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Tender Is the Night(2)

LIGO最近没有什么新的问题,只是数据处理和噪声筛选上仍然会有漏洞。工作日志每天都全页飘红,哈维被爱德华辱骂了一顿,被迫来找谢宜珩重新核对参数。

频道还没调好几个,两个摸鱼达人就开始闲聊了。哈维看着显示器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心里更憋屈了:“我前几天约阿比盖尔出来玩,她拒绝了,说没时间。然后我说那你挑时间吧,我都有空。结果她说这个礼拜都没有空。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忙?”

谢宜珩忙着调整频道,头也不回,说:“那你得问亨利了。”

最近亨利一边处理LIGO的算法流水线,一边研究自己神经网络的项目,忙得要命。阿比盖尔作为亨利的首席打工仔,每天被压榨得春蚕到死丝方尽,甚至产生了把亨利遣送回英国的危险想法。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阿比盖尔摸着黑到她房间里来大吐苦水:“我从来没上过班儿,哪知道上班是这这么整的啊。八点起床,十点睡觉,亨利这老爷们儿还嫌我磨磨唧唧,你这日子是咋熬下来的啊?”

半夜被人吵醒显然不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谢宜珩费劲地扯开眼罩,没好气地说:“因为我的老板是爱德华。”

于是阿比盖尔怏怏地走了。

谢宜珩本意是开导哈维,没想到她说完之后,哈维反而更沮丧了:“可是劳伦斯也很忙啊,他怎么有时间和你去约会。”

这个问题刁钻又古怪,可惜谢宜珩早已今非昔比,品出了几分钓鱼的味道,当即不客气地反问他:“你怎么不问他去?”

哈维一摊手,说:“他太凶了,会骂我。”

屏幕上的数字不断地跳跃滚动着,谢宜珩回头看了他一眼,好整以暇地问他:“他哪里凶了?”

“劳伦斯很凶啊,你不觉得吗?”哈维瞪大了眼,仿佛她说的是他前所未闻的笑话:“我第一次看见有人敢和爱德华对着吵架的。而且我前几天还听那个艾玛说,‘虽然劳伦斯教授铁面无情,但是我对他有情就行了’。你看,大家都觉得他铁面无情。”

他模仿艾玛说话的时候刻意捏着嗓子,怪里怪气的。谢宜珩憋着笑,摇了摇头,说:“迟到的时候,劳伦斯确实不太好说话吧。”

哈维震惊了:“只是不太好说话?他双标,太双标了。上学的时候,我和他一起去听爱德华的讲座。我就迟到了三分钟,他差点和我绝交,一个礼拜都没理我。”

谢宜珩想起自己还没做完的黎曼几何习题集,非常心虚,光速保存文件,直接邮件发给哈维,“我发给你了,你可以去和阿比盖尔交流了。”

哈维满意地点点头,跟她说了再见,满脸春光明媚地给学生上课去了。

忙忙碌碌了一个礼拜,好不容易等来了周末,该交的报告全都交了。谢宜珩终于一身轻松,和阿比盖尔逛商场去了。

阿比盖尔给出的理由非常正大光明——因为哈维帮她做了很多数据处理,所以她打算送哈维一个礼物,以表感谢。

两个人从商场的一楼买到五楼。礼物没挑好,别的东西倒是大袋小袋的买了不少。最后谢宜珩提着三个大购物袋,实在不想走了,指了指对面SwaineAdeneyBrigg的店,说:“哈维不是英国人吗?你送他把伞,很实用的。”

阿比盖尔看了她一眼,纠结得彩虹头发都要打结了:“送伞是不是不太好呀?”

谢宜珩确定这个牌子没什么黑历史,觉得挺奇怪的,问她:“为什么不好啊?”

“送伞不是谐音要散吗?”阿比盖尔操着一口不标准京片子,夸夸其谈:“这寓意不好吧。”

谢宜珩从来没想到过姜翡的文化输出能力可以这么强,沉默了几秒,最后叹了口气:“哈维是中国人吗?”

阿比盖尔眨眨眼睛,“当然不是啊。”

“你是中国人吗?”

阿比盖尔摇摇头。

谢宜珩被这人气笑了,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说:“加拿大人给英国人送礼,纠结什么中文谐音?快去。”

阿比盖尔恍然大悟,进店挑了一把高贵的黑伞,如愿以偿地完成了任务。两个人本来打算直接回家,结果刚到停车场,亨利催魂夺命的电话就来了:“路易莎,你现在有空吗?”

谢宜珩看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袋,本来想说没空。但是阿比盖尔都被剥削出报复心理了,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吆喝了一句:“她可空了。”

学术资本家亨利颇是赞许,说:“那你现在可以来学校一趟吗?我想和你聊聊之前的方案。”

谢宜珩还没来得及说话,阿比盖尔忙不迭地答应了:“我马上把她送过来,您放心吧。”

电话那头的亨利相当满意地挂了电话,电话这头的谢宜珩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阿比盖尔·丹尼斯小姐,根据宪.法第十四条修正案,我宣布您侵犯了我的人权。”

阿比盖尔劝她:“姜翡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路易莎,你要多努力。”

谢宜珩气得骂她:“最不努力就是姜翡,她还好意思说。”

……

亨利是找她来商议之前提出的众包的方案的。LIGO的核心结构升级完成之后,能接收到的噪声信号呈几何倍数增加,逐个处理的话,效率低又浪费时间。莱斯利已经快要罢工了,老教授坚持认为让图灵奖得主来处理噪声问题,就好像是让米其林三星大厨去洗盘子一样浪费。

两人把大致的方案定了下来,已经快要八点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化开了浓郁的夜色,推开窗时,扑面而来的都是潮湿又蓊郁的草木味道。夜色缱绻又温柔,仿佛要涌进来。亨利看着谢宜珩在窗口唉声叹气,一挑眉,问她:“又没带伞?”

加州一年都下不了几次雨,谁知道这个冬天又是下雨又是下雪,连亨利都以为自己住在了被穿着背心拖鞋的人所占据的伦敦。果不其然,谢宜珩点点头:“没带。”

亨利“哦”了一声,蓝眼睛转了转,换上了循循善诱的口气:“这几天的工作日志检查了吗?既然下雨了…”

大事不妙,谢宜珩一边噼里啪啦地给裴彻发短信,一边搪塞亨利:“有人来接我。”

这个“有人”是谁,亨利不用问都能猜到。老教授用那种孩子长大了的欣慰眼神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说:“那也可以,你明天直接把报告发给我。快去吧,别让人家等你。”

短信里她委婉地描述了下雨没带伞的情况,裴彻心领神会,问她:“那我来接你?你在亨利的办公室吗?”

谢宜珩非常痛快地回了一个好,收拾好东西,和亨利说了声再见,就下楼了。

她走的西侧楼梯,二楼的窗户里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后面的那栋教学楼。谢宜珩不经意地一瞥,就看见艾玛站在门口,亚麻色的长发在昏黄路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好像是在哭。

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艾玛狼狈地背过身去,用衣袖擦干眼泪。

这栋楼里经常有拿着不及格卷子挂着满脸泪水的学生出没,裴彻习以为常,只是礼貌地说了一声借过。

听到他的声音,艾玛转过身来,鼻尖和眼眶还是红彤彤的,委屈又无助的样子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目光里满是期艾:“劳伦斯教授,晚上好。我…我没带伞。”

大雨滂沱,砸在砖石路上的声响沉闷又压抑。裴彻指了指走廊的方向,说:“那边的储藏室里还有一把雨伞。”

这句话等同于拒绝,只是没有那么直白。可惜这位女士大胆又妩媚,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执拗地仰着头问他:“我是艾玛,你还记得我吗?”

这个名字相当耳熟,经常被谢宜珩拿来调侃。裴彻思考了片刻,礼貌又疏离地告诉她:“我不记得,但是我女朋友记得你。”

一条泾渭分明的线被划出来,他话里暗示和警告的意味足够明显。艾玛不依不挠,“我只是想借把伞。”

裴彻着痕迹地侧过身体,轻轻敲了敲金属伞骨,告诉她:“女士,这把伞可不只是伞。如果您只是想借把伞,爱德华的办公室里就有,您可以问他借。”

礼貌是一种社交美德,很显然这位艾玛小姐并不值得礼貌地对待。她动了动嘴唇,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裴彻没再浪费时间,径直离开了。他朝着那栋红色的教学楼走了没几步,就看见谢宜珩笑眯眯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谢宜珩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摘掉卫衣的帽子,钻到撑开的伞里,亲昵地抱住他的胳膊,说:“你干嘛呢?”

尾音被拖得很长,像是不怀好意地揶揄。裴彻抬头看了看楼梯上的窗口,身后就是物理系的教学楼。他心下了然,点点她的额头,笑着说:“都看见了,还在这明知故问。”

谢宜珩掐了一把他的腰,威胁他:“坦白从宽,刚刚干嘛了。”

裴彻揽着她,言简意骇,“她要借伞,我拒绝了。”

谢宜珩紧紧挨着他走,像只黏人的树袋熊。她“啧”了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问他:“那你当时怎么就借我了?”

西雅图的雨比洛杉矶的雨大得多,她不但心安理得地骗到了伞,还骗到一件外套。

裴彻笑了一声,转过头问她:“哪个当时?高中的时候还是在华盛顿州的时候?”

谢宜珩思考了片刻,她借伞的理由不是迟到就是没带伞,反正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于是在裴彻脸颊上亲了一口,权当报酬,说:“有没有比较正面的理由。”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总是柔和的,睫毛遮住了上扬的眼尾,掩去了凌厉的意味,琥珀色的眼瞳里都是细碎的光:“我比较喜欢你。”

谢宜珩眯了眯眼,语气危险:“比较?”

停车场不远,走几步就到了。“特别喜欢你,走了。”裴彻替她拉开车门,打着伞,等她坐进去之后再走到另一边。

谢宜珩扯出安全带,想起正事儿来了,转过头问他:“爱德华说内部二氧化碳激光器的文件在你这里,让我来找你拿。”

爱德华最后还是决定内置控制设备。或许是因为不是当面说的,他在传达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羞愧,轻描淡写地在邮件里告诉她:“路易莎,你找劳伦斯和康妮要一下数据。”

反正谢宜珩被这人的若无其事的样子震惊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的更新!!!!

一两点的时候还有一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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