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杉却不理会,只痴痴地望着先帝的棺椁。
过了许久,玉杉方缓缓地道:“罢了,凭哀家一己之力,怕是打不开了。偏偏又不能找人帮忙,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谁又肯呢?”
郭薇道:“太后,你心里的担忧,奴婢知道,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您,只是不管怎么样,只请您还是要保重好身子才是要紧。”
玉杉道:“我这身子,还撑得住,只是,先帝在时,哀家已然对不住先帝了,到现在,先帝最后托付给哀家的事,哀家是无论如何,也想设法做到。”
郭薇道:“太后,没有什么先帝遗命,那只是您的一场幻梦。”
玉杉道:“不,郭薇,你不懂得,那真的不是梦。那是真的。”
郭薇道:“太后,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奴婢陪您回去罢。”
玉杉道:“不,哀家今天不回去,哀家就在这里陪着先帝。你要回去,便自己回去罢,不必再陪哀家。”
郭薇自然不敢自己先行回去,亦不敢再劝什么,只是静静地侍立在玉杉身后。
一主一仆,这一站就是一夜。
第二日天明,玉杉犹在先帝灵前。外面的德弼太后带着皇帝,等候着玉杉。
宫婢进来向郭薇禀报了。郭薇试探着问了郭薇一句:“太后?”
玉杉低顺了眼眸,转过身道:“随哀家去罢。”
缓缓走出寿安殿,玉杉望着德弼太后还有惠宁帝。他们的身后,是太后还有皇帝的仪仗。
玉杉缓缓地道:“今日的朝堂,哀家便不去了,哀家在这里陪一陪先帝。”
德弼太后道:“姐姐,今日是先帝的周年,您心里不好受,妹妹的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姐姐,不管怎么样,姐姐还是要先回坤元宫重整妆容才是。”
玉杉道:“不将哀家以劝走,你们是不肯甘心了?”
德弼太后道:“姐姐,一会儿诸王公大臣都会到来,姐姐您这个样子,怕是有损姐姐的威仪。”
玉杉白了一眼,“威仪,不能陪伴先帝身边,哀家还有什么样的威仪可言?”
德弼太后近前一步,满眼都是祈求,道:“姐姐,先帝在日,您也没有这个样子,怎么到样在,反而又在先帝灵前这般?”
玉杉望着德弼太后心中满是酸楚,一时并不知道说些什么。
德弼太后又道:“姐姐,您便是不在乎自己的威仪,也替皇帝想一想才是。他还要指着姐姐呢。”
玉杉道:“有你,有摄政王,他可以的。”
德弼太后道:“不可以,太后失了威仪,便是皇帝失了威仪,姐姐,妹妹不敢把您怎么样,只求您多少替皇帝想一想罢,先帝的子嗣不多,到现在只有一个皇帝还有一个尚在襁褓的明权,姐姐,您对先帝的情分,妹妹知道,如今,只请姐姐把对先帝的情分,用在抚育好皇帝之上,姐姐,很多东西,妹妹不如你的,朝野周旋,没有姐姐,是不行的。”
玉杉听了德弼太后的话,心中有些沉吟,缓缓地道:“移驾坤元宫。”
替先帝伸冤,如今没有一点头绪,只是,这两日所见,让她无比地相信那梦境之中的诸事,不是假的。
回到坤元宫,玉杉坐在妆台之前,洗过了脸,梳好了头发,换上一身素白长衫,带上银质凤冠。梳妆完毕,玉杉转过头,看到满面憔悴的郭薇,道:“郭薇,今儿,你不用跟着哀家了,留在坤元宫,歇一天罢。”
郭薇道:“娘娘,奴婢不累的。”
玉杉道:“别同哀家说这些,到底是上了些年纪的人,多在意自己一些。一个个,整日家都说让哀家保重身子,又都拿自己不当一回事。”
郭薇赧颜微笑道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再次坐上辇轿,去往乾元宫。
先帝的忌日,皇帝,太后都是白衣。诸位王公亦是白色蟒袍。一切彰显着与平日的不同。
朝中无甚大事,所有人的心思,都在之后寿安殿的奠仪之上。
寿安殿的奠仪,一切依着规矩进行,没有谁知道,这位太后的心中又是怎么样的情怀激荡。
先帝在日,她是那样地远着先帝,惧怕自己会沉陷其中,只愿意做先帝的妻子,甚至于她这个妻子做得也不那么够格。可是真到了先帝不在的时候,她却又是那样地无法自拔,她那般的懊悔,却又无人知晓。
祭奠过先帝,玉杉与德弼太后回了坤元宫。
坤元宫里,玉杉枯坐在窗前,德弼太后劝着玉杉道:“姐姐,保重自己。”
玉杉道:“我知道。”
德弼太后道:“姐姐,你不知道。你若知道,这两日就不会这个样子了,您知不知道,昨日您不回宫,我们有多么害怕?”
玉杉冷道:“怕什么,即便哀家不在了,这天下,依旧是这天下,还能有什么变故么?”
德弼太后道:“姐姐,何必说这样的晦气话,倘您真有什么不测,我与明杰这孤儿寡母如何撑得下去?”
玉杉道:“那不是还有摄政王在么?有他这个王叔在,还怕江山别落么?”
德弼太后一句“怕得便是他”险些脱口而出,却又想到之前听到那些传言,便只能闭口不言。
玉杉看着不说话的德弼太后,冷道:“有话便说,哀家最看不得你这个样子。”
德弼太后道:“如今,摄政王在朝政上,一家独大,说一不二,久了,臣妾怕会有……”
玉杉白了一眼道:“怕他会有不臣之心?是么?”
德弼太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玉杉道:“自古摄政王的差事不好当啊,不强势的话,镇不住文武百官,强势的话,又怕皇帝忌惮。如今,既然皇帝还不能亲政,那咱们便只能由着他了。”
德弼太后道:“可是,现在这个样子,怕是皇帝永远不能亲政了。”
玉杉听了,心中一惊,道:“阿芷,你是怎么说呢?”
德弼太后道:“姐姐,摄政王一直没有找到大儒,皇帝难道就只是靠着咱们姐儿俩个教认删几个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