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太阳彻底西沉,最后一丝晚霞的余晖消散在天边,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社员们凑了这一次热闹,兜里装着一大把糖果,心满意足地各自回了家。

大队长事情也忙,最后又刻意警告了林家众人一趟,便带着那纸条和手里的麦乳精糖果之类回了大队部。

倒是林医生,皱着眉头看了眼林彤她们三个,最后从卫生所里特意送来了去肿消毒的药物。

“你也不用和我客气,这些药材都是山上的草药炮制而成的,只花了些功夫,实际上不值什么钱,远远比不上这梨子罐头的价格。”

林彤身上的伤口确实在一阵一阵地抽痛,暄暄和曦曦脸上胳膊上的伤也是红肿得惨不忍睹。即使没有林然医生这一遭,她之后也是还要去卫生所开药的。

因此,林彤并未再推拒,只是又满脸感激地道了谢,清澈透亮的眸子里写满了真诚:“林医生,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才好。”

暄暄和曦曦也靠在姐姐怀里,声音脆生生嫩嫩的:“谢谢林医生。”

三姐妹眉眼之间本就十分相似,精致动人的五官上虽然添了许多伤痕,却只是增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可爱萌哒哒的。

林然只觉得自己的心软绵绵的,语气都下意识放缓了许多,面色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没事,不用这么客气。如果这药涂完了的话,直接来卫生所找我就好,一般我不上工的时候都呆在那里。还有,要注意伤口尽量不要沾水,小心感染的事,别担心,只要呵护得好,不会留疤的。”

又不放心地仔细叮嘱了一番,林然才提出了告辞。

看社员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宋巧也准备动身离开,只是在离开之前,她紧紧握住林彤的手,感动得眼睛都红了一圈。

“三妮啊,巧婶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你真是个傻孩子,太傻太傻了!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你知道现在布票是什么价格吗?一件成品衣裳又是什么价格?”

“就这么直接塞给巧婶,你敢塞,巧婶也不能要啊!巧婶是那么眼皮子浅只知道剥削占小孩便宜的家伙吗?你的心意巧婶领了,快把衣服收回去吧,改改给你自己做上两件也是够够的了!”

说到眼皮子浅的时候,她还忍不住狠狠剜了林奶一眼,转头看向林彤的时候,又是满脸动人的温柔,似乎生怕惊到了他们一点。

宋巧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她是真的没想到,林三妮居然会大方到送给她这么大一份礼物。

要知道,社员们普遍拿的都是糖果,真正拿了大头的,除了大队长和林医生,也就只有她了。

可大队长和林医生是什么人,又帮林三妮做了多少?她宋巧又是什么人,又为林三妮做了什么?

这新衣裳,她拿着亏心啊!

“巧婶!”林彤也是眼中含泪,水洗过般清澈的眸子里盈满了深切的感情。

“自从我妈走了,我就像是天崩地裂一样,整日里浑浑噩噩的,是您给了我一份新的母爱,把我从封闭孤独的绝望世界之中拉了出来。”

“在我心里,您就像是我的亲妈一样,对我的帮助可一点不比大队长、林医生他们少。我妈不在了,您就是我心中除了暄暄和曦曦以外最重要的人。”

“这衣裳,您就当我借花献佛,作为孝顺您的礼物。”

林彤穿越以来,巧婶是除了两个小豆丁以外第一个给予她善意感情的人,要是没有巧婶帮衬着,今天的一切绝对不可能发展得如此顺利,舆论不可能完全彻底地偏向她们三姐弟。

再说,她和原身之间还是存在一定的差异的,林妈的走和巧婶的帮助,正好可以成为她最好的转变的借口,任谁都不会怀疑。

一件衣裳而已,她现在的诉求真的很小,只要有的穿能吃得饱就行,其他啥也不在乎。

“三妮啊!”宋巧又忍不住想要抹泪了,三妮这娃实在是太戳人心窝子了,字字句句都往人心肠上最软的地方戳,怎么能让人不放在心上?

林彤泪眼朦胧,也抽抽噎噎地喊:“巧婶!”

终究是抵不过林彤坚定的态度,宋巧最终还是把衣服紧紧抱在了怀里,一下子竟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继续开口道:

“三妮啊,从此以后你就把巧婶当成你干妈,巧婶也把你当成自己女儿,你要是有啥事了,都来找巧婶,巧婶一定帮你护你!”

宋巧眼睛红红的,拍了拍林彤布满茧子的手心,心中百感交集。

“唉!干妈!”林彤立马听话地叫了一声。

也是神奇,其实说起来巧婶也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只比林彤大了十来岁,一下子竟成了林彤的干妈,也是令人唏嘘。

两人又亲热地腻歪了一阵,直到天色彻底昏暗,林彤才催促巧婶快些回去。

毕竟乡下泥泞的道路坑坑洼洼,可一点不好走。再说如今手电筒这种城里照明的稀罕玩意儿,整个大队也只有大队部那里放了一把。

其他人走夜路都只能抹黑,那是真真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微弱的月光映照着,和几十年后被路灯变得如同白昼的黑夜可完全不一样。

目送着宋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夜中,林彤才领着两个小萝卜头回了稻草屋。

至于其他的林家人,虽然心中的愤怒都压抑得快要爆炸,但顾忌大队长他们的面子以及自己的保证书,只能眼不见心不烦,都已早早地回了那边的砖瓦房休息。

——一家人气得连晚饭都没吃。

……

一进稻草屋,暄暄和曦曦便都小心翼翼地抓住姐姐的手,语气有些忐忑,忍着哭腔道:“姐,你不要我们了吗?”

两个小萝卜头可怜巴巴的,一个一只大腿抱住了林彤,像是两只嫩歪歪的小动物崽崽,瑟瑟发抖。

他们从巧婶开口之后就一直沉默,在林彤喊出干妈的时候脸上便盈满了恐惧。

妈走了,姐不要妈了,是不是也不要他们了!

“小傻瓜蛋!”林彤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们的担忧,忍不住失笑,却又有些微微的心酸。

这两个小豆丁,是被抛弃怕了,心里其实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的面色更温柔了,俯下身轻轻把两人抱在怀里,声音温暖得不可思议。

“暄暄、曦曦乖,只要你们好好听话,一直对姐好,姐也会,一直一直陪在你们身边,永远对你们好的。”

她认真地看向弟妹,一字一句地承诺着。

两个小豆丁这才破涕为笑。

暄暄努力绷着脸直起腰,模仿着姐姐的表情动作承诺:“姐,暄暄会一辈子对姐好!一辈子保护姐姐!”

曦曦则一下子乳燕投怀般投向了姐姐的怀抱,因为过分激动还吹出了一个鼻涕泡泡,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水汪汪的,不停地喊:“姐!姐!”

“乖,不哭了!”林彤轻柔地擦掉他们脸上的泪珠,注意没碰到伤痕,又将她们抱到了床上。

“来,我先给你们擦药,这可是林医生特意送过来的。”

“知道,林医生对我们好,要感谢林医生!”小哥哥林暄一本正经地回答。

林曦也附和哥哥萌萌点头:“对!好!感谢!”

林彤又一次扑哧一声笑出来,心间不由都松快了几分,一直沉甸甸的心情也放松了几许。

这两个小豆丁还真是冰雪聪明,把她的话都牢牢记在了心里,让人忍不住由衷喜欢。

把被碾碎的草药糊糊均匀地涂抹到两个小豆丁的伤口上,完成了最后一道伤口的处理,林彤正要洗手将药草收起来,却听见林暄十分关心的声音。

“姐,你后背是不是也受伤了,我也帮姐涂药,好不好?”

林彤下意识抬眼,与林暄的目光相对,小哥哥纯净的目光里面满是对她的在意与关怀。

不知怎么,她心一软,下意识点头:“好。”

她躺下身,脱下了外套,后背的伤口裸露出来,同样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也是暄暄提醒,她才重新感受到那里火烧火燎的疼痛。林奶本就对林彤积怨最深,看见她来了,下手更是重了许多,林彤将两个小豆丁护在怀里,是硬生生挨了好几下,每一下都下了死手。

瘦削的脊背上,数道红肿的伤痕由背部划到腰部,皮开肉绽,充斥吓人的血丝。

“姐!”林暄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林曦也哭唧唧的,大滴大滴眼泪往下掉,心疼地小口吹气:“姐姐好疼,曦曦呼呼,呼呼!”

两个小豆丁直接的感情烫得林彤有些略微不知所措,她微抬起发酸的眼眶,使劲把眼泪憋回去,挤出一抹轻松的表情:“没事,就一点疼,姐受得住。”

林暄含着两包泪,双手颤抖,小心翼翼地敷着药草。

清凉的舒适感觉从背后传来,林彤趴在床上闭眼感受着,沉默了一会,忽然道:“暄暄,曦曦,你们怨我吗?”

这场冲突说到底是她惹出来的,中间不知掺杂了多少算计。可最后,受伤的不仅仅是她,还有无辜的暄暄和曦曦。

计划是她亲口说出来的,暄暄和曦曦也是无条件配合,可最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