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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夜幕降临,蔫了一整日的杨柳终是舒展了那黛青墨绿的枝丫。
白日头喧闹的杨柳镇此时静悄悄的,可仅限于是在那子时。
待着子时一过,耳畔处总能听见少?许兵器刀剑交戈音,飘进?那半开?窗棂中的清风中包含烘晒了一整日热土的腥味,隐隐透露出焦作的苦涩。
“可是睡不着。”
打?着地铺的男人翻来覆去许久不曾入睡,连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都无半分睡意,有的只是一片清明之色。
“你在问我这个问题之前,你不也?是睡不着吗。”
许是吃了点甜食,加上腹部上放了一个热水袋的缘故,导致她的气色比起之前倒是好上几分,可若是一旦有大的动作时,仍是会疼得她鬓角冷汗直冒。
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层薄被的时葑盯着那床帘边下垂的墨青色流苏惠子隐隐发着呆,目光似想要透过它,看向其他物一样。
“你大腿现在可曾好些了?”
林拂衣刚想起身时,客栈一楼处却响起了另一道不和谐之音,使得他只能重新躺下,同?时不忘握紧了床边人的手,似在无声的阻止她会下意识起身的动作。
“起火了,楼下起火了。”伴随着客栈小二气急败坏的大吼大叫的是那窜鼻而起的浓烟白雾。
很快,等那呛鼻烟味而去的是那一道道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隔壁门房被人给大声推搡叫嚣着开?门之音。
那人一边走一边敲,很快便来到了最里头的那间。
“开?门,我们是官府的,现在奉命抓拿要犯,你们还不赶紧开?门。”
可这一次,无论外边人是如何威逼利诱,大声爆怒的嗤骂,里头都静悄悄的,无半点儿声响,就跟里头无人居住一般,而门外人骂久了,见无人开门,继而在骂骂咧咧的往下一间房走去。
今晚上的那人好像是在一直重复着相互的动作,或者应该说是重复了很多年一样。
而那些贸贸然相信了,甚至推开?了门的人却是在也没有在天亮之时回来过,并且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等人离开?后,林拂衣方才松开了那只一直紧握的手,轻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笑来。
“你倒是也知道一些有关于杨柳镇的传闻。”
“不知你指的是什么,比如入夜不在城中游荡,还是深夜有人敲门时不许开门,或是此地更是一个最大的人口贩卖之地。”
因着那热水袋里头装的热水足渐变冷的缘故,使得时葑整个人只能卷缩成一团。
这就跟她自小的习惯一模一样,就像是一只遇到了危险的小刺猬,第一件事想到的不是逃跑,而是将自己给紧紧的卷缩成一个球。
“既是体寒,之前为何不喝点中药调理一下,否则等到了冬日才是更为难捱。”
轻叹了一口气的林拂衣将手覆盖在她的腹部上缓缓揉搓,并未多加联想到其他处。
更不觉得他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用手暖着肚子有和出阁,甚至是不对。
“我不喜欢喝药,再说等到了冬日不出门便可。”
许是他的手过于温暖,导致时葑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半眯起了眼儿,像只躺在阳光底下晒着阳光的慵懒老猫。
“可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哪里有那么好的条件。”因着原先的姿势不舒服,导致林拂衣换了一个坐着的姿势。
“生活是需要自己创建的,再说现在不是还没有到冬日吗。”
“马上就要入秋了,这冬天还远吗?”
“等到时候真的到了,我用林大公子给我的那几张金叶子去买几个年轻貌美的弟弟回?来给我暖手暖脚不就行了,若是没有漂亮弟弟,不是还有暖炉和地龙吗。”
想到不久即将到来的严冬,时葑总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过去的冬日里,那个因着她一到晚上就会手脚冰凉而给她暖脚,并且晚上给她煲汤喝的男人。
可惜的是,那一切都是建立在虚无的泡沫之上,风一样,便吹散得彻底。
若是问她恨不恨对方,她想,她应当是恨不起来的。毕竟一个人假装对她好,假装了整整八年之久,这得需要多大的耐性才会假装得出来。
往事就像是一幕一幕的摊开?放在眼前,最后连带着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更没有注意到,在她睡着后,她的枕边再一次睡下了人。
而这一次的清晨起时,她倒是第一次难得没有在男人未醒来之前将其踢下去,而是在睡醒后方踢的。
因着要办户籍的缘故,使得他们只能在杨柳镇多停留几天,同?时耳听四方来路的小道消息。
此时,杨柳镇最大一间客栈中,满是人满为患的大堂中不时传来几人的说笑声,其中最为令人议论纷纷的则是那位嫁给青阳国摄政王的男妻。
“我的乖乖,我朋友的朋友上一次有幸在长安见过那位被传得国色天香的男妻,听说那模样长得比美人还娇媚,更别说那一身好皮肉,看着就像是雪一样,也?不知尝起来是何等滋味。”
一个留着大胡子,身穿灰色短打的男人正不断和身旁的友人说着话。
“可是一个男人长得再怎么好看,又哪里比得上女人来得身娇体软,最重要的是,娶一个不会下蛋的男人回?家还不如直接找头母猪来得快乐,也?不知那摄政王千里迢迢的娶一个男人回?来做什么,难不成就只是为了那张脸好看不曾。”
“美人谁不喜欢啊,还是一个贵为王爷的男人,要我是那位摄政王,我肯定也?会想要那么一个美人,再说是男人又怎么样,长得好看不就行了。”
而随着他的话出,则不知有多少?人纷纷出言符合,听那语气,就跟亲眼见过无二。
此时最角落里正坐着竭力低调的二人。
嘴里小口磕着瓜子,不时听着那场笑话的时葑接过了男人好心递过来的凉茶,只是小喝了一口,差点儿没有苦死她了。
“别吃那么多瓜子,小心上火。”
“我就才吃了几颗,上什么火,反倒是你不觉得他们说的很有意思吗。”
半眯着眼儿的时葑看了眼上即使蒙着一条天青色仍不减半分风姿的男人,只觉得造物主总是格外钟爱他一样,这脸上的每一寸都仿佛精心设置过。
“不知雪客指的是你还是我。”林拂衣张开?手,有默契的接过她放在他手心的瓜子。
“二者都有,毕竟我的热闹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件,哪里比得你林大公子的风流韵事多。”
“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人都在这里了,雪客为何还听信那些子虚乌有之事。”
林拂衣将那他手里还剩下的瓜子重新归拢在了那白瓷碟里。
“有时候这种热闹就是得听这样的才有意思,否则哪里来的人云亦云。走了,这热闹看也?看够了,还是回去睡觉的好。”
随着话落,时葑还起身伸了一个腰,而就是那么一个动作,很不巧的打?到了同?样刚欲起身的另一人,吓得她连忙出声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无事。”不小心被打在了鼻子的青年揉了揉鼻尖,并未继续追究。
等青年即将离去的时候,却是忍不住在好心的加上了一句。
“不过姑娘下一次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只因其他人都未必同?我那么好脾气。”
“会的,还有不好意思。”毕竟是她一时之间有些得意忘形了,更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时葑目送着那身着黑衣,背着一把重剑的青年离开?时,这才缓缓地收回了目光,结果一扭头,看见的便是男人像大爷一样伸到她面前的手,差点儿没有想直接拍手打?开?。
“我说你这都是什么毛病啊,惯的。”
时葑看着男人伸过来的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人却还是老实的将手伸了过去。
“此处人多,若是雪客不牵好我,我摔到了或是磕磕绊绊可如何是好。”
半抿了抿粉色唇瓣的林拂衣并未觉得他这做的没有什么不对,何况这就像是一种习惯,令人一时之间难以改变的习惯。
“是,就你歪理多,可是那么久了也?不见你摔死。”
“若是我摔死了,到时辛苦照顾我的还不是雪客。”
“呵,老子看你是吃定了我不会再次把你扔下了,就开始得寸进尺了是不是。”
时葑现在越回?想起当初自己做的决定,就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傍晚时分,正打算出去买只烤鸭回?来的时葑人还未下楼,便在楼梯口处听到了争吵声。
“我们给的钱明明都还够住半个月,现在我们要走了,你们不但不把剩下的钱还给我们,还倒打?一耙的说我们欠了你们客栈半个月的住宿钱,你们这就是黑店,信不信我去报官。”
身着一身淡绿色半臂襦裙,长了一张娇俏娃娃脸的姑娘正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和店家理论着。
而边上抱着剑,正黑沉着脸,浑身写着生人勿进的青年则不断的在护着身前同?人争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