步。

一直以来，都是他来晚了。

洛长安有些疑惑地看着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的季青棠，又有些不明所以地去看一旁的夜澜行，才发现夜澜行神情阴郁，看起来带了杀气。

什么情况？

洛长安有些懵，正在这时，季青棠终于回过神来。

洛长安看到季青棠笑了。

她不是没见过季青棠笑的，腼腆的，温柔的，她见过很多很多，但是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的笑容。

依旧温柔，依旧谦逊，只是那笑中，似乎带着释然。

像是终于放下了很久提了很久的东西，了却了心愿。

这是怎么了？

季青棠作揖行礼，半跪在了地上。

洛长安一惊，想要去扶他。

他们三个人一起求学的时候，洛长安吩咐过他们两个人，只有他们几个在场的时候，可以免去礼节。

但是她想着，棠棠是她前世的救命恩人，总是让救命恩人给她行礼，她总觉得心理上过意不去。

是以，季青棠和夜澜行在她面前，从来都不用行这样的大礼的。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感觉棠棠有些奇怪呢？

“此去宣明山高水远，”季青棠没有起身，一双温眸看着洛长安，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上一样，“祝殿下，驸马平安归来，万事顺遂。”

那时候，洛长安如同神明一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把你买回去，你跟我走吧！”

那时候，季青棠一个响头磕在地上，用尽了他毕生所有的勇气去赌自己的后路。

“青棠愿誓死追随小姐。”

那句话，他记到如今。

他记得小时候，同殿下下棋，殿下总是耍赖，说他多下了一步，那时候，他就会很顺从地退一步，任由她攻城略地。

若是退一步能够永远留在殿下身边，这一步，他退了。

洛长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季青棠是来送别的，随即笑着让他起来：“棠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宣明你也没有去过吧？”

季青棠看了夜澜行一眼，自然看到了夜澜行想要杀了他的眼神，他笑笑，声音温柔：“多谢殿下，只是太医嘱最近很忙，青棠怕是走不开。”

洛长安还想说些什么，季青棠已经笑着退了半步：“夜大人一定会保护好殿下的，青棠等候殿下平安归来。”

少年身上带着浅浅的香气，送进了洛长安的耳朵里。

“殿下，这一次，青棠就留在原地等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