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成为老师的第九天

【玩家意识已恢复——托管模式撤销】

【角色状态：神无月镜（灵体）】

神无月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像个气球一样悬浮在半空中，不断闪烁的任务栏里多出了一个一看名字就让人觉得不大对劲的任务。

【隐藏任务：咒灵拔除已触发，请玩家做好应对准备】

哈？

刚从沉睡状态醒过来的神无月镜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到了五百年后，兜头就是一句‘大人，时代变了’。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神无月镜在脑海里敲了敲系统。

【您所操控的角色死亡后的灵魂由于巨大的执念变成了守护灵，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发出悬赏，要求「五条悟」「夏油杰」两位特级咒术师将您作为咒灵抹消。】

啊？

神无月镜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迷惑表情。

他哪里来巨大的执念能把灵魂变成守护灵？这尼玛人死了还要把魂拖出来再鞭尸一遍的迷幻操作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亲亲，这是因为您的意识在主线任务完成后进入了短暂的意识沉睡状态，所以系统开启了紧急预案自行做出判断惹。】突然蹦出来的粉兔子抱着自己的软耳朵解释道。

【如果您不满意的话可以读档重来哦亲亲。】

“欸？可以读档吗？”

【可以哒！但是读档的话隐藏任务就不会触发啦，亲亲你会直接进入下个副本哦~】粉兔子补充道。

啊——是这样啊——

神无月镜看着屏幕上的任务说明摸了摸下巴。

吃瓜的欲望和好奇心在蠢蠢欲动。

如果神无月镜能预料到这个狗屁隐藏任务日后让他受了多少苦，他绝对会读档回来给现在这个满脑子想着‘来都来了那就看看呗’的自己一个社会主义铁拳。

看你妈看，人都看没了你知不知道！

然而——

“那就看看呗。”神无月镜顺着窗口飘到了高专教学楼前的空地上。

原本没什么到访的学校如今却多了很多人，神无月镜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咒力波动就能知道这些人全部都是咒术师。

而且个个都是精英，其中最差的也是二级。

“夏油杰，交出特级咒灵「神无月镜」，这个咒灵经过评定非常危险，必须尽快拔除！”有个看上去颇为年长的咒术师沉声开口，“把他交出来，御三家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咒灵。”夏油杰的脸上没有表情，巨大的虹龙在他身后盘旋出进攻的姿态。

“都说了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特级咒灵。”五条悟慢慢摘掉了墨镜，裸露在外的六眼蓦然泛出让人心悸的蓝光，“没听清楚吗，老东西。”

“五条悟！不要以为你是五条家的人就可以阻碍！”禅院直毘人冷声开口，“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如果你阻拦的话也会被判处死刑。”

“那你倒是试试看啊，老东西。”

看着场上针锋相对的局势，神无月镜隐隐约约有点担心起来。

毕竟就算自家这两个崽都是特级咒术师，但五条悟还没强到漫画后期开个领域杀特级咒灵如砍瓜切菜的地步，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要面对几十个一级咒术师的围攻，还是很困难。

【角色形态已转变：特级过咒咒灵】

听到系统的提示，神无月镜当场就惊了。

好家伙！这就把他强化了让他上场了！

活着的时候弱得一批，快要彻底领便当的时候倒是让他强得离谱起来了。

这游戏还真就是要他装完逼就死啊。

“是特级过咒咒灵！他现身了！”伴随着一声惊呼，无数咒术齐齐瞄准了空气中突然出现的人形咒灵。

“不用管别的，这是天元大人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拔除名叫【神无月镜】的咒灵！哪怕是伤及同伴也无所谓！”

神无月镜真心觉得这一下要是不把他轰成渣都对不起这几十个人一起掏出看家本领。

但就算是这样。

即将要领便当的神无月镜怒了。

你妈的！杀我就杀我！瞄准两个孩子你们这群憨批几个意思啊！

信不信老子就算死也从你们身上带条胳膊腿走！

【赤血华.爆】

心口的曼陀罗华在瞬间被鲜血染红，不知名的殷红纹络顺着脖颈蔓延向上。

神无月镜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有一股热流灌入身体，原本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的手指瞬间变成了锋利的尖爪。

“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学生！”转化成咒灵形态的神无月镜猛地冲了出去。

/

无数咒术咒具贯穿半空中的咒灵只是一瞬间的事。

被一阵风裹卷着格挡住攻击的余波，那一瞬间，夏油杰觉得自己的脑海里，被灌入了一些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的记忆。

又或者说，那是另一个他。

另一个被恶缠绕，最终堕入毁灭的他。

天内理子没有失踪，而是被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枪杀，护送星浆体的任务全军覆没。

在那之后，悟参透了反转术式，高层不再让悟和他搭档，他开始一个人出任务，一个人吞噬那些恶心又肮脏的咒灵。

他不知道自己在因为什么痛苦，只是茫然无措。

就好像曾经坚持着什么的自己变成了笑话，心中的信念崩塌后变得空无一物。

然后，愈来愈重。

看不见尽头的折磨，日益加重的压抑颓废，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声地把他逼迫到角落。

于是他带着一身入骨的伤痕和心死成灰的绝望坠入泥淖。

沉入深渊，堕入绝望，不断往下。

他终究还是输给了人性的恶。

当弱者的性命在他的眼里沦为草芥，当他自困于无处发泄的苦痛画地为牢，他亲手把自己变成了可怕的怪物。

夏油杰感觉眼底，慢慢地泛出了酸涩。

骤然模糊的视线里，有淅沥雨水坠落。

一滴一滴，海水般微咸的苦涩。

原来这就是老师看到的，他的未来吗……

夏油杰呆滞地望向面前，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与自己曾经坚守的大义分道扬镳，为了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离经叛道走上无法回头的绝路。

老师，你究竟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看到了这些。

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做出了如今的决定呢。

“老师。”他伸手轻轻触碰将他保护在身后的人。

回应他的，是那双蓝紫色眼眸里，温润如玉的光。

“你从我身上看到那样的未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瞬间，厌恶我的存在呢。”

“为了像我这样的学生付出这么多……”您有没有那么一刻，感觉到后悔呢。

“没有哦。”神无月镜回忆了一下自己最开始看到漫画设定的时候的心情。

后悔没有，讨厌也没有，就是觉得你这倒霉孩子可怜的很，明明设定得很强长得也不像炮灰，结果上来就被作者为虐而虐祭天了。

真就tm不讲道理。

“你一直都是个温柔的孩子。”神无月镜决定在自己彻底下线前安慰一下还处在叛逆青春期的黑毛崽。

“错的不是你，错的是那些把你逼上那条路的大人。”

是那个28岁画漫画跟喝了假酒一样随心所欲得一批想让谁死就把谁画死的漫画作者。

“老师只是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神无月镜伸手轻轻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系统屏幕上，倒计时的红光闪烁。

“危险来临的时候老师什么都帮不了你们，只能看着你们被迫去承受那些本不该由你承受的压力，看着你们背负各自痛苦的命运。”

“所以不要难过，没关系的，老师只是换了种方式陪在你们身边。”神无月镜擦了擦小孩脸上的血痕。

“老师我啊，这辈子能遇见你们就没有遗憾了。”

……

“老师，您……没有别的话对我说了吗……”

哪怕是一句诅咒也好，把你害成如今这副模样的我，您怎么就……没有一点怨恨呢……

您怎么……就连一句怨恨诅咒的话都不对我说呢……

“那就幸福地活着吧。”

没有丝毫怨恨的，平静而又释然的语调。

面前的人依旧是笑着的模样，蓝紫色的眼里目光很轻很淡，像是满含着柔软的雾气。

并非刻意，而是不易察觉的，毫无压迫感地停留在他身上。

“老师啊，不想成为你们的诅咒。”

/

五条悟怔住了。

像是一切都陷入了静止，五条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刹那冻结。

能让咒术师看到实体，这就意味着老师不再是守护灵。

同时也意味着咒术师的咒术能够真正地伤害到他。

而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即使他面对的是数十名一级咒术师甚至是准特级咒术师的围攻，那个人的第一反应却不是逃开，而是转身用自己的后背替他和杰挡住了攻击的余波。

耳边响起了鲜血滴落的声音。

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有一根神经被狠狠揪紧直至断裂。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像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即将在自己面前失去。

那样的惶恐，那样的无力。

“老师……神无月老师！”他颤抖着想要抓住眼前的人。

但数把一级咒具，已经在瞬间贯穿了身前人的身体。

鲜红的曼珠沙华，就这么慢慢落下了花瓣。

一点一点，在空气中凋零成灰烬。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又似乎在最后一刻露出了宽慰的笑容，眼里的泪却簌簌落下。

【永别了】

“不要！！！”

属于特级咒术师的恐怖威压在一瞬间嘶吼着爆发。

“把老师还给我！”

白发的少年满脸血痕，眼里的癫狂形同野兽，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上来狠狠咬断冒犯者的喉咙。

“把他还给我！”

他的声音嘶哑，黑蓝色的咒力在他的手心凝聚，碧色的六眼中隐约浮现出了血光。

“术式顺转——「苍」！”

“五条悟！”有人猛地按住了他的手。

是夏油杰。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眼里却含着扑朔的泪光。

“就算这里的人都死了也没有意义。”夏油杰如是说道。

“悟，不要做这种事。”

“就算你是五条家的人，但是杀害咒术师，你会被判死刑，你想让老师看到你这副样子吗！”

一阵无声的沉默。

原本悬而待发的术式慢慢平息，五条悟颤抖着抬起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捂住了脸颊。

家入硝子和夜蛾老师赶过来把他们带进了治疗室。

路过走廊镜子的时候五条悟回头看了一眼。

他想，他大概能猜到为什么刚才硝子和夜蛾老师看到他的时候会露出那么惊愕的表情了。

因为这张脸上的表情，狰狞得像是被夺去心爱之物的野兽，目呲欲裂，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丧失理智摧毁眼前的一切。

没来由地，他想起和老师告别时的那个下午。

不知天高地厚的他笑着对老师说自己是最强的，好像拥有这些力量就没有什么做不到。

可现在呢……

五条悟低着头嘶哑地笑出了声。

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想保护的东西，什么都没留下。

/

2007年9月xx日，特级过咒咒灵【神无月镜】于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祓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