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Empathy(1)

加州的春天过得也快,日子总是在满满当当的日程安排里一闪而过。

等谢宜珩终于有时间去读桂冠诗人约翰·德莱顿的诗集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份了。她坐在飞往意大利的航班上,打开膝盖上的诗集,意兴阑珊地读了几页,眼皮就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

坐在一边的莱斯利看得想笑,抽走那本薄薄的诗集,无奈地说:“要睡觉就好好睡,要看书就好好看。你这样的学生,上课的时候会被教授骂的。”

谢宜珩拉下遮光板,从包里掏出眼罩,慢吞吞地说:“…反正我的教授从来不骂我。”

“我的”这个前缀含混又暧昧,鬼晓得她说的是亨利还是裴彻。莱斯利沉默几秒,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那爱德华一定不是你的教授吧。”

意大利多情又浪漫,通心粉的酱汁浓稠鲜美,沿街的老店售卖着奶味浓重的Gelato。比萨的小巷狭窄拥挤,教堂的穹顶玻璃反射着华丽耀眼的光,像是提着裙摆徜徉在中世纪的风景画里。

莱斯利一边查收邮件,一边望着颜色明快的街墙感叹道:“过几年我和康妮就来这里定居,毕竟Virgo还要和Ligo同步的,我能多帮一点就是一点。”

这句话换爱德华来说还有几分可信,从北美头号摸鱼选手的嘴里说出来就是大写的装腔作势。莱斯利看似为了Ligo鞠躬尽瘁,实则炫耀自己爱情的可贵。边上的两个小助理面面相觑,谢宜珩叹了口气,拍拍老教授的肩膀,说:“您的身份…应该是不能移民的吧?”

一盆冷水迎面浇下,莱斯利对谢宜珩横眉冷对:“路易莎,你的报告交了吗?模型修改完了吗?”

Virgo的激光干涉仪比起美国本土的两台都小上很多,选址也不算好。激光反射的路径缩短,以及大陆板块之间的碰撞,让这台机器的灵敏度大大下降。他们的时间不算长,要做的工作却不少。

眼看着美好的出差又被无穷无尽的加班填充,谢宜珩屈服于上级的淫威,立刻拿着资料滚了。

……

这里的工作说忙也忙,说不忙也不忙。意大利人自由散漫惯了,一到下班的点,整栋楼里立刻万径人踪灭。谢宜珩呆了几天,终于从社畜的生活中解脱出来,也开始准时上下班。

五点下班,谢宜珩顺着柏油马路走出去,漫天都是烟粉色的晚霞,橙色的滚烫落日洒下余晖,天空像是粘着闪亮的金粉。谢宜珩算着时差,一边走一边给裴彻打电话,讲自己今天吃了鲜脆的洋蓟和鹰嘴豆,讲佛罗伦萨下了一场滂沱大雨。

有一天的晚上,她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给裴彻打电话,俯瞰小镇,远处灯光点点。谢宜珩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我好像被关在阁楼里的长发公主。”

华盛顿州的春天阴雨连绵,裴彻走在那条他们走过无数次的鹅卵石小径上,看着郁郁葱葱的几丛栀子,很配合地陪她演戏:“那怎么办,你要我当弗林吗?盗贼这个职业不太好吧。”

今晚的夜色很好,他们两个心情都不错。谢宜珩摆摆手,赶紧说:“没事,我很不听话的,我自己会从塔里跑出来的。”

“好,我在灯会上等公主殿下,”裴彻忍着笑,把童话书里的故事演完。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他话锋一转,说:“明天有视频会议,你不要迟到。”

怎么能有人不解风情成这样。谢宜珩很冷酷地说:“我挂了,晚安。”

……

周三早晨,谢宜珩刚刚来到控制中心,实验室里气氛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每一寸的空气都快要凝固。几位白头发的教授围桌而坐,看着电脑屏幕,低头窃窃私语。

布莱恩从楼上下来,礼貌地敲敲门。一看站在门口的是她,笑了笑,说:“路易莎,今天的报告先不急着交。”

目前的灵敏度和预期相差甚远,爱德华昨天还发邮件骂人,质问莱斯利的脑子是不是被比萨斜塔上穿越时空而来的铁球砸坏了。谢宜珩不解地问他:“现阶段的工作暂停了吗?”

“不是,”布莱恩把手机递给她,目光直视前方,很平淡地说:“CEPT开发布会了。”

CEPT的探测其实比LIGO简单许多——宇宙早期的等离子体的密度涨落激发出了引力波,光子的偏振态会因此而变为B模式。只要他们探测到了足够强度的B模式偏振,一切猜想都会被证实。

论文尚在审稿阶段,康妮和整个CEPT团队已经迫不及待地在哈佛大学召开了发布会。这位优雅从容的意大利女士穿着白色的西装套裙,站在台上,难掩激动地宣布高强度的B模式偏振被南极上空的卫星观测到,宇宙暴涨理论第一次被证实。

也就是说,他们不仅补齐了广义相对论的最后一块拼图,还看到了创世的画卷。

谢宜珩拖动进度条,看完了整场发布会。她看着那些陌生又冗杂的数据和分析图,轻声问布莱恩:“我们是不是该回洛杉矶了?”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然落下帷幕,只要等CEPT的论文刊登,同行评议被通过,丰碑上就会刻上他们的名字。

国家科学基金会召开了会议,尚在商量后续的处理方案。布莱恩当惯了墙头草,碰到这种情况也束手无措。

下午布莱恩给爱德华打电话,询问接下来的安排。爱德华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声音苍老又疲倦,最后说:“不用回来,继续吧。”

这已经算是无意义的坚持了,像是义无反顾的三百斯巴达勇士,决绝地奔向温泉关,奔向既定的死亡。

谢宜珩第一次觉得爱德华这个红脖子农民身上也有硬汉气质,她和意大利女助理西埃纳交代完了事情,从东侧的控制中心走出去,正好遇到迎面走来的莱斯利。

莱斯利应该才和康妮打完电话,嘴角还是挑着的,哼着小调走过来:“下午好,路易莎。晚上我要去见冈瑟·特纳,今天他请客,你要一起去吗?”

冈瑟教授是电视节目上的常客,和亨利的关系也不错。谢宜珩大学的时候和这位教授打过交道,是个和善的白胡子老头。于情于理,她确实该去见见冈瑟,只是她今天实在没什么心情。

谢宜珩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轻声说:“不去了,我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

科学没有立场,可是他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立场。或许是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莱斯利走了几步回头,叫住她,慢慢地说:“路易莎,不管结果怎么样,他们都是很了不起的人。”

莱斯利盯着她的眼睛,接着说:“…你也是很了不起的人。”

莱斯利很少用这么郑重其事的语气说话,谢宜珩思忖片刻,扬着脸笑了笑,“您也是很了不起的人。”

莱斯利拨着自己的白胡子,满意地笑了:“那当然,我是谁啊,我是了不起的莱斯利。”

老教授引经据典引到了歪路上,谢宜珩好心地提醒他:“盖茨比贩卖私酒,做的是违法生意。”

莱斯利摸摸鼻子,悻悻地说:“那算了。”

...

裴彻也会给谢宜珩打电话,问她最近忙不忙,让她乖乖睡觉,少喝点酒。谢宜珩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街边的小咖啡馆里,端着杯拉比克啤酒和莱斯利远程胡扯吹牛。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知道了,在写报告呢,和莱斯利一起。”

电话的另一头是慵懒舒缓的乐声,裴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反问她:“莱斯利不是喝酒去了吗?”

莱斯利看见只意大利的蜗牛都恨不得拍照发给康妮。这条消息链的传递已然成熟,谢宜珩在心里把没出息的莱斯利怒骂了一顿,乖乖投降:“我错了。”

“少喝点,早点回去。”他在电话那头“啧”了一声,说:“你个酒鬼。”

谢宜珩张口就来,说:“太想你了,借酒消愁。”

电话里的声音总是好听的沙沙声。耳边的声音由远及近,和听筒里的声音逐渐重合,像是山谷里飘飘扰扰的回声。尾音落下的时候,她面前的玻璃被人叩了叩,“哒”的一声。谢宜珩抬起头来,看见玻璃外面是一张神采飞扬的脸,眉眼都是她熟悉的轮廓。

两个人隔着一层玻璃无言地对望,一瞬间像是日剧里才会有的慢镜头。

谢宜珩“哎”了一声,后知后觉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去开门,“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浮着啤酒沫的玻璃杯还在她手边,裴彻用手扣住杯子,笑着问她:“我都来了,还用借酒消愁?”

杯子被无情地拉远。谢宜珩只好眼巴巴看着,托着下巴唉声叹气,“我现在在愁是不是快要失业了。”

今天是难得的周末,她穿了件套头毛衣,头发也没怎么打理,整个人不修边幅得像只毛茸茸的熊。裴彻啼笑皆非地摇摇头,说:“没失业,之后一个月的日程都很满。”

谢宜珩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问他:“爱德华有跟你说什么吗?”

裴彻帮康妮完成了数据的分析,帮康妮摘到了诺奖的桂冠。甚至CEPT的发布会上,康妮还在无数家媒体的镜头下感谢了他。

不管对LIGO还是对爱德华,都像是某种意义上罪大恶极的叛徒。爱德华虽然没有威拉德小肚鸡肠,但是谢宜珩也绝不相信他可以豁达至此。

“他说我最近太闲了,有空发善心不如专注自己的事。”他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说:“让我下周立刻回汉福德。”

路边衣着各异的行人来来往往,像是捉不住看不见的穿堂风。谢宜珩茫然地望着人潮,说:“哎,我还挺难过的。我以前加班到十一点,结果客户要求整个方案重做都没这么难过。”

裴彻揉揉她毛茸茸的发顶,说:“不用难过,这是好事。”

她当然知道这是好事,甚至觉得自己也该像莱斯利那样开开心心的——隔行如隔山,她又不是物理学家,这种事情图个热闹就好了。

谢宜珩轻声问他:“你难过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谢宜珩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睛亮得仿佛是冬夜里的星星。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灼,裴彻笑了一声,用指腹合上她的眼睛,在薄薄的眼睑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现在再聊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

人类的情绪与自然的法则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干涉仪的每一根石英丝,每一fen传输数据都是出自他们的手笔,现在看来好像是波兰特花瓶被击碎的那一瞬间。那些辗转反侧的,灯火通明的夜轰然垮塌,碎裂的声音远比奚落的笑声尖刻,告诉他们努力无用又荒谬。

粘在啤酒杯玻璃壁上的小气泡一个个浮上来,谢宜珩沉默了几秒,说:“最近威拉德在干嘛?”

裴彻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示意她自己看。界面是LIGO的内部通讯,最新的一条消息是布莱恩发的——威拉德教授请了两个礼拜的病假,利文斯顿的一切事务由布莱恩暂理。

布莱恩这个墙头草在邮件的末尾还很缺德地加了一句:“有传言称威拉德教授突发心肌梗塞,属实与否有待考证,请诸位切勿轻信传言。”

黑色幽默的成分太高,谢宜珩却没笑出来。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是爱德华发来的消息。虽然是周末,但是晚上还是要开视频会议。

裴彻显然已经对爱德华的作风见怪不怪,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朝着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走吧,我顺路送你过去。”

街上是黄昏的味道,裴彻揽着她的肩,突然问道:“你想不想见一见我妈?”

这两个话题之间未免跳跃得太快,像是虫洞把两方遥远的宇宙连接起来。谢宜珩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你家不是在伦敦吗?”

“她朋友在比萨新开了一家私人博物馆,正好周末,她过来拜访一下。”裴彻点点她的额头,说:“不想见也可以。她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听说你也在这里,想和你聊会儿天。”

把美人的盛情置之不理总归不好,更何况自己还在和她儿子逛街。谢宜珩摸摸下巴,在两难之间抉择不定,思绪就被一声响亮的喇叭声打断。

一辆黑色轿车在路侧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乔舒披着件棕色风衣,高跟鞋的鞋跟又尖又细,口红是很温柔的颜色,像是昭和时代的画报上的美人。

岁月不曾苛待过她。多年不见,乔舒还是以前的模样,笑起来的眉眼一派柔和,笑吟吟地跟她打招呼:“路易莎,好久不见了。”

附近几条街都是比萨的商业区,商场和餐厅散落在其中,能在这里遇到乔舒完全不奇怪。谢宜珩的手还插在裴彻的风衣口袋里,来不及抽回来,赶紧叫人:“伯母好。”

乔舒应了一声,拿着手包,温温柔柔地问她:“在比萨玩得开心吗?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来啦。”

长辈面前这么亲昵总归有点奇怪,谢宜珩想把手抽回去,却被他牢牢握住。裴彻扣着她的手,面上却是神色自若,“最近工作上的事太多了,没什么时间去玩。”

乔舒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转过头笑着说:“我忘了你们是来出差的,哪有空余时间。”

随意聊了几句,乔舒低头看了看表,同他们道别:“你们难得有空出来,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今天天气也不错,你们玩得开心。”

闲聊的氛围太好,谢宜珩走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才反应过来:“我感觉伯母什么都没问我啊…”

乔舒和她一起吹了会儿街头的晚风,聊了聊洛杉矶的天气和马里布的海鲜大餐,临走时还颇为抱歉地说自己来得匆忙,没准备见面礼,还请她海涵。

“是我和你在一起,又不是她和你在一起。”裴彻敲敲她的脑袋,说:“她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谢宜珩“哦”了一声,又在奇思妙想:“万一我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

“谢小姐,你能怎么对我图谋不轨?”裴彻牵着她的手,指尖摩挲着突出的腕骨,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恐怕困难。”

岂有此理,这人今天不但骗她来见家长,而且还看不起她。谢宜珩扫视了一圈,确认这条小巷里没什么人。她踮着脚,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唇角。她抬头的时候,长长的睫毛拂过他的脸颊,像是被小猫的胡须轻轻扫过,有些暖意的痒。

裴彻俯身在她唇上琢了一下,笑着说:“这算什么图谋不轨?”

再怎么图谋不轨也不能在街上吧。谢宜珩一本正经地胡扯:“在加拿大的社交惯例里,这就算图谋不轨了。”

裴彻睨她一眼,说:“少来,同属英联邦,我怎么不知道这个社交惯例。”

到底还是她谢宜珩可悲地发现自己再一次输掉了胡扯比赛,拉开车门钻进去,怏怏地说:“那算了,下次再图谋不轨吧。”

连着加了几天的班,今天又在街上晃了好久。大概是因为太累了,谢宜珩倒头就睡,晚上还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有她从未见过的艾萨克,还有年轻了几十岁的爱德华。年轻英挺的男人坐在办公桌的对面,把黑色的笔记本推过来,说:“路易莎,你看一下这个计算过程。”

谢宜珩接过厚重的本子,专心致志地看着密匝匝的数字和公式。坐在桌子另一边的爱德华嗤了一声,说:“你知道这台仪器要花多少钱,要耗费多少时间吗?”

艾萨克直视着他,目光坦率,很平静地说:“总要有人等得起的。”

谢宜珩合上本子,歪着脑袋问他:“如果有人比我们更早完成了这件事呢?”

“不可能,”艾萨克否认得斩钉截铁,说:“韦伯的失败已经足够有说服力。如果引力波可以被探测到,绝对不可能是通过简陋的仪器设备。”

梦断断续续的,并不连贯。后面的一个片段是亨利骂她一天天就知道和劳伦斯谈恋爱,正事也不干。谢宜珩捂着脑袋,说:“您骂错人了,那是阿比盖尔,不是我。”

傻白甜阿比盖尔挠挠头,不解地说:“我大学四年就没谈过恋爱,每天勤勤恳恳写作业读文献。怎么可能是在说我呢?”

谢宜珩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微亮,窗外的鸟鸣声清脆悦耳。她眨眨干涩发酸的眼睛,总觉得日子过得像个漏风的蜂巢,处处都是孔隙,一把压下去,流出的是被酿造多年的,名为遗憾的蜂浆。

……

是个难得的周六,谢宜珩和西埃那找了家挺有名的老咖啡厅,两个人一起靠在窗边聊天。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亨利打来的电话。

老教授说自己来了比萨,问她现在在哪里,方不方便见个面。

谢宜珩把咖啡厅的位置发给他,不一会儿就看见街角处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

亨利走过来,摘了帽子,微笑着向她颔首致意:“晚上好,路易莎。”

谢宜珩低声对西埃那说了句失陪,走到门口接他。两个人一起上楼,木地板被踩得咯吱作响,像是童话里的被藤蔓缠绕的高塔楼阁。

谢宜珩端着一杯冰啤酒,玻璃杯的外壁都是润泽的水汽。天空黯淡无光,露台上有微凉的夜风吹拂过来,是春天温暖柔和的晚上。

“您怎么过来了?”发丝在夜风中翻飞,谢宜珩把几缕碎发拨回耳后,笑了笑,说:“那现在汉福德还有人吗?”

“有的是人。”亨利摇头,说:“我不明白爱德华在想什么,他想让我来代替莱斯利的位置,这有什么好处呢?所有资料重新审核一遍,重新交接一遍,这要浪费多少时间。”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个中缘由,因为莱斯利的妻子是康妮,因为康妮宣布CEPT探测到了引力波,所以爱德华能给出的信任到此为止。

谢宜珩“哦”了一声,托着腮,说:“好处就是我的工作效率会提高很多。”

“我就知道你和莱斯利不干正事,”亨利向侍立在一侧的酒保比了个手势,转过头笑着问她:“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咖啡厅里灯光昏黄,乐声和嘈杂的人声混杂在一起,冰块撞在玻璃壁上的声音清脆分明。谢宜珩迟疑几秒,点点头,又摇摇头。

意大利的春天温暖干燥,她和亨利站在咖啡厅二楼的露台上,四周拉着小灯泡的灯串,都是星星点点的暖黄微光。两个人并排倚靠在木栏杆上,望着古老的红屋顶在夜色里沉浮。

这家咖啡厅的装修很哥特风,露台的一侧是一面石壁,密密麻麻得刻满了拉丁语的铭文。亨利看见了那面石壁,走过去,摩挲着石壁上的刻痕,轻声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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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直通星辰。

埃涅伊德纪中有提到这句话,太阳神阿波罗抚摸着阿尔卡纽斯的发顶,感叹着冥冥之中的注定。他说,孩子,你的路径通往星辰,特洛伊是留不住你的。

特洛伊留不住阿尔卡纽斯,爱德华也留不住他的桂冠。

亨利久久地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专注得像是捧读泛黄的古籍。星星忽闪忽灭,灯火在夜风里摇曳。他叹了一口气,望着那片无边无际的夜,喟叹似的说:“怎么不是LIGO呢。”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补考的flag,我强忍着困意写完了…考完了考完了考完了,之后应该恢复日更了。

虐吗,不虐的话我明天更虐一点(苍蝇搓手)

来吧裴彻!!!是时候吃吃爱情的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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