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生分

玉杉见德弼太后又是旧事重提，苦笑道：“我便是上心，又能怎么样？那个时候的田青芍已然老迈，她连安太妃的胎是几个月都看不出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德弼太后继续驳道：“便是田青芍的脉息不行了，已经不配侍奉姐姐了，那姐姐为什么不再另寻名医？”

玉杉被德弼太后一句接一句，问得心里有些烦，也有些急迫地道：“好，好，我今儿也不驳你，你说另寻名医，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了，你若是能寻到名医，治好我的旧疾，我是感激不尽的，可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只是弄一些稀奇鬼怪的苦药汤来给我灌，我可不依，没得叫舌头跟着受罪。”

德弼太后依旧劝道：“姐姐，历来是良药苦口。”说到此处，看玉杉眼波一横，眉峰一蹙，连放缓了声音，道：“是，妹妹尽心去找便是。”

玉杉微微一笑，道：“这样便好了，罢了，说了这会儿话，我也累了，今儿就这样罢，记得答应我的事。明天你可别忘了。”

回到自己屋里，德弼太后心中暗暗忖度道：“姐姐，你明日究竟有了什么事，要支开我，自己去做？这些年来，我从未见你这般隐瞒于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说之后，会告诉我，可是，究竟什么时候，才到你所说的那个之后呢？”

德弼太后心里有些烦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样地说，才能劝解玉杉，一时心中烦闷，难以排遣，只得坐在床上，随便翻起一本书来，胡乱看着。她如今，已是太后，一言一行，都是国家的体面，之前常看的那些诗集、评话，都撂在了毓粹宫里，而带到坤元宫的，便只有五经，还有《烈女集》《贤媛集》这样的书。

这样的书看起来是毫无趣味的，越看，德弼太后的心里越是烦燥，她往床上一躺，将书扣在了自己的脸上，权以遮挡阳光。

一时，一直伺候着德弼太后的良儿进来。

看德弼太后这样睡相，大着胆子上前，挪开德弼太后脸上的书，放下帐子，又将德弼太后的鞋子褪下，耷拉下来的两条腿，也放到床上。

德弼太后到底被惊动了，睁开双目，坐起身来，道：“是谁。”

良儿轻声赔笑道：“娘娘恕罪，是我。”

德弼太后道：“哦，是你啊。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吩咐你呢。”

良儿道：“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同奴婢讲。”

德弼太后道：“姐姐身子有些不大爽利，刚同我说了，明日里，她不去上朝了，我不能留下来赔着她，你替我照顾她些。知道了么？”

良儿会意，领命道：“奴婢一定尽心。”

德弼太后想了想，又嘱咐良儿，道：“姐姐有的时候，脾气不会太好，若有什么，你自己多排遣些罢。”

良儿道：“瞧娘娘您说的，奴婢不过是个丫头，哪里敢同太后娘娘顶撞。奴婢定然尽心伺候。”

德弼太后微微一笑，道：“你做事，我放心得很。”

却说，转眼又是一日，这一天早上，玉杉果然没有上朝。

勤政殿上，德弼太后独自一人在帘后听着文武百官的奏陈，这些东西，她稍微不那么用心，便有些听不懂。而此时她心悬两地，一颗心挂念着玉杉，更没有心思听朝上臣子说的那些东西。好在，这一日，所有奏陈，并没有什么急事，她只需要留下来，交给玉杉，之后的事，便又与她周香芷无关了。

却说玉杉早起，送走了德弼太后与惠宁帝，便取下了琴，略调一调弦，玎玎琤琤地弹了起来。

她素性爱琴，只是，这多半年来，却是一点弹琴的兴致都没有。唯一一次，还是太皇太后晏驾那一日，她试着弹了一弹云赤霞当年给她留下的那一曲《天魔大化曲》，可惜的是，不知道是那个曲谱本身就有问题，还是她的琴技还不够高超，总之，那曲子根本没有云赤霞同她说的那般玄异，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用处。

后来，太皇太后薨逝，宫中忌游乐，出了孝期，她又忙于朝政，总之，她有很久没有弹琴了，此时弹来，只觉得指法生疏木讷，仿佛双手手指都像木棒一般，毫无弹性，弹出的曲调，亦毫无生气，弹出来的声音，根本不像一个琴人所弹奏，倒更像一个顽童胡乱拨弄而成。

玉杉好歹抚弄了一调，心下懊恼，将琴收好，着人请来了艾莉纷兹。

却说玉杉坐到后殿正屋，也就是她与德弼太后所住的两间屋中间的那一间等待着，一时，只见德弼太后身边的良儿走到近前，道：“奴婢伺候着娘娘。”

玉杉问道：“你今儿怎么没伺候着你们娘娘，倒跑到我跟前做什么？”

良儿赔笑道：“我们娘娘，昨儿特意吩咐奴婢今天替她照看着娘娘。”

玉杉道：“她倒是凡事比我自己还细心。”

良儿微微地低下了头，道：“我们娘娘一向是敬重娘娘的。”

玉杉看着良儿，心里有些不大高兴，她实在不解，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阿芷竟还要这么堂而皇之地将这丫头插在自己身边。阿芷她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她与香芷的情份，就此便要了断了么？

想到此处，玉杉心里十分地不悦，只想将良儿遣出去，面上却不显露，只是微微笑道：“行了，你去给哀家沏一碗姜枣茶来罢。”

良儿听了玉杉的吩咐，虽还想跟在身边伺候，却见玉杉神色凝重，连退几步，出去沏茶。眼前这个太后的手段，她可是听说过的。

却说艾莉纷兹不知玉杉一早传唤自己是有什么事，进来之后也不遮掩，直问道：“娘娘一早传臣下过来，有何吩咐。”

玉杉微微一笑，道：“也谈不上吩咐，你上过坤元殿么？”

艾莉纷兹道：“没有。”

玉杉道：“好，那我一会儿，带你过去，与别人不同的是，她们是坐在下面的，而你，你要和我并排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