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你们干什么?怎么能安排这样的环节!”余琅看到这一幕,立马就要往表演场地冲。

经理及时过来提醒少年,“破坏演出,你赔偿的起吗?不过是个许愿箱的小福利,又不是让你的小锦鲤跳火圈,你急什么?”

“杨路!”余琅完全无视了经理,吼叫着,眼见就要冲出去了。

“……”经理咬牙切齿,“按住!公然干扰演出秩序,像什么话?”

余琅一拳揍倒一个保安,另一拳差点呼经理头上。

经理吓死了,抱头退开,“疯了吧,一条鱼而已,往水箱里投投币,撒撒钱,要你命了?”

余琅又推倒一个保安,然后被冲来救场的第三人按住。

几人正扭打时,忽然听得外面水池响起玻璃因尖锐投掷物破裂的声响,紧接着观众席爆发出斥责和尖叫声。

余琅在扭打中猛地回头,发现用来许愿的玻璃水箱,碎掉了。

“这、这是个意外……别激动哈。”

经理贱兮兮地安慰着余琅。

余琅没有搭理,他瞪大了眼,整个人瞬间绷住,细心观察到小锦鲤从破裂的水箱里逃出来,在沸反盈天的观众和工作人员叫嚣声里,迅速经由环形的水池,逃去了后方水池。

余琅踢开保安,迅速爬起来跟了过去。

余琅之前在蓝天海洋馆做饲养员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过一只小海豚因为表演受伤。

那是一只还挺聪明的小海豚,为了替换年纪大的喜喜,而特别驯养的。

那时喜喜有一个明星节目,是高台跳水,台子大约有3米多高,跳进水池里漂浮的呼啦圈中。

观众们很喜欢看这个节目。

然而喜喜年纪大了,已经跳不了了,海洋馆便挑选了一只小海豚,代替喜喜,表演这个节目。

然后那只小海豚在某次重要表演时出了错,没能跳进呼啦圈里,还砸了非常大的水花,溅到了场边的观众,那观众当时正在喝汽水,气得抬手就把汽水玻璃瓶子朝小海豚砸了过去。

小海豚没救过来,没过多久就死掉了。

观众被追责,给予了赔偿。

然后海洋馆又挑了第二只小海豚,来继续这项节目。

余琅很讨厌这样的节目,也很讨厌没有素质的观众,更讨厌为了追求利益,根本不顾动物的安全风险,强行安排节目的主办方。

小动物在这群人眼里只是小动物,是娱乐、耍弄、逗趣的玩物,比人命轻贱,不是真正的喜欢它们,也从未尊重过它们。

余琅永远也忘不了那只被汽水瓶子砸中的小海豚,躺在手术室上,呜呜咽咽,声声哀鸣,最终抢救无效死亡的画面。

他不想余小小也出事。

余小小不仅仅是应该被人爱护的小锦鲤,他还是人鱼,两条腿走路的时候和人类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小孩子克服胆怯上台演出,应该给予鲜花和掌声,而不是怪兽的恶意!

余琅第一个赶到了水池后方,他一眼就看到了池水里的小鱼,不敢有所停顿,快速奔跑过去。

小鱼似乎也看到了他,在他奔跑到水边时,立马一个纵跳!

小家伙瞬间化成人身,投进了余琅的怀抱中。

瑟瑟发抖,余小小蹲成了一只更小的团子,全身都窝进余琅怀里,因为钻得太严实了,脸蛋完全埋住,余琅没能见到小家伙的表情。

但小家伙死死把他的腰抱着,像是怀抱着救命稻草,整个身子都克制不住在发抖,还有呜呜咽咽的小小哭声。

余琅心头一紧,“受伤了吗?”

胸口的小脑袋,小幅度摇了摇。

可余琅低头一看,小家伙光洁的小腿上确实是受伤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的,有一指长的伤口,正在往外渗着血,还好伤口不深,所以流血流的不是太厉害。

余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还想看看小家伙伤到别的地方没有,然而身后有人追来,立马用宽大的褂子,把小家伙从头到脚遮起来。

来了人,小家伙抱得他更紧了。

能感受到小家伙的害怕和紧张,余琅张臂抱住小家伙,同时冷冷抬头,看向追来的众人,其中就有惺惺作态的经理。

“那条锦鲤跑哪去了,它没事吧?”

余琅冰冷地看着对方,“我正打算问你们呢,那是我弟弟最喜欢的一条锦鲤,因为你们的不当环节,受惊游走了,我整个后场水池看遍了,没找到我们的锦鲤,请问你们能负责吗?”

“不见了??”

经理愣了一下,之后绕着后方水池找了一圈,确实没找到。

经理一下子就乐了。

水族馆的水池系统是循环封闭的,那条锦鲤若是真受惊跑走了,反倒是他们抓捕的好机会,只要不成精,总会被他们抓到的。

到时候瞒着,就称找不到了,人道主义赔偿俩主人几千块钱,到手一个赚钱活招牌,老板不得给他发奖金?

“你们别急,我们一定全力搜索,帮你们找回来!”

像是自己丢了锦鲤一样,经理叠声吩咐周边工作人员和安保,“快去找,快去找!”

余琅没有理会经理的作戏,替余小小裹好衣服,严严实实地护着,送小家伙离开。

余小小直到出了海洋馆,两腿都是软的,要不是余琅一路扶着他走,他得滚到地上。

脸色白惨惨的,瞧着可怜极了。

余琅紧皱着眉头,“是腿疼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余小小弱弱地摇了摇脑袋,“没……没不舒服……腿上的伤口是剐蹭,不碍事的……就是被吓到了,差点被一块大石头砸死……好可怕……”

说话哆哆嗦嗦。

“……”余琅干脆就把小家伙背到了背上。

小家伙也不客气,全身挂到恩人背上,双臂狠狠环过恩人的脖子,小脑袋在恩人颈边埋起来,嗓子里嘤嘤泣泣的,仍在间歇性的抽抽。

余琅像个稳重的大哥哥,背着小家伙,打算回家。

没离开多远,杨路从海洋馆里追了出来,“余琅等等!”

余琅停了一下,面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显得有些冷。

杨路硬着头皮追上来,把800块的演出费递给余琅。

“出了这样的意外真的很抱歉,这是演出费,你千万得收下!还有你的小锦鲤,现在馆里所有人都在帮忙找,等找到了,我一定通知你,你别担心。”

余琅几乎是漠然的看着自己这位昔日的朋友。

杨路有点尴尬,钱捏在手里,皱皱的。

余琅没有去拿那800块钱,他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初辞职后,找你接替我的工作岗位吗?”

杨路:“……因为我当时很需要工作,我一直很感谢你帮过我!”

余琅很失望,“因为当初小时候,你和我一起跳游轮,救过一只小海豚,我以为你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饲养员。”

杨路:“……”

余琅:“然而你连什么样的节目,不应该出现在设计环节中,你都不知道。”

“不,或许你知道……但你还是这么做了。”余琅最后这句说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自省当年自己做出的一次错误。

杨路面红耳赤,递出的800块钱,像是自己摔烂在地上的脸皮。

余小小抽泣着,把这800块钱一把抓了……

“……这是我凭本事赚的钱。”

小家伙小声替自己的做法辩解,小脑袋死死埋住,怕余琅笑话他。

孩子软软的头发磨蹭在颈间,痒痒的,少年偏了偏头,瞧见一只红红的小耳朵,温柔不自禁从严肃的冷面上透出来。

“嗯,你今天很棒。”

两人回到家时,差不多是晚饭的点。

余琅原本晚上还有工作,但他不打算去了。

他抱着小家伙坐到床上,严肃问他,“你确定自己没什么大碍吗?如果有哪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我带你去医院。”

小家伙一路回来,情绪平稳了很多,吸了吸鼻子,回答他,“真的没有受伤,就小腿上那一道,只有一点点、一点点痛,不需要去医院。”

余琅:“那家里有药,我帮你把腿上的伤口擦擦,消个毒。”

余小小:“嗯。”

去柜子里翻出来红药水,余琅蹲下替余小小卷起裤腿,之后拿着小棉签蘸了蘸,滚着药水涂上去。

刚碰着,小家伙的腿就缩了缩。

小家伙立马为自己的怂蛋行为解释,“不、不是我怕疼……是人鱼天生都怕疼。”

“……”余琅动作轻了一点,安慰小家伙,“没事,怕疼不丢脸,小孩子都怕疼。”

“我不是小孩子了……”余小小想在恩人心目里提升地位,把之前抓到手里的800块钱全部递给余琅,“你看,我都赚钱了,是会赚钱的大人了,我把赚到的钱,都给你!”

余琅没有接,“这是你的报酬,我不能要。”

余小小:“我的就是你的,今天要不是你,我都吓死了,怕不能从海洋馆里出来。”

提到这事,余琅神情又严肃了,放下涂好的药水,蹲着,仰头看坐床边的小家伙,教育他道:

“人类世界不像你们海洋那样简单,以后做决定之前多考虑考虑,不能因为好心,置自己于危险的境地,保护别人的同时,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对不起。”

好像让恩人担心了,余小小自责,“我当时就是不想让欢欢死。不过现在想想,也不确定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能帮到欢欢……你说,他们今后还会虐待欢欢吗?能不能让欢欢退休,它真的年纪大了。”

余琅瞧着小家伙,笑了笑。

“放心吧,善意的举动都是有意义的,你今天表演这么棒,肚子应该也饿了,我去给你做吃的。”

好吃佬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伤口不疼了,“好呀好呀!”

紧接着见缝插针,又问余琅道:“吃、吃完了晚饭,我……我还能在你家睡觉吗?”

生怕余琅不答应,小家伙自己给自己立flag,“我保证守规矩,不会再甩尾巴了,也绝不弄脏床单。而、而且我一定努力找男人,找到后立马搬出去,求求你就再收留我一会儿吧!”

“嗯。”

余琅很快就答应了。

余小小没想到这么容易,激动坏了,自觉给恩人帮厨,不过基本上没帮到什么忙,反倒帮忙多吃了几口面。

餐后,余琅开始着手写举报信。

饱餐后的小家伙乖乖洗了澡,听余琅的话,原本都打算去睡了,然而见余琅正在客厅的餐桌上挑灯书写着什么,便好奇地过来瞧了一眼。

餐桌就是余琅的课桌,余小小曾经在鱼缸里陪同余琅学习了6年,不说才高八斗,但是是人鱼里的知识分子没跑了,余琅的字迹清秀,很好认,余小小林林总总读懂了一大半,知道了是一份举报信!

不仅如此,余琅的手机里还有举证视频,包括那只翻着鱼肚皮的蝴蝶鱼,水族馆的表演节目,混乱的观众席,和破裂的许愿水箱。

许愿水箱是不知名人士趁着混乱,往水箱里投掷石块,砸碎的。

余小小并没有看到扔石头的人具体是谁,原以为这件事情不能追究什么责任,没想到余琅准备了这么多材料,这是打心底里不想便宜那帮坏家伙。

余小小不能完全明白举报操作具体是怎么进行,但瞧着那份页数越来越多的举报信,还有好多网址名称,视频附件,觉得是比学习还要繁琐的东西。

余琅写到凌晨多,还没有完全整理完。

余琅写了多久,余小小就在一旁安安静静看了多久。

眼睛里满满当当,装着少年,根本没有别人的位置。

余小小心里滚烫,借着给余琅倒水的机会,不由自主趴到余琅背上,满脑子这个少年怎么这么好,又帅,又善良,还靠谱。

这么好的男孩子,真的就不能喜欢他吗?

“余琅……余琅……”

想趴在这宽阔的背脊上睡觉,想拿胸口结实的肌肉当枕头,小家伙满脸幸福,闭着眼趴在余琅背上,双臂环绕至胸前,整个人黏皮糖一般在少年背后上上下下磨蹭。

甜腻的嗓音摧人心肝,像一只喵呜喵呜发情的小猫。

余琅瞬间人就没了,被鸡皮疙瘩淹没……

少年停笔,忽然道:“你今天找男人,找的怎么样?”

一句话把花痴的猫咪打醒。

“今天没有找到的话,明天再接再厉吧,加油。”

又一句话叫猫咪痛心致死。

“去睡吧。”

猫咪认清现实,躺进了被窝中。

那不是被窝,是坟墓。

好惨啊,锦鲤小王子从没被人这么嫌弃过,他究竟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