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春卷

梁文箴道:“要这样说,你更没必要为一个女子去争了。”

玉杉忍着气道:“是,原是我多话了。谁是好是歹,又同我有什么关系,她的父兄都不管她的死活,我瞎操什么心?更何况,我也不过一个白丁。我连自己的事都做不了主,还管别人呢,真是好笑。”虽然口中说着好笑,眼圈却红了起来。

梁文箴道:“心里不痛快,想哭,就哭出来吧。知道你有委屈。”

梁文箴越是这样说,玉杉越是瞪着眼睛,想把眼泪瞪回去。

一时,杜威在门外道:“侯爷,王爷那边叫人来请少爷过去。”

梁文箴对玉杉道:“谨慎些,去吧。”

玉杉缓步走出屋,看到杜威与冯安在外,冯安向自己抱拳拱手,玉杉亦还了一礼。

冯安道:“王爷说是给您摆酒压惊。”

玉杉道:“多谢王爷错爱。”

璟王所在院落并不算远。二人很快便到。

屋内一桌席面,皆是细巧菜肴摆在银碗银盘上。

冯安引玉杉落坐,道:“殿下还在后面,您先坐下。”

一时,太医程墨山也到了,见到玉杉,笑道:“恭喜少帅重见天日。”

玉杉并不搭话。

一时璟王出来。

梁玉杉连忙起身,便要行礼。

璟王道:“免礼了,这一回,你受苦了。”

梁玉杉道:“谈不上受苦,是小子一时莽撞,落了人家手里,好在,那艾丽芬兹终究是女子,心慈手软,到底没把我怎么样。”

璟王笑道:“虽如此说,也总是担惊受怕的。这一回,梁公子的兵刃也坏了。实在是可惜了,待回到京中,本王一定替梁公子,再打一支箫,寻一口剑。”

玉杉恭敬地陪笑道:“王爷厚赐,小子不敢领受。前儿从王爷那里借来的凤嗉琴,也没得以保全。实是小子之过,还望王爷恕罪。”

璟王道:“凤嗉琴虽然琴头开裂,也不是不能修复,公子不必太过挂怀。如今之计,本来该叫公子好好养伤,不过,眼下还有一事,要麻烦二位。”

玉杉看了一眼程墨山,只听程墨山应道:“王爷有何吩咐。”

璟王道:“吩咐谈不上,这一回,二位也知道,南疆的人文同咱们中原大有不同,咱们现在既然已经议了和,总是要互通有无,才说得算的。艾丽芬兹已经答应公开他们的藏书,咱们的书籍浩如烟海,昭阳城又没什么书香世家,一时实在难以拿出书来同他们换。所以,想请二位帮个忙。您二位也都知道,南疆同咱们差别最大的便是医药,所以,小王的意思是想请程太医,将自己所学,方便写下的,写一本给他们。”

程墨山道:“王爷有命,小子遵命便是。”

玉杉微微皱眉道:“这件事,是离不开程太医。却不知道要小子又有何用?”

璟王道:“南疆的书,咱们又不好一骨脑地都搬了走,只能抄录一份。找到抄书的人容易,军中识字的人是大有人在的,便是不识,找些机灵的,照猫画虎也够了,再不成,回昭阳城再找人来也就是了。不过呢,南疆的书放得杂乱,其中也有一些涉及音律的,还要请梁公子拣选。”

玉杉道:“小子领命。”

璟王端起杯来,道:“适才本王看梁公子逃席,想是不愿饮酒,小王也就没备下酒,只以茶代酒,敬谢梁公子了。”

玉杉道:“不敢。”亦端起杯子,饮了一口。

茶水放在银瓯内,味道并不太好,却也还算落胃。

玉杉猛然想起一事,道:“程太医,他们南疆有一副伤药,倒是药效不错。我恍惚间只察出一味冰片一味田七来,余下的,便不知道了,您可以试着找他们问问,里面究竟还用了哪味药。”

程墨山道:“有劳公子提醒。不知道梁公子是否还有别的事要在下办?”

玉杉有心叫程墨山帮她查一下她的那点内力如何才能回来。却又觉得那是梁文箴明言说没了也好,自己这时若叫程墨山帮她找了解法,怕程墨山将来会两头为难,便道:“再没有了。”

这一餐饭吃得简单,却还落胃。如果里面没有那些银子味混淆了菜味,就更好了。

之后的时间里,玉杉一直在南疆的藏书阁,璟王所说的放得杂乱,并非虚词,众多书册,堆在一处,这一本是曲谱,下一本便许是杂记,杂记之后,也许就是传奇话本。让人摸不到头脑,找不到规律。

玉杉心想,这些书册,若有当日艾丽芬兹所记录自己言辞一半的清晰,也不至于如此令人摸不到头脑了。

当夜,玉杉一本本的检视着图书,按着经、史、子、集四部分类,各分了一堆,有重复的,取出一本来,交由从人准备带走。

没有重复的,若是话本小说,便也就放到一边,若是诸子百家,中原有的,也放回原处。唯有那巫医农桑,皆交由从人收好,以备抄录。

之后的日子就是这样的紧张而忙碌。这一时,玉杉正在拿着本话本看,看了几眼,虽觉有趣,却还是忍痛放到不与记录的那一批里。再去拿另一本去看。

恰在此时,只听身后抄录的众人中,有一位道:“这是什么,这般混杂。”

玉杉循声而至,拿起那人抄录的那本书,只见封面上赫然用小篆写着《百毒通志》四个大字,底下还有一个小字“春”。玉杉阖上书,猛然想起曾听云赤霞提到过这本书,对那人微微一笑道:“是我的疏忽,这本不用抄了。你再弄其他的吧。”

说着,将这书卷了起来,走到那一堆不用抄的书堆旁,却并没有放下,而是背着人,放到了自己的怀中。

抄录的工作,紧张而有序的进行着。

而后的日子里,玉杉几乎一直在藏书楼里度过,饿了也不过是一口馒头一口茶水,手里却不曾放下书,连坐下来安稳吃一顿饭的时间也没有。

这一日,北方送来的柴炭已至,玉杉终于解下了连日来不曾解下的披风。

众人再一次举办了盛大的宴会,一直在藏书阁整理图书的众人,也列席参加。席间还摆了一出戏。

台上的戏咿咿呀呀地唱着,台下的人,没有多少人听得下去,尤其南疆众人,看不惯中原的戏,便只顾吃喝。

一时,璟王点了出《擂鼓战金山》。

这一晚上,唱了几出三国戏,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出旦角的戏,众人多少提起了些精神。

中间也有人奉承玉杉,说她借箫声乱蜂群诸事,颇有梁红玉之遗风。

玉杉含着笑,也不辩驳。

璟王道:“梁公子这一回,总算是功成名就,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梁侯有没有给小公子定过亲?要是没有,本王倒是有意给小公子做个媒,梁侯,您怎么说?”

梁文箴道:“算命的说他这孩子,命该晚娶,所以,一直没定下,况且,如今还是个白身,提这个还早呢。”

璟王道:“这倒是没什么,这回回去,小公子怎么也该有些封赏了。”

一时,台上的戏唱完,梁文箴点了出《木兰从军》。

玉杉看璟王的话,越说越偏,生怕再生出什么事来,便道:“殿下恕罪,小子刚出母孝,实不敢急于议论此事。还望殿下容缓。”

一旁程墨山是知道内情的,也道:“王爷,现在在丕弗城,就算您有什么媒要做,也等回京再说才是。”

璟王道:“砚冰你说得是。”

玉杉心里一块石头落下地来,道:“多谢程先生了。”

一时戏唱完了,璟王命玉杉点,玉杉随手点了出《女驸马》。

台上的女驸马扮得娇俏,眉眼间顾盼神飞,又有许多书卷气,唱腔也极正,倒叫众人来了兴趣。

一时,玉杉回首,正看到拂兰朝自己比划招自己过去。

玉杉会意,便往拂兰那边过去。

拂兰引着玉杉到一处小屋,艾丽芬兹早在里面等待。

玉杉看到艾丽芬兹,道:“拂兰引我过来,有什么事么?”

艾丽芬兹道:“压制您内力的毒药,我们已经把解药交与梁侯了,您回头找梁侯要就可以了。”

玉杉道:“您费这么大周张,让拂兰引我过来,就为了这个?”

艾丽芬兹道:“那天在席上,没有说开,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

玉杉道:“谈不上,当时情形,你倒底没弄残了我,若真将我弄残了,我也说不出什么。如今不过内力没了,大不了从头再练罢了。”

艾丽芬兹道:“你能这样想,我实在想不到。”

玉杉道:“我能过来的时间不多,你有什么事还是快些说吧。”

艾丽芬兹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在玉杉面前,道:“我只找到十五颗珠子,其他的,容我慢慢找吧。”

玉杉揭过盒子,道:“多谢你了。”

艾丽芬兹道:“如果可以,和亲的事,你能帮我一把么?”

玉杉道:“你该知道,我这回回去,便再也出不来了,你的事,我也只能同家父一人说,至于他能不能做,我也不敢同你保证。而且,我还是希望你能多替你的子民想一想。”

艾丽芬兹道:“好了,你的话,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