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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含卉撂下话后,毫不留恋的走了,却不知道要走去哪里。
温含卉漫无目的的走在长安街上,经过一间面馆时,饿扁的肚子咕嘟叫了一声,她花了十文钱买了一碗素面,坐在街边小桌上吃了起来。
离家既是冲动,又不是冲动,温含卉规规矩矩做了二十年的闺秀,如今一人出来,无依无靠,说不害怕是假的,只是她必须破釜沉舟,才能走出自己的人生道路。
温含卉一边吃着面条,一边琢磨着自己能做什么活计来养活自己,她手里的积蓄并不多,都是自己卖刺绣活儿赚来的,她也只能干成衣制作方面的活儿,其它的她都不会。
嗦完最后一口汤底,温含卉决定去沿街的成衣坊问一下有没有缺女工做活计。
不想温含卉走访了好几家平日里生意红火的成衣坊,只是开口询问招工事宜,她甚至还没开口介绍自己,对方都满脸戒备的把她赶出了成衣坊,只因为她是温颂的女儿。
近年来,京城的成衣坊间竞争激烈,所以他们是万万不会接收一个竞争对手的女儿,毕竟谁都不知道她过来是不是偷窃一些成衣手法的。
温含卉想通了这一层,也知道在成衣坊里找活计是不现实的。她看了一眼远方西沉的日暮,漫天的火烧云,和收摊归家的摊贩,她已经没有家了,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哪里,她思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出办法,只能先找一间客栈投宿,先挨过这一夜。
说来也巧,这一日的客栈生意火爆,温含卉走了一圈,发现沿街的客栈都已经住满了住客,她竟是连住的地方都要找不到了。
眼见天色愈发暗沉,马上就要天黑了,温含卉到底是一个闺阁女子,没有社会生存的经验,害怕在胸腔里蔓延,委屈也涌上喉咙,她蹲下身无助的哭了起来。
恰逢这时,井巷里走出一个提着盏灯归家的妇人身影,她犹豫着停在蹲着哭泣的女人面前,试探着问道,“这不是含卉吗,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温含卉擦了一把眼泪,抬头看清来人,是她时常去兜售自己手艺活儿的手作坊老板娘胡玲。
此时此地,此种境况遇见相识之人,温含卉就像是抓到了一跟救命稻草般抱住了胡玲,委屈的把自己连日来的遭遇和胡玲讲述了一番,“胡玲姐,我不能回家,不然我就要给李思居做贵妾了。没有人在乎我过的如何,他们都在牺牲我来成全自己,我不想做一个牺牲品,我想拥有自己的人生!”
胡玲宽慰般拍了拍温含卉的肩膀,“没事的,你别着急,就算成衣坊不收你又如何?成衣制作可不单单只有成衣售卖这一个环节,染布、纺织、刺绣、剪裁,每一环都息息相关,这时候出身成衣坊之家就是你的优势,因为你了解每一个环节。我们都是女人,我能帮你一把就不会吝啬。”
“这样,我丈夫黄超在京郊开了一间纺织坊,因为刚开不久,所以人手不够,需要再招一名能够吃苦耐劳的女工。每个月五串铜串,你要是不嫌弃薪水低,就过来我丈夫手底下干活吧。”
“至于住处,我的嫁妆里有一间乡下的宅院,最近空置出来了,我刚好想要租售出去,这间宅院离纺织坊不远,走一里路就到了。我可以以一季一两银子的价格租给你住。只是这间宅院久未打扫,布置简陋,不知道你住不住的惯。”
温含卉上一瞬还觉得天塌了,下一瞬又觉得天亮了,她连忙应道,“胡玲姐,我怎么会嫌弃?我原先觉得自己好像溺水的人,就要死了,而你在我绝望之时出现了,递给我一块浮木问我要不要抱住它,我当然是要抱住它!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你对我的恩情我记在心里,只是我如今人微言轻,毫无用处,没有能够帮得到你的地方,来日但凡我有余力了,胡玲姐有任何的吩咐我都在所不辞!”
温含卉说着,心里感性,又要哭鼻子。
胡玲赶忙制止了温含卉,她拉过温含卉的手,把人往城外带,“你再哭城门都关了,今夜就要坐在城里吹一晚凉风了。”
温含卉一听,连忙擦干净眼泪,着急的赶起路来,“瞧我,没有经验,连城门几时关闭都不知道。”
胡玲提着一盏昏黄的灯,把温含卉送去了自己那套乡下的宅院里,同她告别道,“我还要回家用晚膳,就不逗留了。我这间宅院是在胡家村尾,天亮以后,你顺着村尾到村头的方向沿着乡道走一里路,就能看见我丈夫开的纺织坊了。我瞧你也受惊不小,你明日休息一日,把家具被褥置办好,后日开始到纺织坊做活计如何?”
温含卉自然是应下,她站在宅院柴扉门外,看着胡玲走远,直到她的视线里再也不见任何的灯影。
温含卉看着夜里漆黑的胡家村,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她连忙走到宅院里,把柴扉门关好落上插销。
温含卉摸黑走了一圈,很快便弄懂了四合院子的布局,她头一回躺在自己闺房以外的床榻上,久未有人居住的宅院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没有盏灯点不了火折子,甚至连被褥都没有,但是温含卉却深刻的体会到了能够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有多么难能可贵,她怀抱着感激的心情,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温含卉是翌日一早被村里打鸣的公鸡叫醒的。
刚睡醒的温含卉脑袋有些发蒙,她掀开眼帘,盯着头顶结了蜘蛛网的悬梁,蜘蛛发毛的足在一层层白色的织网迅速移动,而周围的白墙凹凸不平,墙皮坑坑洼洼,上面有一些陈年的霉斑。
就在这时,原本在结网的蜘蛛不知何时吐了一根丝线顺着花雕床榻的木架往下爬行着,似乎是对温含卉这个活生生的人起了猎食的兴趣。
温含卉睫毛颤了一下,几乎在一瞬间从床榻上弹了起来,瞌睡虫彻底跑了,她抬手搓了两把脸,撩开破旧的帘布,走出四合院,从后院找了一把扫帚,开始打扫。
在清扫时,温含卉发现乡下宅院的野生生物挺多的,不光是房间里的蜘蛛,还有墙角的壁虎,在炊房上蹿下跳的老鼠,温含卉眼观鼻鼻观心,权当做看不见。
直到温含卉在井口接水擦石桌时,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跑到了温含卉薄薄的绣花鞋上,她低头一看,一只硕大的蟑螂正趴在自己鞋面上。
温含卉手里的抹布一扔,不管不顾的叫了出来,“啊——!”
她迅速跑到后院唯一的枯树树干后面,企图把自己隐蔽起来,这些生物真是太可怕了!
半晌,温含卉顺了顺自己起伏的胸膛,安慰自己道,“从前娇生惯养,现在一切要靠自己打拼,先适应一下艰苦的生活环境,以后有钱了再搬到城里的好房子里去就好了。能够有遮风避雨的地方住,你应该感到满足,而不是抱怨......”
正当温含卉喋喋絮语时,她听见耳旁传来嘶嘶沙沙的轻响,她愣了一下,抬头一看,对上一只盘曲在枝干上的青蛇和它朝着她吐出的红信子。
温含卉:“......”
“啊——!”温含卉吓得浑身冷汗都飙了出来,双腿发软的往外跑,期间跌跌撞撞还一脚踢翻了盛水的木盘,狼狈的摔倒在地,她顾不上喊疼,抱着彻底远离的决心就算是爬也要爬出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