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终于承认了这一点

夜，终于暗了下来。换上宫女服的苏凝雪悄无声息的出了倾华宫直朝碧波池西面的假山奔去。

银白色的月光在雾气中迷朦起来，月色中的碧波池有一种不真实的美丽。

苏凝雪身形微微一晃，张耳细的周围的动静，却不料，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将自己拉了过去，自己来不及惊呼便被人堵上了嘴，是用……唇。她伸手想要挣扎，熟息的气味将自己包围起来，手就那么愣愣的停在半空。

楚随风伸手用力的揽着苏凝雪，冰凉的唇细细的描缓着她的唇，她的下巴，她的脖颈，再要往下的时候却被苏凝雪伸手推开了。

“随风，不要这样。”

隔着浓重的夜色，苏凝雪依旧能看到楚随风脸上悲恸而绝望的眼神，她紧抿着下唇，缓缓的别过脸去。

如今，一切过往都如流水，如轻风，越想要挽留越要流走。

“凝雪，一定要这样吗？我们一定要变成像现在这样吗？”楚随风望着隐在黑暗里的苏凝雪，满脸的悲恸。

他十八岁与她相遇，拂琴弄箫，饮酒赏月，策马奔腾，生活如同画卷一样在他的生命里徐徐展开，可是，最终，他们的结局就只有分开吗？

“王爷，我们原本便是这样。”苏凝雪抬起眸来，眼底清洌一片，可是，在楚随风悲痛的眼神中，到底也无法坦然起来。

“不，我们从前不是这样！也不应该是这样！”楚随风上前一步，拉住苏凝雪的手，眼神执着而悲痛。王爷，华妃，不是这样的，他们的身份不应该是这样的！“凝雪，你答应过的，要做我的王妃的，你忘了吗？樱花树下，你答应过等我回来娶你的！现在，我回来了，凝雪，你又在哪里了？”

眼泪，终于顺着眼角肆无忌惮的坠了下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而绝决的弧度。

随风，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心底在用力的喊着这句话，可是，她却只能紧抿着唇，含泪看着那个她曾发誓要用心守护的男子。

那些千言，那些万语，都是从前的凝雪要对他说的，可是，现在她是谁了，她是倾华宫的华妃，是圣唐后宫里的华妃。

“凝雪，有些东西你可以放，但是，我不可以。”楚随风看着苏凝雪，悲怆的扯出一抹笑来，苍凉而又孤寂的眼神让头顶的月光开始黯淡。

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揪扯着，那道看不见的伤口正鲜血淋漓，那些绝望和痛苦像一条汹涌有河流将自己淹没。

连挣扎都不可以。

苏凝雪张着嘴，半晌，却使终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只能任由眼泪在自己的脸上横行无忌。

她能说什么，她此刻又能说什么了？

“丫头，不许哭，也不许伤心，你忘了，我曾经许你一世欢颜，我不想言而无信。”楚随轻用力的扯了扯嘴角，却牵出了一串晶莹的泪珠，他伸出手轻轻的擦拭着苏凝雪脸上的泪珠，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对不起……”终于，在他深情悲恸的眼神中，在他温柔心痛的声音里，她强撑着的冷漠和隔离终于崩溃。

随风，他们都说，每个人都会有辜负的人和要守候的人，可是，为什么我要辜负和要守候的人都是你，都是你……

我爱你。可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却再也没有办法将他宣之出口，因为，我再也没有资格了，我已经连说爱你的资格都没有了。可是，我能怨谁了？是我自己先松开了你的手，所以，再痛我自己担，再苦我自己尝。

“不要说这三个字，你没有对不起我！”楚随风伸手轻轻的堵上了她的唇，眸光低垂，掩去一脸的黯然，“是我，是我没有本事来守护你……”

“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失，是我贪慕虚荣，不怨你，随风，真的不怨你。”苏凝雪流着泪，拼命的摇着头。

楚随风看着苏凝雪，那眼神既是惊恸又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流转，他抿着唇，就站在那里看着苏凝雪，如石刻一般，站在那里，半晌都没动。

“随风，你……”

“是，你贪慕虚荣，你终于肯承认这一点了。”

冷洌的声音，如同一根尖锐的寒刺，轻轻的，缓慢的刺入了苏凝雪的心脏，她睁大眼睛看着楚随风，极力的想要在他的眼神里抓住什么，可是，那里面是一潭寒池，冷得她刺骨的疼痛，却说不得，喊不出。

“苏凝雪，现在如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他，还是会选我？”楚随风嘴角缓缓扬了起来，墨色的瞳孔里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不待苏凝雪回答，他便缓缓的开口又道，“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一个是权倾天下的皇帝，一个是一事无成的王爷，一个是能带给你无尽的荣耀和地位，而另一个……却只能带给你一世的漂泊和落魄，连想都不用想，是吧！”

“随风……”

“苏凝雪，幸好我认清了你。”楚随风缓缓朝苏凝雪伸出手，最终，却随着那抹消逝的笑意而停在了半空，“以后，你就继续做你那高高在上的华妃娘娘吧，以后，咱们各走各路，我会等着看你落魄凄凉的样子，从今以后，咱们最好就永不相见吧！”说罢，缓缓的退开两步，然后决绝的转过身去，很快便隐入了黑暗之中。

还有什么时候能比现在更心痛更绝望？

苏凝雪看着楚随风离去的方向，浑身像被人抽走所有的气力一样，无声的跌到地上，可是，那道人影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地上，冰凉，可是心了，更凉，更凉……

随风，随风，随风……

我在心里这么呼喊你的名字，用尽生命中所有的力气和能量，可是，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最后我还是把你弄丢了……

随风，你还记得那年我初遇你的时候吗？那惊鸿一瞥，却窥见了一种平淡致远的处世态度，淡罢，淡罢，绝不为万物所主宰，我独逍遥于濯浊之外，蝉蜕去拖累，只愿抱明月而长终。你是那样一个淡若清风的少年啊，可是，为何对我说出这般绝决而悲痛的话来？

呵呵呵……

随风，我不怨你，我怨我自己，是我把你给弄丢了。你说的没错，我贪慕虚荣，我抛弃了誓言辜负了你，所以待我将来落魄凄凉时候，你可以笑我骂我来解你的心头之恨，我不怨你，亦不会恨你……

随风，你知道吗？夜里的风真的很冷很冷，可是，却怎么也不及你狠狠的抽离我的生命来得冷，来得痛。

永不相见。

随风，你竟然对我说出这么决绝的话来！

苏凝雪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倾华宫的，她只觉得浑身像冰块一样，听雨拉着她的手，眼泪不停的流，嘴里说着些什么，可她什么感觉也没有，也什么也听不到。只是，恍惚中，她好像被温热的液体包围着，绻紧身体，仿佛又回到了他温暖的怀里，仿佛，她还是苏凝雪，还是苏凝雪，不是，华妃……

疲倦缓缓袭来，在温暖的热水里，苏凝雪终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或许，梦里她会再见到那个站在樱花林中对她温笑的少年。

听雨隔着朦胧的雾气看着沉睡中的苏凝雪，眼泪终于没有忍住，再一次的落了下来。

这么悲伤，那么脆弱，就好像那些美丽的泡沫，一碰就碎了。突然，她就觉得很难过，她真的很怕，怕那个微笑着拿着手帕替她擦拭温迹的少女就再也回不来了……

郡主，如果，我可以替你承担这一切，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