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波走到讲台，眉头微扬。
“行啊你们，开学头天就差点惊了政教处，要不是我反应快，咱们班就要出名了。”
见老师来了，大家伙热闹也不看了，纷纷回了自己的桌位，有前后看得明白的同学打抱不平。
“闹到政教处怎么了，又不是咱班的人找事，季老师您刚才是没看到，那小子嘚瑟的——”
“大摇大摆就差岔开脚横着走了！还真以为这是他们班啊？”
“就是！”
季波：“……”
男人“啧”了声，“你们这是真以为老师没看到啊，就算人家开始嚣张了点，这后面不是也被吓得不轻吗？”
“人家今天够倒霉了点，咱们就别再落井下石了啊，要不人家知道了还不得气疯。”
众人哄笑。
这老师倒是有点不走寻常路。
季波自如的将手上的册子摆好。
他的年纪比在座众人也大不了两轮，对于这些学生的想法，别说心知肚明，猜得也八九不离十了。
到底是年少气盛、面冷心热的时侯，对于看不惯的事情自然没那么忍得住。
见老师没有长篇大论教育的模样，心神也不由更放开些。
季波目光微微移动，落在靠窗的女孩身上，轻笑了声：“手上功夫不错。”
顾瑾瑜抬眸谦虚道：“其实一般。”
只怪对手太差劲？
季波敢打赌，这话要是让刚连出门都直冒虚汗的家伙听见，指不定气得能厥过去呢。
男人敲了敲名单表，觉得有点意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瑾瑜。”她自如回道。
这名字怎么觉着有点耳熟？
季波思忖着，看了眼时间，整了整表情，正色道：“行了，那咱们先说正事。”
“经过努力，咱们横西联校将于下周和县一中的高中部，共同去纺织国营厂进行为期半天的‘学习’活动。”
男人的表情略显严肃：“这样的机会不多，学校虽然没有强制性要去，但老师各人建议，还是可以去看看见见世面。”
［滋拉……］
［恭喜宿主，兑换商城首件物品上线，是否启动解锁模式……］
顾瑾瑜微怔，心神缓缓探入打开脑海深处。
只见原先空空荡荡的“兑换墙”，上面俨然出现了一个图框，上面写着——
［名称：聚酯纤维制造技术］
［所需兑换值：15000经验］
［兑换时限：三个月零两周］
顾瑾瑜：“……”
好家伙，这是真敢开口也真敢要啊。
自己勤勤恳恳地攒了这么久，经验值也还没过两百，一口气溢价几位数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兑换时限！
这怕不是成心让自己过眼瘾的吧，顾瑾瑜舌根抵了抵下颚，勉强忍了。
不过……
“聚酯纤维”制造技术？
顾瑾瑜不由得下意识坐直身体，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聚酯纤维又称涤纶，这种合成纤维在后世司空见惯。
然而，在此时却大不一样，吃穿住行，吃总是在第一位的。
这年头饭都不够吃，地里只恨不得全给种上粮食，自然而然也就没太闲余的地种拿去棉花。
也于是乎，在“凭布买票”的计划供应也就成为了顺理成章的措施。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普通家庭往往一年也做不上一套新衣服，旧衣都是缝缝补补，打满各种补丁。
而就是在这样的缺衣少粮背景下，聚酯纤维有着另外一个镌刻着时代印记的名字——
的确良！
五十年代，国际上开始流行涤纶。
六十年代，国内还处于依靠进口来“开发”涤纶阶段。
一直到79年初，国内才有了首批的自造的“的确良”！
而就是这个广译而成的“的确良”，在七八十年代堪称风靡一时，扫荡纺织界。
所有进口的料子，成衣，但凡是“的确良”做的，全都是人们排着队抢购的紧俏货，穿上蓝布裤，套上“的确良”，站在街头，就是最新潮的时髦达人。
当然，不仅有钱没布票的家庭喜欢这种材质的衣服，还是工厂田间劳动的家庭皆是青睐有加，为什么？
因为这玩意儿比棉布结实啊！
结实不皱，好看耐穿，只这些点，就足以让“的确良”成功地在七十年代纺织市场站稳脚跟，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顾客，一度成为服装界的新宠。
而距离国内首批自造的的确良出现之时，还有足足一年多的时间。
顾瑾瑜有瞬息的战栗，过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而当她再度凝望那个举重若轻的小框时，有了不同的色彩。
顾瑾瑜缓缓地，慢慢地笑了笑，这个兑换商品，她要定了。
至于怎么存够一万五的经验值，顾瑾瑜指尖轻点桌面，单靠每周的日常任务绝对是不够的。
看来，恢复高考后的首次“战役”自己必须得更加上心一些才行。
毕竟，只有市级及以上的奖励，才足够让自己在时限内与兑换物品不失之交臂。
而就在顾瑾瑜缓缓思索的期间，教室内也不太平静。
“啊……”只听了第一句话，就有人叹口气。
“跟县一中？”闻言有人苦着脸，似乎不太情愿。
同他有一样想法的并不在少数，当即道：“县一中那些家伙眼朝天，咱们干嘛跟他们一块去啊？”
作为左右最大的公社中学，和县一中的“恩怨”由来已久，加之对方大都是吃商品粮出身的，双方互看不上都快成了习惯。
当然，多是县中对横西单方面的瞧不上，但谁也都不是泥性子，时间久了，这关系自然也就越来越差。
平日里总少不了对比，这风气就连老师们也不得不沾染了些。
笑话，都是自家的学生，他们虽然被分配到公社中学教书，可不见得他们这些教师就比县中的那些老师差到哪去，又哪里容得自家学生受这气。
好在平日两所学校接触的机会并不多，这才没真得闹出什么大的。
绕是这样，对于县中那伙“子弟”厌恶，也已经深入人心。
季波敲了敲黑板，激道：“这么，听到说县中也去就怕了？”
“呸，”有男生拍着桌子，狠狠道：“咱们横西有什么可害怕的，上学期的升学考试状元，这届里前三有两个都是咱们横西出来的。”
他嗤之以鼻道：“不都说他们的教育投入资源不少，这不也没比过咱们公社学校吗。”
“何止啊，”有人忍不住笑了，目光轻轻瞥了眼窗边的顾瑾瑜，没敢多看，清了清嗓门道：“我们这届升学考试一样的卷子，第一可足足拉了他们三十来分呢。”
有消息不灵通的，闻言咂舌道：“真的假的，不是说这次前三分数比都特高吗？这样都能高三十来分……”
想了想往年的分数，男生惊悚道：“这该不会门门都快飙满分吧。”
“科普”的男生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答案不言而喻。
“不是吧？！”
“这家伙要不要这么不是人！”想起自己的升学考成绩，男生表情非常虚弱。
伍梓嘉忍不住笑得打跌，压低声乐戳戳身边，道：“瑜儿，听见没有，他们说你不是人哈哈。”
纪轩祺摸了摸下巴，往后桌靠了靠，意味深长道：“你说，这话到底是在夸你厉害，还是在损你不像人？”
他想了想，总结道：“好像兼而有之！”自家常常因为自己太过于学渣，而觉得与世界格格不入。
然而，跳出框框，他好歹也是个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点余的四好少年好不好。
顾瑾瑜姿态和缓，懒洋洋的打了声哈欠，对于这傲人的成绩没有任何“应有”的反应。
实在不是她太强，而是这次联合卷难度出乎意料的低，自己一不小心就考得有点高。
好在这副内心活动，出题的几位老师不知道，否则怕不是挽起袖子要上来揍人。
没看那些个学生都被自己虐得嗷嗷痛哭嘛，这明明就是正常难度！
“不是人”的话音刚刚落下。
科普同学对其同桌予以死亡凝视，几乎是“爱怜”地看着对方——把这孩子给傻的。
等等！
男生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当即脖子都快僵住了。
那什么，升学考第一在他们横西，他们就是本届的考生，整个高中部加起来都没满三个班。
也就是说，有三分之一的几率，这位此时此刻就在他们班！
男生“咔哒咔哒”艰难抬头，仅剩的希望很快破碎，离自己不到三公分距离的同桌，正以无名关爱的神情深深地凝视着他。
真不容易，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我这究竟是什么运气！男生心中怒道，想起自己方才的口出“狂言”，就差把自己圈到角落去。
当着正主敬称“不是人”，自己这运气平时怎么就没见这么好呢。
凭借着视野优势，季波将下方众人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在场大多都是知道“内情”的。
季波心中恍然，终于想起自己心中那似有若无的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了。
原来差点破了县中除县城学生不收惯例的，就是这位险些到政教处“一游”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