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洛介宁总觉得这沉云岭没有一点生机。且不说这里边一只鸟兽都没有见到,脚下也根本没有路,全都是杂草,像是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出没了。
他倒是很奇怪,既然这山都荒废成这样了,怎么还有男人敢上山来?
段婉一边提起裙角,一边发牢骚:“这哪是人会走的地方?那白知秋真的会在这个地方?”
洛介宁道:“不会,他应该已经下山了,我们只是去问问之后沉云派到底怎么样了。”
三人走了一段路,忽然丛林中闪过一个身影,洛介宁剑已经出了鞘,段婉骂了一声,道:“我身上可是什么都没有!”
钟止离剑已经握在了手中,眨眼间,他们已经被几个身影包围了,洛介宁都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些人的影子,他们已经冲了上来,洛介宁一把把段婉护在身后,堪堪挡住了前方刺过来的剑,那边钟止离很快挥剑挡住了几人的剑,这才看清,原来是几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身手十分敏捷,洛介宁甚至还想着会不会是无尘轩的人,那边段婉已经从旁边捡起了一根竹子开始格挡。
洛介宁没了人需要保护,这才出招,招招中命,可惜那边有四个人,洛介宁一对二,他又站在一处坡上,险些从林子里踩塌掉下去,幸得钟止离出手拉了他一把,这才站住了脚。
洛介宁朗声道:“我们是来找白知秋的!”
那几人无一人应答,洛介宁挡了一下,又道:“我们来找沉云派的门主!”
终于有个人应答,声音清脆道:“你们是何人!”
洛介宁:“玄天楼门生!”
那些人才堪堪住了手,见那钟止离果真穿着玄天楼的衣服,又转向那两人,问道:“你们是谁?”
段婉道:“自然也是,不过修为没他高罢了。”
那些人半信半疑,她们明明见那女子手持一根竿子也能挡住他们的剑,而那男的更是剑法敏捷,这才骂道:“莫要说谎!不然让你们死在这里!”
洛介宁笑道:“女孩子这么凶干什么,你们该知道白知秋重现于世的事情吧?!”
一女子道:“与我们无关。”
洛介宁道:“这怎么能无关呢!你们可是沉云派的后人啊!”
另一女子道:“你跟他废话什么?!”
洛介宁忙挥手道:“我们真的是有事来的!”
“你把剑交给我们,我们就相信你。”
洛介宁很爽快地把剑往他们那边一扔,抢过钟止离的剑也往她们那边一扔,两个女子接住了他们的剑,段婉也主动抛了那竿子。
那四人这才放心了,这才道:“跟我们来。”
洛介宁心里暗暗道,这四个女子身手不凡,招式也像极了白知秋,只不过为何这么凶呢?一上来就打的,可真是不像白知秋的做派。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似是想说什么,但是还是无话,只慢慢靠近他,伸手握住他的手,传给他什么东西,洛介宁低头看了看,随即对他一笑。段婉看到他们的动作,只惊诧了一下,也一言不发地跟在她们身后,这段婉本是最活泼的了,这时候不说话,倒显得有点奇怪了。
三人跟着她们走了一段路,这才终于上了山,洛介宁心道怪不得他们开始觉得那山像是荒无人烟的样子,原来上来了才能见到一片豁然开朗,那边一处一望翠绿欲滴的深山,树木已经开了道,若不是她们带上来,恐怕他们是找不到这么隐蔽的地方,他们一路走上去,这才看见几座房子,看起来倒是很气派的,只不过若是住在这里,也算是隐居了。
四个女子带他们进了中间的楼阁,远远望去,已经有人坐在楼阁里煮酒烹茶在等着三人了,洛介宁很是好奇,上边那人到底是怎么预测到他们会来的?
那人一身白衣,逍遥自在,段婉眼尖,低声道:“是个男人。”
洛介宁道:“自然是男人,白知秋怎会有女弟子。”
四个女子待他们进了楼便离去了,三人自己上了楼阁,这才发现,这楼虽然藏得隐蔽,却是绝佳的瞭望台,往这里一坐,山下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这也怪不得他会坐在这里等着他们来了。
洛介宁看去,那男子正襟危坐,唇边抹出淡淡的笑,眼睛专注地盯着壶中的酒,看到他们上来,一手提起酒壶,往杯盏中倒了倒。
洛介宁上前便道:“大师!”
段婉白了他一眼,没作话,钟止离不由得轻笑。
段婉吃惊地看着钟止离,看着他嘴边刚刚淡下去的笑意,不由得诧异,这钟止离何时把性子也转了?居然笑了?
那倒酒之人手一滞,望向洛介宁的眼睛里有了几分揶揄,起身道:“几位从远方来,有失远迎。”
洛介宁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大师,我们是玄天楼的门生,特此来拜见大师!”
那人微微颔首道:“在下竹妙言,号沉浮山人。”
洛介宁点点头道:“竹大师,久仰,鄙人洛歌字介宁。那位由于开不了口,我便代他介绍,他是钟笑字止离。”
段婉颔首乖乖道:“小女子段婉。”
竹妙言让三人落座了,把杯盏推到三人面前道:“几位来,此为何事?”
洛介宁单刀直入道:“沉云派先人白知秋白大师,本在50年前就已经逝世,可是如今却在荆州和扬州地区出现了,大师是否知道此为何因?”
竹妙言面容俊俏,一双眉目波光流转,却是有几分像白知秋,嘴边那始终淡不下去的笑意最是吸引人,他开口道:“我已经不问世事很多年,这事,自然我也不知。”
段婉道:“大师,白知秋不是沉云派的创始人吗?难道,他没有回来见你?”
竹妙言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白祖师已经逝去那么多年,必定是哪派又想出个主意来逗逗大家了,你也相信是真的?”
段婉被他说得一愣,随即心里暗暗不爽,她不就是重生回来的么!
钟止离看向洛介宁,洛介宁立马代他问道:“大师,那霍平生也同时出现了,您有没有听到此事的风声?”
竹妙言又倾入一杯酒,笑道:“我确已不问世事很多年,况且,现在的沉云派已经不是以前的沉云派,即使玄天楼派你们来问我,我也什么都不知啊,难道你们不知道,在二十多年前,沉云派已经遭到剿灭了吗?”
洛介宁和段婉皆是一惊,那竹妙言又道:“那次之后,沉云派就已经不复存在了,我呢,只不过是后来来这里隐居的罢了。”
洛介宁心里闪过一丝疑虑,但是很快,他笑道:“大师,你还收女弟子啊?”
竹妙言听闻这言,笑得更欢快了,哈哈两声道:“那可不是弟子,那是我的女儿!”
“啊?!”
洛介宁盯着前面这人看,怎么也是一副大好青年的样子,不可思议道:“大师您……”
“今年已经50了。”
“……?!”
钟止离一把按住了洛介宁,这才没让他一下子跳上桌子,那段婉已经结结巴巴了:“大、大师、您、您真是、人不可貌相、真是……”
竹妙言只一笑而过,道:“年青人啊,切莫不可被外表蒙蔽了,瞧那位钟公子,如此稳重,是为大器。”
洛介宁看向钟止离,却见他眼中脸上皆无一点波澜,像是刚刚只听了“我是个男的”一样,既无讶异,也无惊诧,只对着竹妙言微微一笑点头,算是谢了他的夸奖。
洛介宁半晌没回过神来,那竹妙言又道:“各位若是没了疑问,不如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
段婉回过神来,问道:“大师,为何山下村民反映,这山中有女妖?”
竹妙言哈哈一笑:“那是我的女儿们,不过是吓吓他们,不让他们上山罢了。”
段婉追问:“为何?”
竹妙言眼里闪过一丝悲伤之意,面上仍是笑意,道:“这山上,已经容不得任何人上来了。你们,也是一样。”
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三人皆是心头一紧,洛介宁笑嘻嘻道:“大师,我们的剑都在令嫒手里,你还不相信我们?”
竹妙言笑道:“不是我不相信你们,是这世道太过于纷乱,可信之人,只有自己了。”
说罢,他手中杯盏往桌上一顿,顿时方才那四名女子从四处窜了出来,站在楼阁四角,洛介宁一看,顿时笑道:“看来,我们是下不了山了啊。”
竹妙言道:“凡是上来的,都下不去。”
说罢,他袖内飞出暗针,三人连忙闪过,那四个女子提剑冲了上来,洛介宁一个闪身要翻身下楼,前边一个女子飞剑差点刺中他,他顺势往后一倒,那边段婉将刚刚面前的杯盏抓起往那女子脸上一泼,女子机敏闪开,洛介宁趁机往她手腕上一踹,边说了声“对不住啊姑娘”,那姑娘手一松,段婉抢过了剑,竹妙言见状,手一挥,尽数的竹叶飞了过来,钟止离一脚踢起凳子,洛介宁一脚踢翻那桌子,堪堪挡住了一些竹叶,那竹叶边缘锋利得能比得上剑刃,若是被割伤,恐怕不只是皮肉之苦。
那三个女子从后边上来,段婉上前与一人厮杀,洛介宁往楼边跑去,果然见他们的剑就挂在下面的屋檐上,他作势要下去飞身下去拿,那边竹妙言见状立马拔剑上来挡他,洛介宁敏身一飞,已经站到了竹妙言的身后,竹妙言立马转过身来,却见钟止离那边一张桌子踢了过来,他连忙往后一退,却不想他已经被洛介宁引到楼边,一退,人已经掉下了楼,洛介宁哈哈几声,转身便接过了段婉抛过来的剑,钟止离立马飞身下去拿剑,段婉朝地上手一挥,也立马下去了。洛介宁看着渐渐逼近自己的三个女子,心里一边暗暗道这白知秋果真是君子,教出来的后人都是不使暗器的,一边笑道:“姑娘们,得罪啦!”
说罢,他一剑上手,将刚刚打碎在地的杯盏碎片勾起直直朝她们的脸上飞去,那三个女子连忙飞身闪过了,再回过神来,洛介宁人已经不见了。
高楼下边,竹妙言手里握着拂光,钟止离顺利拿到了含笑,此时剑出鞘,马上要打上去,却见附近上来了几个男人,洛介宁暗道不妙,可惜已经晚了,五六个男人已经将三人包围了。
钟止离后退几步,段婉低声道:“怎么办?”
洛介宁哭笑不得,自己的拂光还在竹妙言手里,这下,光凭钟止离一个人是不可能打得过那么些男人的,这下可真是落在他们手里了。
竹妙言还在那边透出笑容,只是此刻在三人眼中,已经不是方才那亲切的笑,而是奸笑了。他道:“几位,不如在这沉云岭陪着我吧!”
他一说完,那几个男人已经持剑逼了上来,洛介宁凑到段婉身边低声道:“接着。”
他早已看到,那段婉在下楼阁之前,在地上把刚才竹妙言飞过来的竹叶尽收袖中,他将藏于袖中的一小包东西递给段婉,段婉一看便知,忙退了身,袖口一转,那些竹叶割破那小包东西,沾上一点粉末轻轻飞了过去,钟止离一剑挡在段婉前边,那些男人见那竹叶飞得慢,便没在意,专注挡钟止离,却不料那些竹叶擦过那些男人的皮肤,顿时他们就动作一僵,再也动弹不得。段婉见有几人中招,便加大力道朝身后那些人使去,那些人见他们中招纷纷避开了竹叶,洛介宁窜到他们身后一手撒了过去,粉末满天飞,那几个男人也动作一僵,再也动弹不得。
那粉末,是清阁的秘药——散骨粉,只要吸入,或者从伤口进到身体里去,必然要动弹不得,全身散下来,没有一点力气,这药,便是方才钟止离递给洛介宁的药,那药洛介宁在50年前便见过,没想到50年后居然还在用,并且,这些沉云派的弟子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
竹妙言见他们不动了,提起拂光便上前要杀人,钟止离上前与他厮杀,洛介宁看了看周围,只剩下那三个还有剑的女子,他提起剑朝她们笑道:“姑娘们,你们三个一起来。”
那三个女子不跟他废话,纷纷冲上来,洛介宁把她们引得离钟止离远一点,免得她们上去干扰钟止离,这才提剑反击,这三个女子力道不大,但是招招致命,洛介宁一边挡剑一边还思考着那竹妙言真的是她们的父亲吗?怎的这么年轻的一张脸的?
他长剑一挑,躲过了一个女子的刺击,段婉飞了竹叶过来,洛介宁趁空挡一把上前抓住一个女子的手腕,那女子被竹叶飞中,立马僵住了,洛介宁连忙放开她还笑了笑,一剑朝那边两个女子刺去,本那三个女子加起来都不是洛介宁的对手,这会儿这两人更是打得吃力,节节败退。
那边,竹妙言左手拂光右手自己的剑双剑朝他进攻,招式像极了白知秋,而那钟止离却招招化解,瞄准了空档,一手飞出那散骨粉一剑挑破,竹妙言见状连忙屏息,钟止离抓住机会一招刺去,那边段婉竹叶飞来,竹妙言来不得顾上两边左边脸颊划出个长长的细小伤口,一碰到那散骨粉,顿时全身瘫软,不得动弹。
他心内大惊,这钟笑明明如此年轻,却对自己的剑法熟知于心,招招都能破解,而他们沉云派的后人早在白知秋一死便再也没有出现于世人前,知道他们沉云派的剑法的人,这世上恐怕已经没了几人,而这钟笑,为何如此熟悉沉云派的剑法!
钟止离见状,一把抢过了拂光,往后边一抛,洛介宁见状伸手接住了剑,朝那女子笑了笑:“还要不要来啊?”
那女子见所有人被他们控制住了,不由得退后几步,想去竹妙言身边,却被段婉挡住了路。
三人聚到一起,段婉道:“那散骨粉,维持不了多久的。”
洛介宁用剑把那唯一的女子逼过来,笑眯眯道:“那就麻烦姑娘给我们带路下山啦!”
那女子被他用剑抵住背部,段婉又在一边看着,身不由己,咬了咬牙,还是带路去了。
后边的竹妙言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上仍旧是笑意盈盈,但是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下山路上,段婉想问钟止离话,但是想到钟止离现在说不了话,还是忍忍作罢。
三人逼着那女子给他们带出了沉云岭,这才收了剑,洛介宁笑道:“姑娘,回去让你们门主放心,我们不是会碎嘴的人,这回就算是我们去冒险一次,不会再上去第二次,你们门主若是怕我们叫人去端了你们呢,赶紧搬走也可以。”
说罢,那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蹿走,段婉看她一下子便没了身影,不由得开始嘲讽了:“那竹妙言,真他妈跟白知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洛介宁幽幽道:“不这样,你今晚就睡在山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