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My Dearest Lady(2)

哈维挺会看眼色。今天他居然没有被这通电话刺激到,证明这两个人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于是情圣一边算偏差值,一边摇头晃脑地叹气:“你俩冷战呢?”

谢宜珩哼着歌,把散乱在桌上的文件整理好,继续嘴硬:“没啊。”

“建议你别和他冷战。”哈维万花丛中过,早就看破她的装腔作势。他眨眨眼睛,语重心长地教导孩子:“因为劳伦斯真的很忙,他可能完全意识不到你在和他冷战。”

亲身经历已经告诉了谢宜珩这是真的。但她依旧置若罔闻,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说:“等回了加州你好好求雨,心诚则灵。”

自从阿比盖尔送了伞之后,哈维就走上了求雨的不归路,比玛雅人祭祀羽蛇神时还要情真意切几分。可惜加利福尼亚的地中海气候并不想给他这三分薄面,阳光灿烂明丽,像是明信片上印着的城市宣传照。

汉福德在华盛顿州,天总是薄雾蒙蒙的铅灰色,从早到晚雨丝都在空中拉拉扯扯。哈维望着云翳厚重的天,无比懊悔自己把伞留在了帕萨迪纳。他站在控制中心的门口,感慨道:“什么时候加州能下场暴雨呢?”

谢宜珩还是没有带伞的好习惯,替她撑伞的人也远在东海岸。她看了看表,又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柏油路上有几掬积水,里头沉浮着深深浅浅的流光,是昏黄暗昧的颜色,好像能看到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她怔了片刻,直接把卫衣帽子戴在头上,啪嗒啪嗒地踩着水坑就跑出去了。

哈维从包里掏出雨伞,在背后大声叫她:“我带伞了,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谢宜珩干脆利落地摆摆手,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粘稠的黄昏里。

……

周一例会结束。后面几个月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四月中旬谢宜珩还要去一趟意大利,因为爱德华打算同步Virgo天文台的进度,三台干涉仪同时进入锁定状态,探测的精度还能提高一个数量级。

莱斯利早早就开始做比萨旅游攻略了,上班时间公然摸鱼,兴致勃勃地问她:“你喜欢吃冰淇淋吗?比萨有一家百年老店的Gelato可好吃了。”

谢宜珩没心思想什么手工冰淇淋。虽然她可以免签意大利,但是根据之前签下的保密协议,这趟出行有许多条条框框的限制和文件审批,甚至还要回家拿旧护照和部分家庭信息证明。

布莱恩特意赶来,笑眯眯地向他们解释情况。莱斯利看着一纸文件,连连摇头:“这也太吓人了,我自己都要以为我是前苏联的间谍了。”

谢宜珩逐字逐句地看完,莱斯利的审查居然比她这个不是美籍的人还要严格。她把那份文件递回去,憋着笑,“您太太是意大利人,值得怀疑。”

择日不如撞日,越往后拖,琐碎的事情就积压得越多。这个周末谢宜珩订了机票,飞回了多伦多。

阿比盖尔还在家里照顾生病的托尼。她过了几天家庭主妇的日子,闷得快要发霉,一听谢宜珩来了多伦多,兴高采烈地拉着她逛街。

两个人好像回到了高中,在市区繁华的商业街窜来窜去,对着每一扇明亮干净的橱窗小声聊天。阿比盖尔挑三拣四,最后找了家巴洛克风格的黎巴嫩餐厅。

餐厅里的顾客不多,点完菜,彩虹小马也听完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吵架。她点点头,表示自己非常理解:“亨利教授说的真的太对了。他说结婚不能找同行,不然甭想过好日子,家里天天整得鸡飞狗跳的。你俩现在光是参加同一个项目都能掐起来,别说当同事了。”

灯光昏黄,手工编织的挂毯精致繁复,棕榈叶和藤蔓的图案在洋红色的毯面上交错纵横。谢宜珩看着横斜纠缠的线条,千思百想也找不出个头绪来,只好叹了口气:“你不懂。”

她好像是在和偷穿了高跟鞋的小孩子说话。阿比盖尔久违地感到了蔑视,相当不忿,举着手机打电话给姜翡,要她的爱情导师出来分析案例。

北京时间凌晨三点,姜翡被夺命铃声硬生生地从床上拉起来,听完漫长的前因后果,揉揉眼睛,没好气地说:“普通同事不该愧疚吗?他确实干了缺德事啊。谢宜珩,我他妈也是操了,要是这大哥能问心无愧地对你,这得多渣啊?”

阿比盖尔毕恭毕敬地端着手机,在一边疯狂点头。

“他开始追你的时候,八月?还是九月?他不知道那个托马斯干的缺德事吧。”姜翡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满是怨气的脸被摄像头完美捕捉。她有起床气,骂起人来毫不客气:“谢姐姐,你漂亮,你有本事,你说起话来像是春风拂过阳澄湖。我是男的我也追你啊。你这女的平时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现在挣了份爱情回来,凭什么觉得是别人因为愧疚,所以施舍给你的?”

“操吧,这种帅哥来追我,我恨不得一路把横幅从三里屯拉到中关村,放八十一响礼花昭告天下。”姜翡气得快要捶床,接着说:“姐姐啊,你在纠结什么呢姐姐。”

南方人谢宜珩听完这番长篇大论,想了想,问她:“二五八万是什么意思?”

姜翡气绝:“…让阿比盖尔给你讲,我挂了。”

这家店的招牌是黎巴嫩特色咸酸奶,乳白色的酸奶上撒着一层薄薄的香料。谢宜珩喝了一口,笑眯眯地抬抬下巴,示意她也来一口:“很好喝,你试试。”

阿比盖尔刚讲完北京俚语,正口干舌燥,不疑有他,干脆地闷了一大口,脸都绿了,“我可以吐吗?这是个啥玩意儿啊?”

谢宜珩笑得弯了腰:“不许吐,你自己挑的店。这杯都喝完,快点。”

二月的多伦多还是肃杀的冬,黄昏的落日余晖都有几分萧瑟的味道。谢宜珩打车回家,靠在云朵一样软和的沙发里,困意和暖意醺醺地涌上来。她转过头问谭向晚:“我爸回来吗?”

谢准虽然公务繁忙,满世界飞来飞去,但是每年情人节都会在家门外给谭向晚送上一大捧红玫瑰,像是老电影里俗套的情节。

不管是情真意切还是装模作样,给出的体面没有人会不喜欢。

垂叶榕的叶片湿亮,蓊翠鲜活的绿色映着熔金一般的夕阳,像是梵高笔下的乡村风景。谭向晚放下喷壶,看了她一眼,说:“回来啊,你明天就回去吗?…对了,你之前是不是挂你爸电话了?”

大概是贺知任说了些什么,谢准觉得谢宜珩在那个自由民主的灯塔国成天梦游,一颗心养的比刚果大草原上的角马还要野上几分。他以为自己是先知以赛亚,独断专横地给自己的女儿指点迷津,向欧洲的朋友询问情况,想让谢宜珩回法国的研究所工作。

大大小小的事都安排好了,谢准才虚伪地打电话来征求她的意见。没想到谢宜珩的铁头功日渐长进,连掐他两个电话,还相当猖狂地关了机。

谭向晚给她讲完,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补了句:“…后来我知道了这件事,给你拒绝了。”

这件事过分得不可理喻,以至于她现在连一句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谢准自作主张地演了一出戏,非要拉上她一起。黄昏沉郁又惆怅,像是记忆中波士顿的云蒸霞蔚。谢宜珩沉默几秒,说:“我爸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

“人都是会变的,会老的,”谭向晚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道:“自己不了解的新事物越来越多,就只好抱住自己原有的死不松手,这个人就变得越来越局限,越来越死板。就像是所以为什么会叫老顽固,就是这个道理。”

那些柔软的,脆弱的部分被岁月无情地氧化和腐蚀。自以为是的,顽固的,高高在上的思维被碳化,最后变成地壳深处一成不变的化石。

谢宜珩小时候翻家里的相册,还记得庄令有一张照片是在阿根廷的巴塔哥尼亚沙漠拍的,她穿着白色的裤子,下面是黑色的铆钉靴,红唇明媚,双手抱胸靠在一辆橙红色的越野车上,像是上个世纪香港电影里的恣意张扬的美人。

美人迟暮,像是坠坠落下的夕阳。庄令在世俗的漩涡里渐渐沉底,也开始旁敲侧击地问她什么时候谈恋爱,什么时候结婚。

大概是她脸上的费解太明显,谭向晚睨她一眼,“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谈恋爱了?”

谭向晚和亨利以前是大学里的同事,关系还挺要好。谢宜珩如梦初醒似的抬头,惊讶于谭向晚的消息灵通,更惊讶于亨利这么快就有把她卖了:“哎…您怎么知道?亨利说的?”

谭向晚一下子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谢宜珩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再一次被钓鱼,恼羞成怒地往沙发上一倒:“我不玩了,再见。”

“这有什么玩不玩的,”谭向晚把她从沙发上拖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谈恋爱就谈呗。对了,明天就是情人节了,你记得给人家准备个礼物。”

准备什么礼物,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个节日上。谢宜珩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反过来问她:“您都不好奇一下我男朋友的情况啊?”

谭向晚笑眯眯的,满脸云淡风轻,说:“不好奇啊。你自己喜欢就好了,我也管不着你。”

谢宜珩挫败地回房间去了。

……

LIGO不存在周末的概念。莱斯利虽然慷慨地批了两天的假,但是该发的邮件一封不少。远程办公最为致命,谢宜珩枯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地点开一个个文件,再面无表情地打字,面无表情地发送邮件。

二氧化碳激光仪的处理方案出来了,噪声信号被判定为不可接受的范围。康妮远走高飞去了南极大陆,爱德华亲自操刀,再次更改了核心结构的内部装置。

处理完了工作上的事情,已经将近十点。她的生物钟还停留在华盛顿州的深夜里,困得走路都是磕磕绊绊的,倒在床上,一拉被子正准备睡觉,便听见邮箱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谢宜珩睡眼朦胧地看一眼挂钟,算算时差,西海岸已经凌晨一点,半小时前连爱德华都说了晚安。她真的非常好奇到底是哪位教授有这份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气魄。

她扯掉眼罩,满怀怨气地从床上爬起来,点开一看,发件人再熟悉不过,居然是她的裴教授。

出人意料,这不是一封让人深夜突发脑溢血的修改方案。通篇没提到一个和“二氧化碳激光器”相关的词,只是邀请她在情人节去听一场歌剧,是杜比剧院的《玫瑰骑士》。

口吻一如既往的体贴礼貌,仿佛是怕她为难,末尾还特意提了一句,要是没时间也没有关系,不是非要答应。

附件是《玫瑰骑士》的歌剧脚本,脚本的字里行间都是维也纳圆舞曲的华丽流畅,和那个年代特有的纸醉金迷。

这种邀请简直古老得令人发指,谢宜珩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滚动条拉到最上面的时候才发现开头处的称呼有些长。

Mydearestlady.

我最亲爱的女士。

这句话温柔又直白,像是不经意间被咬破的酒心巧克力,甜腻的酒带着巧克力的醇香,缓慢地滑入喉咙,灌满心肺。郁积着的一团火轰然炸开,连带着酒精一起燃烧起来,烧得只剩水和二氧化碳,把整个胸膛撑得酸涩而满胀。

这个称呼令谢宜珩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一开始那个礼貌又疏远的“Louisa”。她翻了翻邮件,像是看着漫长的王朝更迭。

这段历史远比她想的浪漫,慢慢地变成了“DearLouisa”,然后就是这个“Mydearestlady”。

电脑屏幕逐渐暗下去,房间里静得可以听见夜风钻过树叶的沙沙声。谢宜珩握着手机,沉思良久,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

机械的提示音响了两声,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裴彻大概是在诧异她怎么还没睡,声音有点哑,问她:“路易莎?”

谢宜珩闷闷地“嗯”了一声,像是重新获得了语言能力的哑巴,漫无目的地张着嘴,不知自己该从何说起。

“是我的疏漏。我一开始没有考虑到激光器会产生这个强度的噪声,反而麻烦了你。”裴彻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气声,接着说:“但是无论是这次的问题,还是之前控制设备的放置方案。每个方案的修改和通过都是因为到达了LIGO的要求,而不是因为我和你的关系。”

所能解释的已经和盘托出,裴彻顿了顿,放缓语气问她:“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高兴了吗?”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过循循善诱,谢宜珩和另一个自己角斗许久,终于败下阵来,难得的吐露心声:“我讨厌施舍。”

谢宜珩讨厌居高临下的施舍,讨厌抱罪怀瑕的愧疚。她挑剔得要命,拿二分法去筛恋人的心,是非分明又纯粹,不容许有一点碍眼的杂质。

“顺序错了。”她说得含糊其辞,但是裴彻一下子就明白了,好心地提醒她:“你的顺序错了。”

他在自己心里划分好了情理和道理的约束边界,浊泾清渭,界限分明。

产生愧疚的前提是,谢宜珩要在他的约束边界之内。而不是因为无可追溯的愧疚,把她划入自己的约束边界,得到一份莫名其妙的道德包袱。

“因为喜欢在前,所以觉得自己做的不妥当,所以会自责。”好像是一幅思维导图,把层层递进的逻辑关系理得清清楚楚。他摩挲着平滑的书页,轻声问她:“不生气了,好不好?”

谢宜珩抱膝坐在一片茫茫的黑暗里,裹着的毯子温暖又柔软,像是春天里动物干燥的皮毛。她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被拼好的破碎瓷器,敏感又脆弱,贪婪地凭借药物和旁人的爱来维持自己光鲜亮丽的釉。

但是他聪明得过了头,都不用她开口,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像是细密的雨,浸润填满每一条不堪的缝隙。

手机的金属边框微微发烫,谢宜珩拢了拢毯子,小声辩解:“也没有很生气…”

前面的那户人家又在弹钢琴,夜风里有隐隐约约的乐声。

电话两头都是呼吸绵长的安静,谢宜珩仔细地听着那首在夜色里游弋的乐曲,听了好久才分辨出来是FrankGlazer的《Sonatinebureaucratique》。

前几遍的乐声断断续续的,节奏急促又欢快,像是胡桃夹子里的八音匣,木偶人笨拙地表演着轻快动听的曲子。谢宜珩从床上爬起来,用力推开窗。夜晚的空气潮湿微凉,夹杂着清冽的草木气息一块涌进来,她举着手机问他:“好听吗?”

“很好听,”金属窗框滑动的声音在岑寂的夜里格外明显,裴彻轻声说:“不开窗我也可以听到。你关上窗,小心感冒。”

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裙,确实有点冷。谢宜珩关上窗户,谁都没有再说话,等那位素昧平生的演奏家按下最后一个琴键,乐声飘散在空荡荡的夜里。

这个夜晚没有灯火,也没有星星。在一片近乎是失明的虚无里,谢宜珩挑剔地审视自己,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觉得我有点无理取闹。”

他“嗯”了一声,嗓音里带着些不明显的笑意,“是有点。”

谢宜珩说:“那我挂了。”

“等一下。”裴彻忍着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安静的几秒过去,直到秒针和分秒贴成一条笔直的线,他才对着电话那头说:“情人节快乐…”

他说起话来还是好听的牛津腔,尾音微微上扬。

高中有文学鉴赏课,讲的是英国诗人济慈写给芬妮·勃劳恩的情诗,既没有《夜莺颂》里精致雕琢的华丽词藻,也没有《恩底弥翁》这首十四行诗的规整格律。

当时的老师拿着课本,说这位命运多舛的诗人不久后便死去了,一生的冗长情丝都诉诸于这封短短的信中。

佐伊举手,说:“其实从这个开头就可以看出来了。他没说‘我最亲爱的芬妮’,他说的是‘我最亲爱的女士’。如果我是芬妮,收到信的时候,只要看到这三个字,他的所有心意,我都会明白。”

—“…Mydearestlady.”

次日清晨,谭向晚又把那一小板被没收的药片重新还给了谢宜珩,说:“你实在睡不着,非要吃药就吃吧,我也管不住你。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天天心思这么重,半夜三更不睡觉,反而在客厅里吓人,这怎么行?”

谢宜珩昨天得知了二氧化碳激光器的最后处理方案,反而清醒得睡不着,起床去厨房倒水。

家里暖气打得足,谢宜珩穿着象牙白的丝绸睡裙,像夜色里的一阵浓雾,赤着脚就跑了出来。

谭向晚睡得浅,听到楼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以为家里进了贼。她拿着枪,悄无声息地走出去,看见楼梯拐角一个鬼鬼祟祟的白影子,像是恐怖片里的女鬼。

谭向晚立刻托起了枪,对准黑乎乎的脑袋,厉声说:“把手举起来,东西放下,滚出去。”

谢宜珩听到身后上膛的声音,冷汗都快要冒出来。头一回被人用枪指着,这人居然还是自己妈。她又好气又好笑,乖乖举手,转过来,说:“…是我。”

月光清皎,眼前的女鬼有一张熟悉的脸。谭向晚松了一口气,拉着脸教训她:“干嘛又不睡觉?”

谢宜珩无辜地端着水杯:“出来喝水。”

谭向晚被噎住了,横眉冷对地赶她去睡觉。大概是这件事的幽默含金量太高,谢宜珩辗转反侧了大半夜也没睡着,天一亮就起来了。

那一小板药片皱皱巴巴的,还是姜翡从家里的药箱里翻出来的。之前在她的包里放久了,沾染着熟悉的气味,护手霜和香水混杂在一起,是独特的,陈旧的,能唤醒记忆的味道。

昨晚的记忆涌上心头,谢宜珩低头喝咖啡,憋着笑,乖乖接过那一小板药。

谭向晚瞪她:“你笑什么?”

谢宜珩收好药,举手投降:“我错了。”

下午谢准就要回来,两个人见面又是钉头碰铁头。谢宜珩不想给自己找罪受,早早地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出门了。

今天是周六,谭向晚不用去学校,临出门的时候递给她一个袋子。或许是因为放了太久的缘故,牛皮纸袋的边缘有些褶皱。谢宜珩接过袋子,打量几眼,语气未免有些怀疑:“这还能吃吗?”

“巧克力的保质期挺长的。”谭向晚抬了抬下巴,说:“你拿走吧,放在这里也没人吃。”

窗外的街景飞速地后退,红白相间的街车一闪而过,谢宜珩看着街头那家造型古怪的小酒馆,才想起来这袋比比多味豆已经是上个冬天的巧克力了。她当时心情不好,从辛西娅的诊所出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灌了一大杯黄油啤酒,回家时被谭向晚钓鱼执法。

牛皮纸袋捏上去软软的,像是阁楼一角堆着的潮湿泛黄的书册,她踮着脚翻出来,才知道今夕何夕。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忙学校的一些事情,这段写完好久了一直没更新……正好赶上520这种好日子!!!!!!!!(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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