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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西区虽然治安不错,但是临近假日,游客太多,不少小混混游手好闲地混在人群里,仔细打量每一位步履匆匆的游客,精心挑选合适的抢劫对象。
小巷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阿比盖尔走在前面,一下没留意,撞到前面人的背,揉揉额头,刚要道歉,整个人被一股很大的力道带得往后踉跄几步,她下意识地去摸墙壁,却摸了个空,脖颈瞬间抵上冰凉锋利的刀刃。
劫持她的是个红头发的小混混,一脸雀斑,瞪大的双眼里布满血丝。小混混一只手钳住阿比盖尔,还特地腾出一只手来抢了谢宜珩的手机,凝视几秒尚在通话的界面,咬着牙,用力往地上一摔,手机四分五裂:“不想让她死,就把你的钱包和值钱东西全部给我。”
谢宜珩已经被抢劫出了经验,很干脆,把叮叮当当的项链首饰全部摘下来,一股脑塞进包里,摔在地上,用力一脚踢过来,举起双手,诚恳地注视着他:“包里都是信用卡,我没设密码,你随便刷。”
红头发的小混混贪婪地盯着踢过来的背包,喘了口粗气,仍然拽着阿比盖尔的头发不松手,压低了声音问她:“现金呢?还有没有现金了?”
阿比盖尔根本不敢动,僵直了身体站在原地,忙不迭地说:“我左边的口袋里有三百英镑,是现钞,你拿走!”
小混混心理素质良好,摸完左口袋又摸右口袋,甚至嬉笑着说了句“身材真不错”。阿比盖尔的手机和现金被他统统揣进背包。他慢慢蹲下去,捡起谢宜珩的包,耐心地清点完现金和零钱,终于松开阿比盖尔,用力把她往前一推。
阿比盖尔神经时刻紧绷着,被他一推,整个人只管直挺挺地往前倒。谢宜珩赶紧去扶阿比盖尔,小混混居高临下地打量她们一眼,背上包包,带有威胁意味地警告道:“你们知道报警的下场吧?别多事。”
小混混撂完狠话,怂怂地骑上自行车跑了。阿比盖尔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看着小混混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叉着腰,一边喘着气,一边问她:“路易莎,你是不是招劫匪体质啊。”
谢宜珩瞪她一眼,拍拍她大衣上沾着的雪块和泥土,搀扶着她起来:“你才是找劫匪的那个,也别看音乐剧了,找个诊所去包扎一下,你还走得动吗?”
阿比盖尔牛仔裤兜里还有可怜巴巴的十英镑,路边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上了年纪的老司机把她们送到就近的医院。计程车开了五分钟,听见身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光一下子蹿起来,映亮半边天。谢宜珩和阿比盖尔缩在后座,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司机往后张望几眼,当机立断,让她们系上安全带,猛踩一脚油门:“好像是突发火灾,我送你们去市中心的医院,钱可以下次再给我,没关系的。”
司机是资本主义国度难得一见的热心肠,可是医院又不是。谢宜珩和阿比盖尔两个人蹲在私人诊所门口为了医药费发愁,正想着要不要去打扰亨利那位不靠谱的管家,突然听到有人从背后叫她:“谢宜珩?”
高个子的男人站在门口,穿穿着黑色风衣,竖起领子,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像是电影里常见的黑帮大佬。
姜翟大概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谢宜珩,诧异地看她一眼,把手上提着的纸袋交给自己的秘书,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她们身后:“姜翡呢?她没有和你们一起吗?”
谢宜珩摇摇头,说:“她在开普敦,南非没有感恩节假期,没和我们一起。”
姜翟点点头,说了声好,先送阿比盖尔进医院包扎。
阿比盖尔遇到好人,感动得眼泪汪汪,“您好,我们上次在拉斯维加斯见过。我叫阿比盖尔·丹尼斯,今年二十七岁,属猪,平时喜欢盘核桃。”
姜翟第一次见到精神北京人,脸上没什么意外神情,微笑着一颔首,“倒是很巧,姜翡也喜欢盘核桃。”
阿比盖尔打了破伤风针,在诊室里清创消毒。姜翟和谢宜珩一起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听她讲完事情的经过,不在意地笑了笑:“你们运气很好。”
他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解释道:“西区刚刚发生了恐怖袭击,很多人受伤了。”
原来那一声巨响是炸弹爆炸的声音。谢宜珩看着新闻上的照片,后背被伦敦的冰冷夜雾缓慢洇湿,心有余悸——她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该庆幸,如果她和阿比盖尔真的进了剧院,或许现在只是新闻照片上一截血肉模糊的肢体。
姜翟好人做到底,等阿比盖尔出来,又带着她们去了警局。两个人报了案,冻结了银行卡。从警局出来已经是后半夜,谢宜珩在便利店买了张临时电话卡,装到手机里,拨出一串熟悉的号码。但是电话没有被接起,另一头的机械女声冰冷又空洞:“您要拨打的电话不在覆盖范围内。”
谢宜珩以为裴彻在开会,LIGO的许多会议保密级别不低,很多时候不方便接电话,更何况是这个陌生号码,不接确实情有可原。她今天跟阿比盖尔在外奔波了一天,在疲惫和不安中泡了许久,一下子倒在软和温暖的大床里,困意立刻层层叠叠地涌上来。谢宜珩拨了两个电话,迟迟未接通,她举着手机,七倒八歪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
次日下午,谢宜珩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伦敦的冬天灰蒙蒙,玻璃窗上结满一层氤氲的白雾,望出去总是扑朔迷离的一片。她目光昏然,举起手机,看见这个熟悉的号码,迷迷糊糊地说了句早上好,问他:“你起床了吗?”
“西区遭遇恐怖袭击了,你昨晚在那里吗?有没有受伤?”裴彻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道:“路易莎,你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刚起床的谢宜珩被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有些懵,揉揉眼睛,一个一个回答过去“我没事,昨晚运气好…不对,也不知道算不算好,我跟阿比盖尔走小巷子被人抢劫了,反而没进去剧院。我也没受伤,最多摔了一跤。在哪儿…?我现在在阿比盖尔的公寓里。”
久违的氧气伴随着她的话重新回到胸膛,裴彻如释重负一般地叹了口气,紧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算好事,摔得严重吗?没有擦伤吧?”
谢宜珩掀起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膝盖,开玩笑似的说:“不严重,你不用过来找我,就一点擦伤,等你过来可能已经消肿了。”
电话那头很热闹,不像是她记忆里帕萨迪纳的清晨,有汽车鸣喇叭的声音,有行人交谈的窃窃私语,还是好听的风声。裴彻顿了一下,衣料织物摩挲的声音很清晰,“我在伦敦。”
纬线把地球分成二十四个标准时区,这次他们恰好在在同一个长方形里。谢宜珩“哦”了一声,顺口问道:“你回伦敦…等一下,你在开玩笑吗?昨天不是还在洛杉矶吗?”
她脑袋里“咚”的响了一声,不轻不重,却足以把她敲醒。
裴彻“嗯”了一声,权当作答:“确实在伦敦。晚上有空吗?我来接你?”
谢宜珩没被他的避重就轻糊弄,“你乘飞机来的…?等一下”
还没等她作答,沙哑低沉的嗓音顺着话音电流缓缓流淌过来:“因为我很想见你。”
很平常的一句话,剖白直叙,但是她的心脏停跳一拍,血液摧枯拉朽地把理智扯入滚烫的血管,茫然地握住电话,一时语塞。
裴彻在电话那头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说:“那我当你答应了?地址发我,晚上来接你。”
去做什么他也没说,时间也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晚上。这种会面方式古老稀奇,像是中世纪夜色下的幽会,穿着厚实宽大的斗篷,提一盏吱呀作响的风灯,心上人会在月色刚刚好的时候敲响木门。
刚刚睡醒的阿比盖尔亲眼目睹罗曼蒂克爱情故事,比什么歌剧魅影都要让人怦然心动。她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自己裹在软和的被子里,土拨鼠尖叫:“是求婚吗?特地来伦敦求婚吗?”
谢宜珩觉得她思路清奇,在她脑袋上拍一巴掌,把土拨鼠重新摁回地里:“肯定不是。谁为了求婚,特地飞一趟伦敦啊?”
阿比盖尔看着谢宜珩摇头叹气,兴冲冲地爬起来,特地从书房里翻出了一册皱巴巴的旅游传单,饶有兴味地一页页翻过去:“伦敦眼?摩天轮求婚还蛮浪漫的。”
谢宜珩反驳她:“伦敦眼四百多英尺,要是他上去了话都说不出来,求什么婚呢?”
阿比盖尔点点头,把这页撕掉,表示自己确实没考虑周全:“玛丽皇后的红玫瑰园?”
谢宜珩无语地看她一眼:“十二月了,玫瑰都凋谢完了。”
阿比盖尔又撕掉一页,接着问她:“蓝桥呢?”
谢宜珩思索片刻,再次反驳,说:“公众场合求婚不太好吧…?”
一页页相继被撕掉,一本旅游指南只剩下一张封面,画的是大气磅礴的白金汉宫。阿比盖尔点点头,觉得此话有理,睨她一眼:“白金汉宫?”
谢宜珩用力摇晃她:“你醒醒。”
阿比盖尔不认输:“这么大的一个伦敦,还找不出求婚的地方了?”
“还真找不出。”谢宜珩同情地拍拍她脑袋,一把抽走妖言惑众的旅游指南:“睡吧,真不是来求婚的。”
阿比盖尔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很没出息地又睡着了。谢宜珩替她拉上窗帘,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带上大门。电梯“叮”的一声停下,电梯门向两侧打开,她走出去,看见路边一辆黑色的车。
谢宜珩轻车熟路地拉开车门坐进去,转过头,问他:“要去哪儿?”
“西敏寺。”
西敏寺坐落于泰晤士河畔,周一至周五会对游客开放,但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显然已经不是开放时间。更何况昨天才发生过一起恐怖袭击,全国进入紧急状态,首相在电视上发表讲话,呼吁退伍士兵加入安保行列。
大街上空空荡荡,落叶打着卷儿擦过人行横道,黑色的路灯孤零零地伫立在商业街两侧,零星几个行人的影子被拉长,寂寥又落寞。
路过的广告车闪烁着LED屏,还在播放着伦敦受到恐怖袭击前的旅游宣传片。金发碧眼的小孩子在平整的草坪上野餐,卡纳比街上的商店橱窗永远明亮干净,坐在船上的游人向岸上招手,用各种语言说“你好”,这座城市连下雨都温柔。
谢宜珩看着闪烁的屏幕,迟疑几秒,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西敏寺?”
“对,西敏寺。”
作者有话要说:谢宜珩:经过95章,我终于克服心理障碍,勇敢追逐自我,实现学术追求,成为明日之星,以下省略10086字
裴彻:经过95章,我终于克服恐高障碍,坐了一次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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