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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月,陆安都在潜心钻研砍木,那些砍坏了派不上用场的,就成了堆在炊房里的柴薪。
他开始造出一些形形色色的小物件,小木簪,木匣盒,搓衣板……
有一日,他闲来练手,雕刻出两块正面是“欢迎光临”,背面是“暂时勿扰”的木牌,分别挂在自己寝间和温含卉寝间门口,说是两人虽然生活在一起,但是相互要保留有自己的一点空间,以后相互造访对方寝间时要遵守木牌上的刻字信息,挂着“暂时勿扰”这一面时,就要主动回避,挂着“欢迎光临”这一面时,则随时可以造访对方寝间。
温含卉:“……”
罢了,孩子有想法是好事,不能扼杀孩子的创造能力。
终于,在家里储备好了来年过冬的柴薪后,陆安按照温含卉的指示,依次做出了弹弓,纺锤,手摇纺车,和脚踩织布机。
接下来便是制作棉线。陆安和温含卉分工合作,他把储藏在缸里棉花的拉出来弹好,搓条拉捻变成棉纱。而温含卉把棉纱塞进纺车里,手摇成线。
得到棉线后,温含卉开始蹬织布机做成布,用剪刀裁好大小均一的方布,她的手指穿好针线后,灵活的在方布上穿梭,紧密贴合的走线缝绣出一幅幅十二生肖的图案。
陆安蹲在一旁用蒲扇给她赶蚊子,看得叹为观止,“温含卉,你真的好厉害!”
温含卉勾了勾嘴角,一家之主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从鼻尖哼出一声,“陆安,要不要给你也绣一张,做帕巾用。”
陆安眼眸亮如头顶星辰,“好呀,我不要十二生肖的,我要一张专属于我的绣图。”
温含卉瞥他一眼,好像在说他贪心。
陆安读懂了,脸色通红,却蹲着没否认,继续给她摇蒲扇,卖乖道,“温含卉,求求你啦~”
这就求上了?她还能不应么。温含卉把手里这张刺绣完成,放进竹篮里,又抽出一块方布,裁剪成帕巾大小,挑出一卷黑线重新穿针,低头绣了起来。
陆安立马把脑袋探过去看,“你要绣什么呀?”
温含卉应道,“你不是要一张专属于你的绣图吗?那我就绣一个你在帕巾上,以后就是你把这块帕巾遗落在地上,人家也能凭借上面的绣图归还给你。”
陆安鼓圆了眼睛,肩膀几乎要挨着她的肩膀,看她手下针来线去,净是真的把他的五官勾勒了出来,勾线简单,却是栩栩如生。
他下意识伸手就想把她做给他的帕巾收入囊中,指尖才堪堪触到那块帕巾,就给温含卉瞥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吓得赶忙把手收了回来。
陆安问,“我觉得已经绣的很好了,你怎么还不收线给我呀?”
温含卉摇摇头,“瞧你急的。我还没绣好,这会儿只绣了一个脑袋,还要把衣裳绣上。”
温含卉给陆安绣了一套两人正在共同努力想要开源赚钱买的书生衣袍,递给他时,她语重心长道,“你以后掏出这块帕巾时,就能想起我曾经为你能上学堂做过的努力,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你要是像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那般,成日在学堂里闹事,不专心听讲,逢考必倒数,我就把你赶出家门。”
陆安一脸惊悚,“我不会这样的。以前在泰州的书院,听讲最认真就是我,考试都拿甲等,而且我不会违纪闹事的,你可不能把我赶出家门哟。”
他抓过温含卉送她的帕巾,扭头回了房,路上还在碎碎念,“居然威胁我要把我赶出家门,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过分?太可怕了,我绝对不走,我就住在家门口,赖死你!”
翌日清早,恰逢温含卉休息,她与陆安一起出发去城里卖刺绣方布,两人摊了一张草席,把方布的样式都展示了出来,而后眼神炙热的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在一堆商贩的卖力吆喝中,他们的草席摊备受冷落,无人光顾,行客们总是被一旁商贩的热情所吸引。
温含卉与陆安交互看了一眼,两个人都是面皮薄说不出口,她尴尬的不行,垂着脑袋想把摆放在外的方布收回竹篮里,“要不算了吧,我们把方布拿去手作坊卖掉,顶多是给中间商赚个差价,我们虽然赚的少,但是好歹能卖掉。”
陆安拦住她,“温含卉,万事开头难。但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呢?”
他忽然就站了起来,跑到街上,向行客推销起来,“我们自己家缝的十二生肖刺绣,款式简单大方,价格便宜实惠,只要十文钱哦!”
那个行客朝陆安摆了摆手,绕开他走了。
陆安失败一次后,耳朵愈发红了,只是他仍没有放弃,又咧开了笑脸拦下后面的行客推销。
温含卉深受鼓舞,也干起了吆喝揽客的事儿,“走过路过别错过,我在家里做了十多年女红了,缝绣的图案都是顶好的!”
终于,有行客俯身蹲在了卖方布的草席摊前,说自己想买一张给刚出生的女儿。
温含卉眼前一亮,赶忙给他挑了一张绣着小兔子的方布,“今年是兔年,你女儿属兔,就送一张属于她生肖的方布用作纪念吧。”
人人都有自己的生肖,而专门买一块方布来纪念却是罕见事儿,因此此言一出便招来不少行客围观驻足,好奇议论。
温含卉见状,更是用心的介绍起自己所做的十二生肖方布。
她的方布做工扎实,刺绣一绝,无可挑剔,自然是卖得很快,不到午时,温含卉带来城里贩卖的方布就售罄了。
温含卉和陆安两人满载而归。
夜里,温含卉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把今日赚得的铜板子倒在中庭的石桌上。
铜板子噼里啪啦散落出来,堆成一座山丘。
温含卉就坐在石桌旁,一枚一枚的数,数完后,她把陆安招来,眼里亮晶晶的,“崽崽,你知道我们今天赚了多少钱吗?”
陆安稍作思索心里就有了答案:温含卉总共绣了五十块方布,全部售罄,一张方布售价十文钱,所以他们今天赚了五百文钱。
于是陆安对着温含卉喜上眉梢的面容,眨了下眼睛,天真无暇的答道,“不知道呀。要温含卉告诉我今天赚了多少钱,我才知道。”
温含卉扬声答道,“我们赚了整整五百文钱!你很快就能够去上学堂了!”
陆安看着她,笑出一口白牙,真诚的赞美她,“哇!温含卉,你真厉害!不愧是一家之主!”
温含卉当场撂下豪言壮志,六月份必须让他读上书。
下一个休息日,温含卉把新缝绣的十二生肖方布带到了集市上售卖。这回,她还带上了绣针和织线,只需要再多花一文钱,就能够在方布刻上属于自己的名字。
当天,温含卉的草席摊没摆多久就售罄了,她也凭借摆摊卖刺绣赚来的钱,实现了自己对陆安的承诺,给他买了一套书生穿的白锦袍。
送他去上学那日,温含卉看着一袭白衣的俊俏少年朗啧啧称赞,“果然是人靠衣装,陆安,你这样穿真好看!”
忽然,温含卉就发现陆安已经比她高了,她把他叫到那面记录他身量成长的土墙跟前,划下一道新痕迹,然后才领着他出门。
两人相互道别,直到看着陆安的身影消失在她眼前,温含卉才用手指拂去了自己眼底的泪意,她遗憾自己当年没有上过学堂,如今她已经太老了,学堂根本没有这么大的书生,但是陆安还年轻着,能够送他去上学,就宛如替当年的自己完成了上学的夙愿那般让她泪目。
温含卉又伫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去往纺织坊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