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蕙折

却说玉德、玉祥出场的那一日，恰是八月十四，家中的月饼、西瓜、石榴等物，都已备齐。这一年，人丁寥落，便也都没甚么过节的心气儿，也就不等十五，就着德、祥二人从科场中出来，众人在园中一块吃儿些月饼，就算罢了。

玉杉心中多少有些惦记着南疆众人，从园中出来，便命玉德给梁文箴写信。

玉德道：“姐姐怎么不亲自给父亲写？”

玉杉道：“你是长子，自然该由你与玉祥商议了写给父亲。”

玉德道：“好，那我去同玉祥商量商量，等商量好了，给姐姐过了目，再托人寄与南疆。”

玉杉道：“写完了就托驿站寄去吧。不用叫我过目，你们的文章都是做得好的，愚姐这点学问，又够什么的？”

玉德道：“那姐姐有什么话要带过去么？”

玉杉想了想，道：“就说叫父亲多保重身体，凡事多放宽心，莫要着急。京中的事，有大伯母和杜管家在，一切平安。今年的粮食已经陆续收了，新米饭透着一点点的木樨香气，回头给父亲捎带些过去。各庄上的账目，等年底，我陪大伯母算好了总账，再将总数报给父亲。”

玉德点了点头，道：“好，回头一定将姐姐的话定写上。”

玉杉道：“你们写好后，再问问大伯母有没有话要捎。”

“玉德省得。”说到此处，玉德略一沉吟，道：“玉德想再过上几日，放了榜，再写给父亲。”

玉杉笑道：“也好，由你吧。”

七日之后，放榜之时，玉德、玉祥皆未上榜，曾淑慎、玉杉很是劝解了一番。

好在二人都还年轻，大不了来年再战。

新帝登基，朝野之上难免有些动荡。

好在，镇南王远在边陲，受不到什么影响。

好在，玉仪的婆家，辅国公府，老国公老迈，小公爷又是孝名远播，也没受什么影响，为此曾淑慎心中十分欣慰。

好在，玉杉的母舅安国公如今成了国丈，更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不过，这个时候，还未改元，曾经的太子妃，也还未被册立皇后，他这个国丈还名不正言不顺。

依本朝旧例，改元，尊先帝皇后、新帝生母为皇太后，册立皇后，要在转年正月初一正式进行。

只是，待到来年正月初一，昭告天下的圣旨，没有册立皇后，周家四姑娘，只被封为媛妃，“美士曰彦，美女曰媛”，“媛”字，何其美好，只是对于诗礼传家的周家，又是何其讽刺。

一时间，周家、梁家，人人自危。全猜不透这位新登基的帝王在想些什么。

可是，令人不解的是，这位年轻的帝王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周家诸人的脸上，却没有继续打下去，也没有揉上一揉。

周家诸人只有谨慎再谨慎。

将将出了正月，梁家才接到镇南王的家书，七月十六时，南蕙香在南疆产下一对龙凤胎，男婴取名玉仁，女婴名取名玉棋。只是，南蕙香因为孕中中过毒，产下这对龙凤胎之后，便丢了性命。

玉杉初得到这样的消息时，似喜还悲，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重生之后便视为仇敌的南蕙香，就这样死去。她还没有真正出手呢。她的心里，落寞无著，又深感宽慰，只是看着低头忍泣的玉德，到底忍下了笑容。

玉德失去了母亲，何其难受，修长的手指捏着信纸，面白如纸，一动也不动。

玉杉看了一眼大伯母曾淑慎，道：“大伯母，眼看出了正月，该忙的也忙过了，不如叫杜管家带着玉德去趟南疆吧。毕竟是生身母亲，再说了，这些日子，玉兕指不定难过成什么样了。玉德要能到，总是比别的要强的。”

曾淑慎沉吟道：“可是……”

玉杉又道：“父亲当日将他们兄弟留在京城，原是为了他们在京中更好读书，可是他现在，一守孝便是三年丁忧，进不了科场。与其叫德兄弟在京中这样心悬两地的，不如叫他去一趟南疆。德兄弟虽没出过远门，可是有杜管家跟着，也就不怕了。”

曾淑慎问道：“玉德，你怎么看？”

玉德哽咽地道：“都听姐姐同大伯母的。”

玉杉亲自上前，搀扶着玉德坐了下来，道：“大伯母要是不放心，路上给多带些盘缠就是了。还有，我恍惚记得德兄弟身边跟着的那个叫南什么礼的，就是南夫人的侄子，德兄弟把他也带上罢，一个是毕竟知根知底，到底是更方便些，再一个，终是夫人的娘家人。总拿他当长随小斯也不是个事，不如到南疆军中给谋个差事。总是个正经营生。南夫人看到娘家的人过得好，也就能瞑目了。”白面书生一般的南明礼，可不是能在军中撑得下来的样子。

玉德听了玉杉一番话，道：“姐姐说得很是，玉德多谢姐姐了。只是明妍那丫头……”

玉杉连忙道：“明妍那丫头，你且放心，跟我住在梦兰堂，虽然名分上是主仆，可是我又不让她做什么活，那些丫头们多是知道这一层的，都肯照顾她的。”

玉德道：“多谢姐姐了。”

玉杉看话说得差不多了，便借口头一日舞剑累了，回了梦兰堂。

回到梦兰堂，玉杉再也忍不住笑意，一边笑，一边解下手上的丝线，而后将那根红色的挑出，扔到了炭盆里。

就这样，她与南蕙香的争斗，便算是结束了。

如是三年，玉杉在京中，却仿若在世外桃源一般，每日只是读书、弹琴、舞剑，偶尔想起来了，试一试自己的内力有没有回来。只是，每一次都不曾感受到那些内力。时日愈久，玉杉也就渐渐不再希冀那些内力能够回来。

好在，这些年，家中平安无事，好在，自己的死敌已经不在，自己再不用担心会有人来谋害自己。

这三年里，玉祥又考了两回乡试，终于中了第六名乡魁。只待来年到会试上能够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