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鬼王(十)

有关于杏梨村的记忆,在顾也继承的原主记忆中,毫无争议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原主小时候被人扔在杏梨村一户人家门口,没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干脆就跟着村长的姓氏,姓了顾。

村里人都不愿意收养他,原主的长相倒是白净好看。向来精明的村长就动了歪心思,说服其他村民,想等他长大了就卖到窑子里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原主是被当成封建女子来培养的,杏梨村给他灌输的都是些“以夫为天”,“男子想怎样就要让他怎样”的糟粕思想。

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也就真的把原主养歪了。

以至于后来就算被嫁给鬼王,他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乖乖被送上了嫁车。

再后来按照原本的发展,原主就被鬼王开膛破肚、五马分尸,连魂魄都被众恶鬼吃了个干净。

但纵使杏梨村民做了千般恶事,那到底是让他活下去、把他养大的地方。听到杏梨村这般凄惨的结局,也实在是令人唏嘘。

“余师傅,你有亲眼看见过杏梨村的惨状吗?”顾也眉头紧皱,神情里难得带了凝重的意味。

“这、这小的也就是听说……”

余师傅结结巴巴地解释,他慌慌张张地低下头,不敢和人对视,活像个鹌鹑模样:“但我之前路过那片区域,倒是确实看见了冒出来的灰烟。”

大片烈火燃烧过,用冷水泼洒属实会冒出灰烟。如若真是如此,那么说被火烧水浇的传言也有了几分可信度。

想明白了其中缘由,顾也分外感到脑壳疼,挥了挥手让余师傅下去。

但好像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始终说不上来。

杏梨村毁灭的突然,余师傅也没必要骗他。附近一个村子被毁并非小事,寻求事件的真实性再容易不过。

余师傅来到百鬼山庄也有几天了,他来之前就有相关的传言,想必杏梨村遭难的日子距今也不短了。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顾也就一刻不停,脚步匆匆地离开厨房。往卧房的方向走,准备在鬼王回来之前在屋子里等候。

只可惜事与愿违,他刚进屋还没站稳身子,就被人蓦地迅速从身后搂住了腰。

这怀抱通体冰凉,弥散着浅淡冷香,顾也对此无比熟悉。

搁在腰上的手如有千斤,牢牢将他圈在怀里,赫然是先一步归来的容珣。

“娘子今天去哪了?”容珣搂紧了片刻才放松,把顾也从怀里放出来,直勒得后者咳嗽好几声。

他那双深邃通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也,眼神带了些审视的凉意,语气却依旧柔和:“我回来的时候,娘子并不在屋里。”

顾也刚顺过气,就又被他阴恻恻的眼神看得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忙不迭地赶紧顺毛,握住对方的手:“夫君放心,我没有出府。”

“我是去厨房观摩那些厨子做饭,想着过几天给夫君做菜吃。”

这话半真半假,顾也的目光又格外真诚,让人挑不出错来。

闻言,容珣周遭冰冷的气场消散了些许,眼神也柔和下来:“你……”

见人顺利哄好了一半,顾也当机立断的凑上去“啾”了一口,打断了容珣想要问出口的话。

他在衣服里翻翻找找,挑了几块零食塞到人嘴里。扬起的笑容灿烂,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蹦:“我想夫君了,夫君想不想我?”

话题转换的很成功,容珣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耳廓红了一圈,沉默片刻才出声:“想了。”

他当然清清楚楚的知道,顾也今天出门不是那么简单,但到底是没有继续发问。

只要顾也没有背叛他,即便是一时片刻的虚假温暖,也足够去贪恋珍藏了。

鬼王是肉眼可见的没有安全感,仅仅一次没有按时等待他回来,就不得不费好半天劲才能哄好。

两个人岔开话题后腻歪的亲近温存,等容珣有事情先出去了,顾也才终于有了喘息放松的功夫。

这里每天踏入门槛的,除了日日来到的容珣,再就是负责送血药的侍女了。

但今日血药倒是难得送的迟了,相比起平常,晚了有足有一个时辰。

直到暮色四合、烛火噼啪之际,热气腾腾刚出锅的血药才堪堪被送到。

来送血药的依旧是最开始的侍女,她穿的衣服也从始至终没有换过。一身红衣瞩目,极其方便辨认。

红衣侍女和往常一样将碗放到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好要使用的餐具——不同寻常的是,这次除了勺子还有筷子,像极了吃饭前的准备。

待所有事宜准备妥当,她才掀开碗上的盖子,露出碗里血药的庐山真面目,恭敬的颔首行礼:“抱歉顾公子,今天的制作工序繁琐,让您久等了。”

“……”

顾也没说话,他正对着着碗里放着的血药。眼前的画面给了他极大的视觉冲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碗里放的哪里是什么血药,甚至连血液的汤汁都算不上。

“血药”香气四溢,一块块的红色血块充盈,周围点缀着零散的蔬菜叶子,看着就食欲满满。

这哪里还有之前血药的影子,分明就是一碗彻头彻尾、地地道道的毛血旺。

“顾公子,这是用庄主的血和您喜欢的人类食材一同制成的毛血旺,希望您能喜欢。”红衣侍女看顾也已经呆愣在原地,尽职尽责的解释。

“庄主说了,既然您喜欢凡人家的菜肴。之前那些血药也不符合您的口味,就为您准备了这个,希望您能吃得开心。”

顾也无语凝噎,开心他是没感觉到,倒是觉得好不容易压下的对血液的反胃感,时隔多日又翻涌上来。

此时此刻,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容珣就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适应了血药的滋味,居然又创新做成一碗毛血旺,恶心顿时翻倍了。

然而想到今天说的话,顾也还偏偏没办法反驳,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惨兮兮的强颜欢笑:“……谢谢,你们有心了。”

虽说以他如今菜色的神情,说服力着实也不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