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竟是女儿身

“小姐,求您别打了――”

“江郎、江郎!!!”

东方小白清醒时,便听到了凄厉的女声,他只觉得肺腑中郁气上涌,喉头发甜,肚子里好像装着一团火,烧的他愤怒不已,视线中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然而他还未曾看清,手便不受控制的挥下了鞭子――

“银元,你怎敢背叛我!”

那是商天欢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

但是鞭子最终还是没能打下去,东方小白隐约记得似乎有人伸手接住了那一鞭,之所以说是隐约记得,是因为在那之后他就昏过去了。

这样的情况也是第一次见,让他睁眼后十分纳闷,他一般都在原主死后才会苏醒,而能够死掉基本上都摆不脱意外和阴谋,或者说疾病,共同的特性就是虚弱,就比方说上上次他是从一个商贾之子身上醒来,那位兄弟被老爷的小妾给药死,醒来后他在床上躺了好久……所以为什么这具身体都死到临头了还能活蹦乱跳?甚至挥鞭打人?

他在床上挣扎了起来,翻身坐起比想象中的轻松,只是肚子里依旧盘着一团火,烧的他心情糟糕,让他忍不住想破坏些什么,尤其是看到一层层落下的大红纱帐时,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好消息是这副身体的家世背景似乎很不错,他过去在西域跑过商,知道这般材质的纱账可不普通,更别说上面还绣着金线。

坏消息是,好好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喜欢这种色调的帐子?该不会是个娘炮吧,他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不好的猜测,然而还未等他整理思绪,这副身体又不受他控制了,抬手便直接撕拦这纱帐,他愣然抬头,随着飘落的红纱,他看清了外面那一排排跪着的身影。

哦豁?这次的身体该不会是皇子吧?无怪乎东方小白会产生这样的念头,与其说这是一间屋子,不如说是一座小型宫殿,地上铺的全部都是从草原运来的柔软皮毛,但屋内摆设却异常简约,最显眼的是中央的石桌,而以石桌为分界线,是一排排跪在地毯外的人。

他们有男有女,岁数大的已至不惑,岁数小的看上去还是个童子,此时全都双膝跪着,腰折下,额头贴着地,俨然是五体投地的姿态,饶是小白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老江湖也忍不住抖了抖。

没有一个人发声,或者说没有一个人敢发声,他们不知跪了多久,身体却没有一丝晃动,越朝虽说重武,但凡家里有点条件都会让孩子习武,不求能够闯出什么名头,只求能够强身健体,但像这般无论男女老少都有武功底子,气息平稳让人无法察觉……虽然他才刚刚苏醒,但委实是大手笔。

他突然有了一些期待,这次开局似乎不赖啊。

小白下了床,放松精神跟着身体走,他不是什么妖精鬼怪,苏醒之后不能继承原主的过去,但每具身体都有自己的个性和肢体记忆,看到熟悉的人时也会涌现各种各样的情报和感情,并下意识做出一些动作,这种状态至少要持续一年半载才会完全消退,他称之为尸未寒。

况且人在濒死之后性格大变也不是罕见事,且――由他观之,原主只怕是个性格暴烈说一不二的主。

除了面前这些跪着的人,还因为身体,自从醒来身体就燥热的让他烦闷,也不知道是病还是怎么回事,看这些人的态度原主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无言看了一眼幼小白嫩的手掌,一个经历丰富的老油条都憋不住这火气,更不要说是一个小毛孩子。

东方小白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原主,只怕是活活气死的。

走近之后,才发现为首的竟然是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只怕才十一二岁,而他的面前放着一根造型骇人的鞭子,不是软鞭,而是钢鞭,上面还有让人惊颤的尖锐倒刺。

看到他的瞬间,小白的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一个名字,商虞。

他是原主的贴身小厮,也是原主奶娘的儿子,而他身后的这一排全都是伺候原主的下人。

随着小白的走近,已经开始有人抖了起来,发现自己在抖之后努力想控制却抖的更厉害,连带着周围一片人也跟着一起抖,除了为首的少年,他只是不住的往下滴汗。

小白平静道:“你跪着做什么?商虞。”

他自认为平静,嗓音却阴沉嘶哑,完全不像正常孩子的声音,脱口而出的名字似乎唤醒了这副身体对于少年的一些记忆,而首先出现的,竟然是委屈。

身着黑衣像是暗卫的家伙立刻从梁上跳下,小白被他们吓了一跳,却发现他们手法利落的给她搬来了软榻,恭敬的递来茶水。

他无言接过,喝了一口才发现是冰镇酸梅汁,只是假模假样装在茶杯里,暗卫们又跳回了梁上。

原主到底是什么人啊?!

“奴明知银元有异常,却未能及时阻止,最终酿成大祸,请小姐责罚――”

小白喷出了嘴里的酸梅汁,她咳嗽起来,咳的撕心裂肺,那地上的少年也顾不得认错,急忙起身过来给她顺气拍背,嘴上喊着:“快去叫柳医师!”

他的举动激怒了小白,或者说激怒了原主,小白顺手就将那茶杯砸在他的身上,吼道:“给我滚!”

“全都给我滚!”

少年习以为常的跪下收拾跌落的杯子,并用衣袖擦拭小白溅上酸梅汁的赤足,接着被踹了一脚也不气,带着跪到脚麻的几排人有序退出。

把下人们骂出去还觉得不够,东方小白指着梁上吼道:“你们也给我滚!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兴许是已经习惯了原主的无理取闹,暗卫们立刻当着他的面窜了出去,小白知道这群人只是换一个角落呆着,估计还在屋顶趴着关注他,但是问题不大,因为他把人全部吼出去只是为了――他伸手朝下一摸。

他们以为小白在气银元,但小白在意的是那句“小姐”。

孩子身上穿的单衣本就轻薄,他绝望的跌倒在地,没有、没有,没有!

不是男扮女装,是真的没有!

他这次竟然在一个小姑娘身上醒来了!

……

不要怪东方小白如此大惊失色,他已经记不清最初的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每次死后都会在一个刚死的身体上苏醒,而无一例外,这些身体都是男性。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本来就是个爷们儿,所以这次怎么会突然――他倒抽一口气,这实在是出乎意料,让他难以接受,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从一个女娃身上醒来,小白在屋内烦躁的转来转去,接着他看到了一面琉璃镜。

竟然是传说中的琉璃镜,琉璃本就少见,虽说后来宝珠商行不知用什么法子能够稳定的产出琉璃,但琉璃仍旧是王公贵族才有资格用的奢侈品,寻常贵族女子有一面巴掌大的琉璃镜都欢喜的不得了,视若珍宝,当成陪嫁带走,而他的面前竟然有磨盘大的一面,这具身体的财力身家可见一斑。

透过这琉璃镜,小白看到了一个皱着眉一脸不高兴的小姑娘,不过是七八岁大小的孩子,却已经生了一副明丽耀眼的好模样,披散的黑色长发微微发卷,灵动的翠眸胜过最上等的翡翠,肤如白瓷,小脸红扑扑,身子肉肉的可爱极了。

就算是不高兴也像是撒娇,她看起来很健康,似乎是因为有着西域那边的血统,个头要比一般的孩子高挑,再加上五官比寻常的中原人深邃,小白试着抓起一头蓬松顺滑的黑发,抿起嘴。

这样看起来也是个英俊的小少年嘛――完全是自欺欺人。

越朝重武,江湖中各大门派世家林立,而大侠们在外总要吃饭住宿,商人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但这却不包括女人,固然有女子自立女户从商,也有不少闻名江湖的女侠,甚至还有女侠加入了六扇门成为了女捕快,可他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哪一位武林盟主会是女儿身!

更别说女捕快也只能是女捕快,从没听说哪位女捕快能够去大理寺任职!

不管是什么样的身体,不管是什么样的身份,他东方小白始终朝着武林盟主的位置努力前进,哪怕成为卑微的杂役弟子,也不曾懈怠功课,梦想成为一名威震江湖的大侠,当然如果能够再有几个红颜知己就好啦。

可现在别说什么红颜知己,自古以来有哪位女侠被推举成了正道领袖?女性相对自由的越朝都这样,而前朝更是不堪,听说前朝的女性还要裹小脚,大脚的江湖女侠嫁都嫁不出去。

何况原主似乎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这个年纪了也没有修炼内力,只怕也不是什么武林世家,到头来等待他的结局就是嫁人,他东方小白铁骨铮铮好男儿,又怎会屈从一个男子过上相夫教子还贤惠柔顺的为对方扩充后院的日子?

如此种种,他实在想不通,只觉得自己的辉煌之路开局就胎死腹中,不如干脆一点上吊自杀好了,早死早投胎,镜中的女孩儿表情也扭曲了起来,眼角发红,体内那团火似乎烧的更旺了,他含怒之下,一拳锤向了旁边的柜门。

随着一声巨响,有两个小姑娘那么高的柜子竟然硬生生被他打碎,小白满脸震惊,因为他看到了柜子木质表皮下包裹的金石质料。

一个连内力都还没有修炼的孩子,竟然一拳锤烂了特殊加固过的柜子,恍惚间他明白了明明原主家也不缺钱,屋内的摆设却如此简约,而最显眼的桌子竟然还是石头做的。

就算再怎么有钱?也禁不住这满身火气的暴躁孩子拆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