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两只妖王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无止缓缓睁开眼,终于窥见了许久以来的一丝光明。

眼前轮廓逐渐清晰,几缕微阳从帷帘缝隙间悄悄溜了进来,落在翠绿的枝叶上。

他记得自己沉睡了许久。

可此时他正躺在一张床上,床帘遮住了他的视线,兴许是想看得更清楚,他伸手掀开帘子。

这里似乎是个客居,雕有花纹的桌子矗立在中央,上面放着一个金色小铃铛和一张小纸条,椅子倚靠在桌子旁,虽然是极其简单的摆设,却收拾地十分干净。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桌面上放着的纸条。

这张纸条莫名吸引了无止的注意力,他走过去便拿起这张纸条,纸条上的几个大字随之闯入他的眼里:请给你看见的第一个人一个吻。

无止微不可察地扫了四周一眼,在确认四周没有什么异常后,他将纸条放下。

刚放下这纸条,无止便觉腿上一痒,原来是那张纸条紧紧贴在了他腿上,正在吸他的肉,他怎么扯也扯不下来,痒得他心里直觉烦躁。

无止有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

那就是他特别怕痒。以前他犯了错,爹总是拿狗尾巴草挠他痒痒,每次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他心下一惊,不会真的要他亲看见的第一个人吧?万一是个壮汉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水声容不得他思考,他愣了片刻,转头往声源处看去。

不远处立着个红褐色的屏风,似乎与外面隔绝开来,但仍旧看得见屏风后面若隐若现的人影。

白雾萦绕着屋子,淡淡梨花香从屏风后飘出来,还夹杂了几丝产自人体的幽香。

无止抬腿走过去。

屏风后面是汪清池,一个男人正靠坐在池水里,热气将他的皮肤晕染地白里透红,听见脚步声,他轻轻往无止这边一瞥,伸手将半干的头发往上撩了撩,水珠顺着他下巴滴在池里,荡起几丝涟漪。

无止视线落在那人的腿上,雾气萦绕着那双笔直修长的腿,那双腿从水面上挪开,踏上地面,再被一件青衫所笼罩,接着一道干净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醒的?”

他赤着足向无止走来,半干的墨发散落下来,身姿挺拔如竹,与无止所想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溅了水渍的地面被他踩出些声音来,终于,这脚在无止面前停住了:

“在想什么?”

白雾缭绕,却看得清那人的脸。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丹凤眼,眼睛却清澈得像干净的湖水,湖面掀起波浪,掀地那漂亮的眼尾上翘,勾地人快没了魂儿。

可更吸引人的是他左眼下方镶着的白色花瓣儿。

这是梨花。

他朱唇肤白,那花瓣衬地他五官越发柔美,可眉眼染上了病态,整个人看上去居然有股病弱美人的风流。

无止有一瞬间的怔愣,倒不是这人长得有多好看,而是……太熟悉了。

熟悉,但记不起来是谁。

方才寡淡的梨花香此时浓烈了几分,无止这才反应过来,这味道是眼前这个人身上的。

“你是谁?”无止不由问道。

望着无止,此人面色有些动容,目光在他身上游离,似乎在寻找什么。

梨花的香味缓缓飘进他鼻里,偏偏一道敲门声就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起,接着有人问道:“任沿行公子在吗?”

任沿行……

似乎在哪里听过。

“进来吧。”任沿行自如地回道。

话落,一个小厮端着个精致小盘子走了进来,小盘子上有张黑布遮着,小厮恭敬几句后,躬身而退。

任沿行走了过去,将布掀开后便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他打开盒子来看,里面装的竟是晶莹透剔的……脂膏。

无止自然认得这是什么,他向来爱画画,可是画得一手好图,特别是那种让人羞羞脸红的图……他还记得他凭借画那种图结交了不少仗义朋友。

所以他自然是不害臊的。

不过这又是纸条,又是脂膏的……有些蹊跷。

想到这里,他不由瞧了任沿行眼,眼里还带着些戏谑:“原来你是……”

小倌?

但是无止没有点小倌的癖好。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无止刚想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吼声:“无逍遥!受死!”

逍遥,是无止的字。

曾经无逍遥这个名号确实风靡修真界,骂他的也不少,只不过时隔这么久再次听见,居然有点亲切。

这一连串的事情让无止有点回不过神来,他愣了片刻,转身往外去。

外面堆了许多人,还有小孩爬在栏上往楼下张望,放眼望去,楼下有一个戏台子,两个男人站在上面拿着木剑互相厮杀,台子底下坐了一群看客,不少人手里还在磕着瓜子。

“好了好了,继续。”

之前听见的苍老声音再次响起,声音的来源是戏台旁边的一位老者,他笑嘻嘻的,似乎在讲什么趣事:

“墨上仙尊和无逍遥没日没夜地打呀,隔着两座山骂呀,听说是从幽海打到仙界,从山头直接打到山脚。”

话落,躺在地上的男人一骨碌爬了起来,和另一个男人厮杀在一块,从戏台左边杀到了右边,这副场景倒把底下看戏的人逗乐了,还有人拍手叫好。

这是……在表演一出戏?

不过无止却不赞同,他和墨上打地可没这么难看。

“可最后他……还不是死了……”底下一姑娘突然打破了刚酝酿的气氛。

此话一出,万籁俱静,好在一个男人打破了沉默:

“死了是死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无逍遥就是阴魂不散,还是我们坊间闲谈的常客呢!”

提及这个,无止忽觉脑袋很疼。

幽幻殿……墨上……

对……他想起来了,他的确死了,而且死得有点儿不光彩。

所以他现在…是重生了?

台下人不断讲着他和墨上的故事,可是他现在想起墨上,居然记不清墨上长何样了。

似乎这个人从自己的记忆中消失了一样。

楼下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刚才的说书已经终了,走廊尽头放着的明镜引起了无止的注意,于是他走到明镜前,看清了这张脸。

这张脸肤色偏白,有着一双令人迷醉的桃花眼,仔细看时,却发现那双眼睛里有几分凌厉。

这是他的脸。

他更肯定了内心的想法。

他重生了。

他这么想着,全然没注意到前面站着的人影。

任沿行正站在走廊上,墨发披散在肩头,他只身着件白色薄衣,略长的衣衫曳地,微阳洒在他身上,显得他发丝格外温柔。

无止抬起头来,有瞬间的怔愣。

他心中隐隐刺痛,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忘记了。

回过神来,腿上竟然比之前更痒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驱使着他。

吻上去。

无止望着他,两人呼吸近在咫尺,任沿行身上有股淡淡的梨花香,随着靠近越发浓烈。

无止有些迷醉,他轻轻抬起了任沿行的下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眼里竟一时只看得见对方。

仿佛周围什么也看不见。

任沿行说了什么他也没听见,只看见那红色的唇瓣微张,抬眼看去,他只想狠狠地在这唇上厮.磨。

腿上的痒感容不得他思考了。

他不愿再想,狠狠地咬了下去。

任沿行略长的睫毛的扫过他的脸,弄地他轻哼一声,他低头看着任沿行,对方的眼里闪过几丝震惊。

但……也没推开他。

他竟有瞬间的贪恋,觉得对方的唇格外柔软,像是……

想到这里,他打断了自己的想法……尽真是疯了,自己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周遭似乎很安静,只剩下微促的呼吸声。

安静到没留意到楼梯上停留的嘎吱声,等反应过来后,一个身着橙黄轻袍的少年已经站在了楼梯口上,看见这一幕他表情尤为夸张,吓得另一只还没踏上来的脚都停在了半空中。

少年愣了半秒,手中的金色利剑也随之颤了颤。

几个大汉跟着少年一并上来,瞅了无止眼后笑了笑:“谢小少爷,这不是你那大名鼎鼎的师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