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归家

沈煜傍晚下值回府时,刚踏进府,便被李氏叫去西院好一通训斥。

他皱着眉听了半晌,忽然沉声问:“她回姜家了?”

李氏一瞪眼:“不然呢?家当摆件儿都带走了,你那屋里都空了?一大片。你做什么孽?当?初不是你自个儿去请的圣旨求来的新妇吗?这才成婚多?久啊,就要和离?”

沈煜眉头越皱越深:“是她要和离的,儿子能怎么办?”

这也太干脆利落了吧,说走就走,毫不留恋。他下了?值便快马加鞭赶回?来,连人影都没碰上。

他越想越不得劲,和李氏打了?个招呼,转头就走。

李氏一愣:“你去哪儿啊?不用膳了?”

沈煜没回头,闷声道:“官府有急事,母亲吃吧,不必管儿子。”

刚出西院,他忽然想起来一茬儿,忙又找来管家问:“那个之前安置在外院扫洒的侍女呢?”

管家见他脸色阴沉,吓了?一跳,磕巴了一下才道:“好像是夫人走时一道带走了?。”

沈煜沉默了?半晌,尔后快步出府。

他出府之后,一路纵马去宣平坊找韩靖安,拉他出来喝酒。

二人一道往东市酒楼去。

“煜哥,你今日又怎么了??有空找某喝酒。”韩靖安啧啧道。

沈煜抬手斟了?一杯酒,仰头闷了一杯,沉着脸不作声。

酒过三巡,韩靖安才套出话来,当?即喷了一口酒:“你真?答应了??”

沈煜冷哼了一声:“她都提了三回?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那就离呗,何必吊死在她一人身上?”韩靖安抿了口酒,“左右煜哥你想再娶也容易得很。”

沈煜沉着脸不说话。

韩靖安见他这模样,便知他听不进去这话,叹口气道:“你才识得她多久啊,不过半年多,这情意能有多?深?和离后过一阵子也就好了?。”

沈煜心里暗道:何止半年多?分?明是十多?年的日思夜想。

要放手谈何容易?

晨时一气之下应了?和离,转头就后悔了?。

她呢?半点回旋的余地也不留。

亏得当?时稍稍冷静了?些,没拟完那和离书。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下要怎么收场?

沈煜一杯又一杯酒下肚,胃里火辣辣地像是在烧。

……

姜韫回到姜府时,姜禄还未下值。

她让人把东西放回她自个儿的院子里去,而后先去祖母跟前请了安。

姜老夫人显然并不赞同她和离,甚至想让她立马收拾东西回永平侯府去。

姜韫充耳不闻,礼节做到位了?,便寻了?个由头告退了?。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她又去寻姜韬,问了管家才知他在校场上练剑,索性自己移步过去。

宽阔的校场之上,此时便只有姜韬一人正如痴如醉地舞剑。

她立在校场边上,静静看他练剑,想起之前他那番以武挣功名的陈词,一时并未上前打断。

姜韬练完了?才发现是他阿姊站在边上瞧着呢,当?下便快步过来:“阿姊,你怎么回?来了?”

姜韫看着他手里的剑,不答反问:“这是沈煜的剑?不是叫你还回?去吗?”

姜韬讪笑:“正打算今晚便叫人送至侯府。”

“现在就送回?去吧。”她淡声道。

“……好。”

二人一道出校场,在路上碰到了下值回府的姜禄。

姜禄见了?他俩,脸色微沉,让姜韬先回?自己院子里去,而后领姜韫到书房议事?。

侍者端进来热气腾腾的茶,先端给了?姜禄一杯,又给姜韫也呈了?一杯。

姜韫低头抿了口茶,静等姜禄问话。

“当?真?和离了?”姜禄问。他也知道女儿和永平侯和离只是早晚的事?,但今日猛地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惊了?一下。

这话一时叫姜韫不知该如何答,她顿了?片刻,搁下茶杯,道:“他答应了?,但没拟和离书。御赐的婚事?,得先上折子请圣意。待得圣意下来了,再由两府之人见证拟写签署和离书。”

姜禄沉吟半晌,皱了眉:“眼下并不是上折子的良机。”

姜韫颔首:“女儿省得。最好是等到中宫有主了,朝局稳一些再提此事。”

姜禄眉头却未松,低声道:“当?初圣人赐婚,多?半是为了?扶持姜家,打压崔家。如若……此次入主中宫的是贵妃,恐怕你与永平侯和离一事?便有些棘手了?。”

姜韫却不慌。崔贵妃这一胎生不下来,不足月便小产了,而淑妃腹中乃是将来的皇二子,后来被沈煜扶持上帝位的齐王。加之皇帝本就更倾向让新贵出身的淑妃做皇后,淑妃入主中宫是早晚之事?。

淑妃不日便将诞下皇子做皇后,崔家则被稳压一头,到那时姜家和永平侯府的联姻便无足轻重了?。

“女儿以为清宁宫那位胜算更大。”姜韫轻声道,“只是和离之后,沈煜在朝堂上必定不会对姜家手软。父亲要多?加小心才是。”

姜禄冷哼了一声:“如今也没见他如何手软了,手起刀落干脆得很。”

姜韫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先时父亲停职,他不是出手帮了忙,才让父亲复职的吗?此事女儿并未在他跟前求什么,他自己做的,也没和女儿提。”

姜禄微愣,顿了一会儿道:“不论他往后如何,你也不必再忧虑了?。既然打定主意和离了,便把这段忘了?,以后的日子再好好过。”

姜韫点了点头。

“和离之后,你祖母八成又要开始给你物色夫婿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姜禄又问。

姜韫怔了?片刻,之前还未嫁过去的时候,便想着秋闱物色上门夫婿了,这时候反倒没什么想法。

要男人做什么?

随心所欲地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多?好。

反正她有地位有钱财,什么都不缺。

于是她摇了?摇头:“改嫁一事?再说吧,等和离书拿到手了?,女儿想回关东住一阵儿。”

离开这个捆缚了?她几十年的京城,去外面走一走瞧一瞧。

“也好,老宅那边还有三房四房的人住着,到时我写封信回去,托你三婶四婶照顾照顾你便好。”姜禄如此安排下来,心里也觉得妥帖了?。

姜韫却道:“女儿想先去外祖家住一阵儿。”姜家那一大家子委实令人糟心,知道她和离了,必然又在背后说三道四。

“谢家?”

姜韫颔首。

“……也好,代我问候一下谢家二老。”姜禄应了?一句,到底不好再说些什么了?。他亏欠妻子太多,也亏欠谢家良多。何况这也是他与姜韫和姜韬之间的隔阂所在,轻易碰不得。

如此姜韫便告退了?。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便见一应摆设皆安置妥当?了?,博古架梳妆台上一丝灰尘也无。

她对锦瑟报之以笑,又让她给院子里的侍女小厮们分?发赏银。

这一夜她躺在出阁前的架子床上,睡得格外踏实。

在姜家一连住了几日,整个人都松快起来。

只是,等了?好些日子,也没见永平侯府有动静。

姜韫只得过去遣人催问。

再怎么说,两府之人要私下里见一面,敲定具体何时上书皇帝。再者,约莫到下半年立后风波才会平息,太迟了?,她得先把和离书拿到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