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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李思居手中的花绣球上。
有看客艳羡私语道,“这可是如日中天的户部尚书刘赫府上的掌上明珠啊!攀上这跟高枝,何异于麻雀变凤凰,不知道是便宜哪家小子了!”
有走出太和殿考场的考生认出了拿着花绣球的书生,惊呼道,“是李思居!他是本场殿试的状元!”
此言一出,所有人哗然,不知是谁先拍手叫好,称此为上天钦点的良缘,贵女配状元郎,着实是一桩佳话。
那美颜女郎身着桃衣,在侍女的簇拥中缓缓走出花楼,朝李思居而来。
开路的侍者怕李思居跑了,高声喊道,“这位状元郎,还请留步与户部尚书府共商嫁娶一事。”
温含卉顿时急了,她想把那颗红绣球丢走,丢的远远的,“思居哥哥,我们不要理她们,快些走罢!”
李思居抓着花绣球的手却是无声收紧了,他的眸色不明,安抚温含卉道,“含卉,来人到底是户部尚书府上千金,直接就走不合乎礼数,以后我要走仕途,得罪不起,必须妥善处理此事。你先回去吧,莫要担心,我不会负你。”
话音刚落,温含卉原本挽在李思居臂弯里的手忽然就落空了,她低头看着站远了一步的李思居,神情有过一丝怔然,而后眼眶慢慢发红。
李思居轻轻揉了一下温含卉的脑袋,仍是叫她放下心来先回家里,她一个常年在闺房里的女人,不善于处理这种事情,就都交于他来处理。
温含卉神情失落,到底是听了李思居的话,不想让他为难,默默的走出了喧闹的人群。
当温含卉走到长安街上,再回看那座花楼底下时,她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乌泱泱的人群,人群已经把李思居和那美艳贵女淹没了。
温含卉鼻尖一酸,低头飞快用手背擦了下眼睛,她掂了掂原本揣在腰间的钱袋子,这六串没花出去的铜串一下子变得很沉重,为了减轻负重和改善心情,温含卉拐进一间红妆坊,买走了心心念念已久却舍不得买的桃花香膏。
回到家门口,温含卉把钱袋子和桃花香膏都藏进木篮子里,以免被家人苛责自己拿手红给外人做刺绣,却不体己家里。
温含卉推开柴扉门,瞧见温尚风在前院斗鸡。
温尚风也瞧见了她,姐弟俩对视一眼,他忽然就扬声道,“爹,娘,我说的没有错,姐姐才出门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一定是思居哥哥高中后嫌弃她出身没落商贾之家,另寻贵女了!”
温含卉皱眉,“我出身没落商贾之家,你不也出身没落商贾之家?你可别以自己的小人之腹揣思居哥哥的君子之心。”
温尚风咯咯笑了,跑到赶到前院的陶然身后,“娘亲,你看,姐姐恼羞成怒了!”
陶然一把捂住温尚风的嘴,她急问道,“思居当真高中了?”
温含卉应了一声。
陶然满眼欣喜,“老天爷,我们温家真是要高攀李家了。自古商不如士,如今李家地位比我们高了。思居是中了殿试第几名?”
温含卉如实相告,说他拔得殿试头筹,是状元。
陶然赶忙差遣侍者把在书房里核对账簿的温颂喊了过来,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中庭的石桌上,激动的商议着温含卉接下来的婚事。
席间,温尚风又问温含卉,“姐姐,思居哥哥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陶然这回可没再惯着温尚风,狠狠的揪了一下他的耳朵,“你就是不盼着你姐姐好,殊不知你姐姐过上好日子了,也能拉扯你一把,让你也过上好日子!思居可是新科状元,当然是众星捧月,众人巴结的对象,人家忙着打点交际,哪里顾得了和含卉这点儿女私情。”
“含卉,你说是吧?”偏偏陶然还偏过头来问温含卉。
是众星捧月吗?温含卉回想了一下花楼下的场景,李思居的确是众星捧月,无暇顾及她,于是温含卉认同的点了点头。
温颂喝了杯茶,敲打温含卉道,“思居有没有说上咱们家提亲的时间?虽然你俩自幼定了娃娃亲,但思居如今是新科状元,必定十分抢手,我怕晚了出纰漏,这门亲事还是得尽快办下来,要等媒婆踏破李家门槛,依照男人骨子里的重利忘义,势必会择良木而栖,这门亲事还办不办得成就不好说了。”
温含卉闻言,脸色唰得白了几分,她斟酌了一下,还是将李思居被户部尚书府的女儿榜下捉婿一事说了出来,只是她强调道,“爹,我与思居是有真感情的,我亦了解他的为人,他断然不是你口中重利忘义的人。他会娶我的,你们不要多想了。”
温含卉说完,提着木篮子回了自己闺房,讷讷的发了会儿愣,又坐到了绣架前面,拧好花绷子,做起刺绣活儿来,她不是什么贵女,不会应付外面的事,自小学会的都是些女红手艺,这是她安身立命之本。
一连三日,温含卉都待在自己闺房里做手艺活,绣了一张张十二生肖款式的蚕丝帕,始终没有等来李思居的回音。
饭桌上,温尚风再度嘲笑温含卉被李思居抛弃了,以后会嫁不出去,没人要时,便是连一惯溺爱他的温颂也听不下去了,抓起温尚风就是一顿打,打得温尚风后来几天都下不来床。
温家氛围低沉,一直到十日之后的清晨,温颂清晨准备出门去成衣铺时,推开那扇柴扉门,等来了李家前来送聘礼的媒婆和侍者队伍。
温颂一下就清醒了个透彻,将李家的侍者队伍放了进来。
陶然一扫前阵子的低沉,喜上眉梢,吆喝着把温含卉叫到了前院。
温含卉紧张的连襦裙长带都系错了,女儿家红着脸,满心欢喜,也顾不及打扮了,赶到前院时连墨发都绑的乱糟糟。
只是在温颂数了数李家的聘礼后,他的脸色变得相当不好看,问媒婆道,“李家如今可是朝堂新贵,你们送来这五箱聘礼可并不实沉,尽是些丝绸布匹,李家原本就是做染布坊生意的,最不缺这些东西,可见你们都没有拿出诚意来。这是嫌弃温家如今与李家不是门当户对,轻视我们吗?”
媒婆愣了一下,神情里满是不解,“温大人,此言差矣,我倒是觉得李家诚意满满,毫无怠慢之意。您看京城如今哪家迎娶良家贵妾还送五箱聘礼的,这恰恰就是对您家女儿的重视。何况李家的状元郎已经分封了户部员外郎一职,那可是七品的官职,人家已经不同以往了,这会儿好比是凤凰在天上飞了,你家着实是高攀,得了这个机会就偷着乐吧!”
这聘礼是用来下贵妾的,不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温含卉闻言,如遭雷劈,她走上前去质问媒婆,“你确定李家的意思是让你到温家来下贵妾吗?这可是思居哥哥的意思?”
那媒婆只觉得温含卉无理取闹,她眼皮一掀,朝温含卉翻了个白眼,说话也盛气凌人起来,“哎,我说你这姑娘怎么那么不知足,那么不识好歹呢?可怜状元郎跟户部尚书白央求一番,你竟是一点也不领情,我看你也只是白担了个温良恭俭让的好名声,难副其实!
你这出身做贵妾都是高攀,您家要是不接这聘礼,那就退婚吧。只是你得想好,你不是二八年华了,已经是二十岁的老姑娘了,之后还能不能找到像李员外这样的男人可不一定了,何况这被退婚的女人,哪家正儿八经的人家会要啊!”
温含卉听着媒婆羞辱的话,眼眶通红,她拽着媒婆的双肩,反复确认道,“思居哥哥为什么要央求户部尚书,他可是答应要做户部尚书的乘龙快婿了?”
媒婆啧了一声,似乎是嫌温含卉的手脏,把她拍开后还弹了两下衣袖,“男儿志在功名,不赢取户部尚书的女儿为妻,难道还要迎娶温家女儿为妻吗?你能给李员外什么,户部尚书的女儿能给李员外什么,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这话一出,可是藐视了整个温家,温颂和陶然当即和媒婆吵了起来,前院闹哄哄的,抬聘礼的侍者们各自眼观鼻鼻观心,沉默的杵在一旁。
温含卉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跑出了温家,穿过两条巷子,来到了那扇她经常拜访无比熟悉的李家府门前,嘭嘭把门敲开,她喘息着,低头对门童说,“把李思居叫出来。”
门童显然是经过敲打,他同温含卉装起糊涂来,“李员外出府办事去了,他这阵子挺忙的,要不等他回来,我再同他禀报一番,姑娘先回吧。”
“李员外真是好本事,现在就敢叫人搪塞我了。让开!”温含卉绕过门童就往李府走,她与李思居从小一起长大,她熟知李府的一草一木如同熟知她自己家。
门童哪里敢拦,只得退避一旁,打眼色给侍者去通知李家人。
温含卉在书房里找到正在作画的李思居,他好一副闲适的模样,刺得温含卉眼睛生疼。
李思居见温含卉来了,有过一丝错愕,继而温润如玉的脸上挂了笑,说的话犹如春风和煦,“含卉,你是想郎君了,所以过来看我?”
面对装傻充愣的李思居,温含卉忍着火气问他,“思居,你是否叫媒婆上我家送聘礼了,送的是贵妾的礼,而非妻子的礼?”
李思居流露出了然的神情,他同温含卉解释道,“含卉,我也是身不由己......”
“你哪里是身不由己,你别骗我了,你这根本就不是君子所为!”温含卉激动的推了李思居一把。
李思居撞在木桌上,他抽疼一声,皱起眉头,“你今日是吃了火/药吗,怎么变得这么泼辣,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温含卉的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你想做户部尚书的掌上赘婿,你与我直说便可,何必糊弄我,羞辱我。你说你要不认识我了,过去这二十年来,我才是遇人不淑的那一个,我才是不认识你的那一个。媒婆说我已经是老姑娘了,可是她难道不知道我是为了等谁才硬生生把自己等成了一个老姑娘?”
温含卉一字一句道,“是你负了我,是你配不上我!”
李思居心里虽然有气,但是对温含卉也的确有所亏欠,因此试图揽过温含卉哄她,“含卉,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并非十恶不赦之人,我只是做了寻常男人都会做出的选择,我李家只是一个商人家庭,哪里有能力拒绝户部尚书,那我尚未在朝中站稳脚跟,就已经得罪了一票人。
我与户部尚书求了几番情,他才允我纳妾,我已经尽力为你考虑过了。
做贵妾有何不好,我会对你好的......你别生气了,我与那女郎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远不及我与你青梅竹马的情谊深厚,我是爱你的。
我爱你,这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