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世代在荆州为家,如今那舞入年入了无尘轩之后,江落深竟然放纵舞入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那荆州秦家上上下下老幼妇孺在一夜之间,全被舞入年给杀了个干净。
此事可谓是震惊了五派,毕竟灭门一事,就是连当今的皇帝也要掂量好久才决定要不要下手,那舞入年不过是一介丧家之犬,竟然一夜之间将秦家屠了个满门。
那秦家几个多多少少也算得上是名门,几个壮年还在朝廷任官,这日才刚上朝,便听闻整个家族就剩下他们几个了,莫不是一个个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年纪大的秦家叔父直接便倒在了地上。
消息传出来,江落深人又躺在病榻上,三掌门唐鹤如向来是不管这些事,马归岁看着那大掌门人还在,权力还没有交给他,即使是想管,也有心无力。
这么一来,舞入年更加是大胆妄为,比那霍起,有过之而无不及。
洛修繁着实是被舞入年此举震惊了,一时都不能缓过神来。洛介宁沉默了良久,才道:“白知秋迟早要知道的。”
明流风在一边道:“白知秋若是知道了,恐怕是拼尽性命也要杀了他的。”
谁都想不通,那舞入年的复仇之心竟然强烈到了此种地步,当初那秦苏令不过是没有预想到舞家真的被灭门,一时没有给他们舞家求情,如今便要遭到如此报复,说起来,还真的是有口难辩。且,即使是求情了,情况不过是比灭门好一些罢了。
而此事一出,无表态的无尘轩立马成了众矢之的。朝廷那边立即下了通缉令,定要见到舞入年的尸体。而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原本还犹豫要不要跟着无尘轩混的,这时候便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无尘轩既然能够收到如此厉害之人物,即使那朝廷施压,那也只不过是形式上的事罢了,况且,就算碧云府和御虚宫受制于朝廷,但是单凭一个舞入年,就能够搅得如此天翻地覆,他们能力也算得上上乘。
而另一派认为,原本无尘轩收了舞入年这个人,便已经是受制于道德的谴责了,如今舞入年更是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不禁惹怒了整个江湖,更加是要与朝廷为敌。当年势力那么大的整个舞家都没能躲过灾难,凭他一个舞入年,再能作又能作到哪里去?
碧云府的内部,便由这两个观点,日日争论不休。
而如今,那朝廷虽然发布了通缉令,两大门派无尘轩已经被剔除出去了,只剩下一个玄天楼。若是真的想要杀了舞入年,只能依靠玄天楼了。但是如今,那秦络凡已经被舞入年杀了,人家也好端端地把理由给你看了,意思是,我杀这个人不是手痒痒了,是有根源的。而那个根源,恰好又不涉及到玄天楼其他人身上。
江落深能存活的日子不长了,洛修繁若是这个时候跟他们来硬的,恐怕江落深要豁出去,舞入年说大了,也不过是他的一个棋子。杀不杀秦家的人他不在乎,但是搞得沉云派成为众矢之的、把玄天楼推上去,这便是他的目的了。
放远了说,他这是公然跟玄天楼叫板了。厚积薄发,无尘轩被压了这么多年,反抗起来便是惊天动地。而玄天楼若是插一手,恐怕不能独善其身。若是不插一手,朝廷、沉云派、江湖人恐怕不会放过他。
白知秋在第二日便出来发声,此事,他一定会解决。当日,他便前往七台山,要跟洛修繁见面。
事情到了这一步,是谁都没想到的,当初舞入年刚刚出点名的时候,人道此人虽然冷漠,但是天赋异禀,能成大器。如今,却是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白知秋似乎为此事困扰了很久,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起来也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洛介宁这次见到他,简练话都少了很多。
两人密谈了很久,几日后,白知秋便放话,一月后要跟舞入年在七台山谈判。
舞入年是从沉云岭走出来的人,面对师父的邀约,他不可能拒绝,况且,这是他向世人炫耀最好的时机,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任其他人再怎么说,也已经无所谓了。便是想到这里,白知秋才料定了,舞入年必定会赴约。
然而,这一个月,却并不太平。
时间给的短了,恐怕舞入年根本就不屑一顾,故而白知秋约定了一月。然而,这一月里,事情却发生了不少。
白知秋在七台山放话后的第五日,碧云府的大掌门前往司隶州行医,几日后,便传来消息,此人死于恶疾传染。
大掌门身亡,碧云府可谓是形势大变,当初乐化尘主张脱离无尘轩,而二掌门和三掌门却是主张依附无尘轩。这一幕,让很多人眼熟得很。当年传出消息白昌和清阁的门生好上的时候,无尘轩内部也分裂出不同的两派,之后,无尘轩的大掌门便无缘无故死了。
如今,乐化尘的逝世,碧云府的走向问题便愈发清晰了。而其他四派对此的讨论也不少。
与此同时,那舞入年也没闲着,这时候便到了扬州和荆州交界附近,见人就杀,和当时的霍起无二样,此人确实更加凶残,就连害人时尸体都不能留个全尸。
若说前些日子舞入年想要怎么作那是他的事,朝廷发出通缉令也是流于形式,但是如今舞入年已经到了两地交界,直接威胁到了玄天楼的安危,洛修繁立马便要派人去拦他。
本那明流风想要前往,却是被洛介宁给抢先了一步,洛钟两人赶到那舞入年作乱之地时,幸得那舞入年不同于霍起,能够到处乱窜,他像是等着两人般,安安静静地挂在树上,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近,嘴边的笑愈发地邪恶。在他身边,还有几个随从,也一个个着黑衣站立,静候他们到来。
洛介宁很是奇怪,若说舞入年的家仇已经报了,他还跟着无尘轩同仇敌忾个什么劲。他远远望见那舞入年一身黑衣挂在树上,抱着剑好笑道:“他等着我们呢。”
等两人走进了,舞入年从树上下来,一边缓缓抽|出斗寒,一边冷冷笑道:“久候两位了。”
洛介宁看了看他的模样,下意识看向钟止离。今日的舞入年,不同于上次见着的舞入年。如今,他的眼里除了凶狠之外,还带着微微的孤傲,仿佛他才是正义的那一方,要为民除害似的。洛介宁站在他对面,倒是有了一种幽默感。
钟止离在他身边道:“小心别跟他接触。”
舞入年在那边笑道:“二位感情真好啊,谁先来呢?”
那舞入年不过跟洛介宁一般年纪,如今身上的凌厉之气却是让他看起来成熟了不少。相比之下,洛介宁的沉默更加显得无力。
舞入年没等两人说话,便提剑冲了上来。
洛介宁先迎了上去,两人几乎势均力敌,交缠许久也不见上下。关键时刻,舞入年终于使出了暗器。
舞入年原本是学暗器出身,洛介宁幸得眼疾手快,那一根根针上不用说也涂满了□□,若是沾上了,恐怕就要一命呜呼。舞入年露出本性,洛介宁虽应付得来,却是处处防御,失了主动性。
钟止离看后边观战,那些黑衣随从也静静地观战。看了一会儿,几个黑衣人也上前来,钟止离吃准时机,提剑上前。
洛介宁见他上来,便退后几步,转而杀向黑衣人。那些黑衣人似乎只是来看戏的,洛介宁才几招,一个个尽数倒地了。钟止离速度极快,即便是舞入年奸诈,却是毫发未伤。两人交缠许久,洛介宁在一边看了一眼舞入年撒到地上的毒针,心底暗暗觉得不妙。
舞入年左手操控细针,右手持有斗寒,若是钟止离疏忽了,那舞入年只要趁着钟止离躲闪暗器的空档,给钟止离下蛊的话,恐怕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
洛介宁看准时机,提起拂光,便朝舞入年背后方向对准。钟止离看见了他的动作,连忙配合他。拂光被他用力甩了出去,舞入年却是敏捷异常,剑还没飞过去便有所察觉,这边右手还在挡剑,左手便要握上拂光的剑柄。
钟止离迟疑了一下要不要结果拂光,洛介宁那铁扇骨已经飞了出来,眼见舞入年就躲不过了,谁知道,那拂光竟然被他用力握在手,朝后边一甩,将那铁骨纷纷甩了下去。
洛介宁竟不知道,那舞入年竟然是个左撇子!
拂光被他甩出去,若是要活活收住,必然会震得他手臂麻木,谁知道,那舞入年结果拂光之后,竟然动作如此迅速,将身后的暗器挡了回去!
钟止离显然也没想到这个结果,那舞入年左手一把拂光,右手一把斗寒,朝他邪邪笑了一下,便冲了上来。
洛介宁如今无比后悔把剑给甩出去了,现下是想上去帮忙了无能为力。钟止离堪堪躲过了他几招,便有些吃力了。
洛介宁在后边蹙着眉观战,钟止离在连受几招之后动作却慢了下来,那舞入年吃准时机,左手一挥,拂光便脱了手,直直朝钟止离飞去!
钟止离躲过了拂光,那舞入年右手却刺了上来,洛介宁在后边看得胆战心惊,只一瞬间,两人靠近的身体忽的分开了!
钟止离忽的撑着剑跪下了,一只手捂住腹部。那舞入年见得了手,立马转身就要跑。洛介宁脑子第一个念头便是要看看钟止离,刚才冲过去,谁知道后边忽的出了个声音:“别想跑!”
洛介宁也顾不得到底是什么人,连忙扶起钟止离,急急道:“你别动!”
钟止离似乎伤得不轻,额上布满了汗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望着洛介宁蹙着眉。洛介宁看得心疼不已,连忙一把背上他,道:“你别急,我背你去找郎中。”
半月前,原来是钟止离伤了舞入年,但是仅仅半月,舞入年已经到了出神入化要成仙的地步了,洛介宁钟止离两人联手,竟然都没制住他。
洛介宁背着钟止离到附近的镇子上给他治伤,而那舞入年却完全没料到,在甩掉洛钟两人后,竟然有个人追了上来。
这是个很年轻的男子,一身灰色长袍,却是没有显得很寒酸,眉眼间一股清逸,甚是好看,倒像是个洒脱之人。
舞入年只看了一眼,便冷笑道:“怎么又是你?”
男子持剑指向他,朗声道:“舞皙,你实在是罪大恶极!”
舞入年懒得跟他说话,一转身便逃了。
谁知道,那舞入年朝着荆州的方向逃,竟然遇上了正在扬荆边界执行任务的刘祺和胡缪,两人带着几个门生正要回七台山,迎面便跑过来一个黑色人影。
刘祺当即便愣在原地,看清了是谁之后,拉拉身边胡缪,舌头都不利索了,问道:“那不会是舞皙吧?”
胡缪揉揉眼睛,看了一眼,激动道:“是呀!不会是洛歌还没拦上他吧?”
两人还在商量要不要拦住他,结果那舞入年看着穿着门派服的几人眼生,话都没说,便提剑冲了上来。
刘祺和胡缪连忙迎击,但两人不是他的对手,几招过后便弱了下来,刘祺有些招架不住,后边的门生又是新人,两人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的传来一声大吼道:“舞皙别跑!”
刘祺还以为是洛介宁,结果朝前边一看,竟然是个年轻男子持剑朝这边跑过来了。胡缪被舞入年打得连连后退,正要叫刘祺跑了,结果后边来了一个人,一剑便朝舞入年背后刺了过来。
舞入年反应敏捷,立马闪身。那男子眉目间一股凌厉,双脚一站定,气都没喘一下,朗声道:“接招!”
话音刚落,男子便冲了上来。舞入年皱了皱眉,还是接了招。两人不分上下过招,刘祺和胡缪在一边看得有些愣愣的。
胡缪问道:“他是谁啊?好像还挺厉害的样子诶。”
刘祺呆呆道:“我咋知道?”
胡缪转头看向他,问道:“那我们是……留在这里还是跑啊?”
刘祺一把拉住他:“跑啊!!!”
这边玄天楼的门生散的差不多了,那边舞入年被他进攻得有些招架不住,男子招招有力,且剑法奇特,不是六派里的招式,舞入年吃了两剑的亏之后,一个虚晃的动作,跑出几根银针,当即便转身跑了。
男子躲过那银针后有些愣愣地,想也没想便追了上去。
两人一个逃一个追,倒是默契十足。直到追到那悬崖边上,舞入年才知道走错路了。
男子追了他一路,却是不喘不慌,像是优雅地走了过来般,看向舞入年,道:“有种你就往下跳!”
舞入年转身看向他,道:“你还真是好耐心!”
男子依旧是一身灰色长袍,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两人这幕情景,倒像是双双要殉情的男女。舞入年随地便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既然都被你追到了这里,要杀要剐,请便吧。”
男子见他这副模样,倒是有些不敢靠近了,江湖上传此人会蛊术,若是不小心被他下了蛊,那可就不妙了。两人远远对望了良久,舞入年忽的笑出了声,道:“你这么深情看着我做什么?”
男子终于有所动作了,提起脚,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
而那舞入年却像是真的在等死一般,竟然枕着双臂就这崖边躺了下来。
男子顿了顿,举起剑指向他,道:“你要做什么?”
舞入年笑了笑,道:“你不是要杀我吗,现在给你机会啊,来吧。”
说罢,还朝他眨了眨眼。
男子有些迟疑不决,欲走不走。舞入年见他这副模样,又是叹了口气,道:“我给你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那好,你不要,那我就走了。”
说罢,舞入年腾地起了身,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悠闲地便要从他身边过去。男子猛地一剑刺了过来,舞入年反应极其敏捷,极快地躲过了,伸手就要朝男子背后摸去。
男子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谁知道那舞入年连忙伸出手,一把把他给推了出去。男子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缘,被他这么一推,便朝着崖底栽了下去。
舞入年拍了拍手,看着人已经掉进了下边无底的崖,摇了摇头,一脸嘲讽喃喃自语道:“傻儿子。”便提步回去了。
而就在这之后,这个男人的名字忽的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刘祺和胡缪得知了钟止离受伤一事,更是把遇上的那个身着灰色长袍的男子一事说了出来,孤云一去最南妄南浅思的名声忽然传开了。
而已拜司徒空门为师的霍起忽然重出江湖,一路到了扬州,见他路过之人皆心惊胆战,虽说他已经改邪归正,但是毕竟坏名声更远扬,世人皆道霍平生是否是为舞入年而卷土重来,抑或是为了帮助白知秋镇压他这个不孝徒弟。但是他一路路过,却是跟谁都没说话,谁也不知他此次出来到底是为何。
洛介宁带着钟止离现在附近的镇子上边止了血,接着便扶着人回了七台山。钟止离被舞入年的剑刺入腹部,伤口比较大,一时还可能恢复不了,便躺在屋子里养伤。洛介宁则被洛修繁给叫过去了。
“止离在后边忽然动作慢了,我看得清楚。但是止离后边跟我说,那时候有些慌神。”
洛修繁听完了他的讲述,道:“听闻,那舞入年还学了点幻术。”
“幻术?”洛介宁吃惊不已,问道,“你是道,止离中了幻术?”
洛修繁摇了摇头,皱眉道:“可能是很轻程度吧,比如一时意识有些模糊,可能舞入年是钻了这个空子。”
洛介宁蹙眉问道:“不过才半月,舞入年怎的变强了这么多?”
洛修繁沉重地叹了口气,道:“当年的霍起也一样学习蛊术到了石破天惊的地步。只是,幸得有了那位南公子,不然,刘祺和胡缪怕是回不来了。”
洛介宁奇怪道:“南大侠的侄儿?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这就不知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洛介宁日日陪在钟止离身边照料他。听闻那霍起在进入扬州之后便去沉云岭找了白知秋,这之后,便没了音信,也不知是白知秋跟他说了些什么。
在这之后,舞入年倒是没再出来惹麻烦,安安静静地呆在无尘轩。奇怪的是,那江落深似乎是回光返照了,在约定的一月即将到来之际,竟然奇迹般地好起来了,还能够从病榻上起来了,并道当日他也会一起去七台山。
这不禁让人怀疑,江落深有没有在装病,以博得人们的同情。
就在约定日期的前一日,白知秋已经带着他的三位弟子前往七台山了,洛介宁跟着接待了几人。不多时,清阁的两位掌门也到了场。由得那二掌门周诗雅有些不适,便没有前来。
在最后一日,几个门派的掌门人陆陆续续都到了七台山。洛介宁没有料到,不过是一场谈判,竟然能够引起六派如此大的重视,着实是看轻了舞入年这个人。
那钟止离仍旧在养伤,洛介宁便托付周单在这几日他不在的时候好好地看着钟止离,千万别让他出来了。周单依旧是一脸嫌弃道:“知道啦,都不知说过多少遍了,我还能让师兄乱跑的吗?”
洛介宁觉得周单放心,便也无后顾之忧,跟着洛修繁上上下下接待客人。七台山第一次这么热闹,来了这么多人,由此可见,这位舞入年到底是搅得这江湖一片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