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巨影深处(十九)

云丧望着深渊,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一天之前,自己站在33层公寓楼顶的时候。

同样是跳,这一次却有些不同。

之前是为死亡而跳,如今却是为生存而跳。

可他的话一瞬间却让原本精神抖擞的众人,一秒钟如坠冰窖。

“我、我我……”耿介我了半天,终于把下巴合上,“我没有听错吧,家人们?刚刚你们听云哥说什么?跳下去?”

耿介一大清早看云丧站在深渊口往下望了大半天,一声不吭,有点担心他只是失去了神志。

“你好像没有听错……”众人更紧张了,都有点后悔昨晚上那么轻易地睡大觉。

整个气氛急转直下。

耿介已经接近自言自语了:“怪不得昨晚你不肯说,也是,你要是提前说了是这个‘方法’,谁还能睡得着?”

云丧转过头看了眼耿介,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说道:

“耿胖子,你不是说相信我的判断,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跟着吗?”

耿介眉头一皱:“话是这么说,可我怎么有不祥的预感。”

“如果我告诉你,从这里跳下去,死不了,你信不信。”

“你疯了吧,之前扔的石头下去你不是没看到,一个声儿都没有,下面不知道多深呢。就这么跳下去,不提前结束面试,等着收尸了吗。”瘦猴忍不住从人群冲出来。

刘汉林脸直接垮了,不光是感到意外,也是对云丧这种冒险的方式感到怀疑:“你先别急,要实在想下去,大家先找绳子或者可以拉拽的东西,我先下去探下路。”

方思源举着手,做着一个稳住云丧的姿势:“云丧哥,你先过来再说!”

云丧没有回他们的话,而是直接扭过头,朝着那深渊说道:

“我相信我的判断,如果你们也相信我,就一起来。”

“不行,你死了我怎么……”刘汉林猛地冲上前去想抓住云丧,但却扑了个空。

云丧已然纵身一跳,向那宛如深渊巨兽之口一般的洞穴深处一跃而下。

众人都看得呆住了。

一时间连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无尽的黑洞仿佛吞噬了一切,云丧坠落的影子直接消失在黑暗中,连一丝声息也没有留下。

“这……就……就这么跳下去了?”耿介仿佛一下没反应过来,几秒钟后突然冲向深渊洞口,爬在洞口嚎道,“云兄!你为什么想不开啊!你死得好惨啊!你怎么能抛弃我们就这么去了,没了你我们还怎么通关啊!云兄!!”

“一边去。”何耀原本站在远处,这时候走来,一脚把胖子爬在洞口嚎叫的身体踢得滚了两圈,然后站在刚才云丧跳下去的位置往下看了看。

看了一会儿,何耀眼睛都没眨,说道:“姑且信你这一回。”

一边按住肩膀扭了扭脖子,把长刀往背上一捆,挽起袖子。

“何耀,你干嘛……”方思源发现情况不对,声音颤抖着问道。

“下去找人。”何耀一脸的平静,一副好像只是下楼拿个外卖一样轻松的表情。

接着,何耀也纵身一跃,朝他深不见底的巨大洞口跳了下去。

众人这下彻底傻眼了。

一个智商最高的和一个最能打的都跳了下去,剩下的人只能面面相觑,跟还是不跟?

然而他们心里也明白,要是不跟,横竖也是死。

刘汉林见云丧如此执着,反倒放松了表情,也缓缓走向洞口,喃喃自语道:“要是被这小子坑了,也算是帮老大看清这家伙到底有几斤几两。”

说着也气急败坏地猛地一跃,跳了下去。

“你们……”耿胖子爬在洞口,看呆了一般,嘴巴一张一合,“还要不要我们活啊,看来不跟着你们跳,就不算是兄弟。”

方思源沉默不语,不知道他内心里正在分析着什么,以他对云丧的了解,知道对方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但是什么原因让云丧想到如此破釜沉舟的办法?赌还是不赌?

片刻后,方思源突然眼睛一怔,露出一丝发现曙光般的微笑。

苏渺渺这时拉了拉耿介的衣角,说道:“耿大哥,我怕。”

“怕算个屁啊,老子也怕。”耿介咬牙切齿地从洞口边爬了起来,双手扶着微微发抖的膝盖,弓着身子往下看。

“不过没办法,这回要跟车队就跟到底了,我管你是秋名山还是达喀尔,车门给我焊死了,绝不下车。”说着耿介打定了主意,也要往下跳。

但苏渺渺叫住他:“耿大哥,你能不能跳之前把我先推下去。”

耿介心领神会,点点头:“明白,先说好,你要是死了,不算我谋杀。”

说完耿介一把把苏渺渺推了下去,伴随着对方的尖叫,自己侧过脸,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一副不忍心看的表情。

接着胖子弓着身子站在深渊口,撅起了屁股说道:“谁来帮个忙,我也双腿发软,不敢跳,一屁股把我……”

耿胖子话还没说完,后面的瘦弱的方思源竟然撩起一脚猛地揣在耿介屁股上,耿介便像一坨旋转的米其林轮胎一样,夹杂着他“欧”的一声渐行渐远的凄厉惨叫,滚动着消失在深渊里。

方思源努力正了正色:“事已至此,我也没理由不跟了,反正留在这里也是死,不如死个痛快吧!”

没想到他小小的身板,一向文质彬彬,说话细声细气,面对噬人深渊,坚定起来的时候,似乎骨子里也露出一股野性来,说完话方思源就毅然决然地转身,朝后往下一倒。

其余只剩下瘦猴老头和新手们,全队最说得上的话老头转头又看看了其他几个人,说道:“时间剩余不多了,就算不跳,也没有办法按时到达最后一个场景,就像小源说的,就求个痛快吧。”说完他领着头,也像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跃入深渊。

……

云丧也不知道掉落了多久,很久很久,久到怀疑这一切好像都不是真实的。

也许只是在做一个梦,也许这一切都是自己从33楼一跃而下时脑子里瞬间闪过的幻想。

下落时耳边的风声从越来越急,刮得耳朵生疼,到慢慢减弱,直到整个人仿佛进入了失重的太空。

这感觉让云丧很快意识到,应该是速度在空气的摩擦力作用下越来越慢。

但只是空气的摩擦力不可能减慢自由落体物体的速度,除非……

是重力,云丧反应了过来,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是因为重力越来越小,而重力越小加速度越小,所以空气的摩擦力逐渐占据了上风,下落的速度便降低了。

还没等云丧细想,猛地一下,只感觉自己瞬间落入水中。

等回过神来,云丧赶紧从水下浮了上来,眼前是一片和洞口差不多大的地下湖。

云丧游到岸边,猛地喘了几口气,接着,只听身后两声物体落水的声响。

他转过头一看,何耀和刘汉林也从水下钻了上来。

“云丧!”汉哥中气十足地朝云丧吼道,看得出对云丧刚才的行为很是着急。

何耀倒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一句废话都没有。

云丧一副抱歉,吓着你们了的表情,接着招呼他们赶紧上岸。

接着便是惨叫着落水的苏渺渺。

“你们赶紧过来,我估计等下有炮弹落下来。”

还没等云丧话说完,只听“嗵!”的一声巨响,湖水中央仿佛扔下一头猪一般炸起巨大的水花。

是耿介。

“我说什么来的,云兄就是靠谱,你们看看,听我的没错吧。”耿介浮出水面,狗刨式游到岸边,一个轱辘反倒在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拍着马屁。

云丧没理会他的唠叨,抬头看了看洞穴的顶,那里仿佛黑夜一样深邃,看不到头。

不敢想象,他们是从如此高的地方落下,竟然毫发无损。

不过这看似大胆的举动,也有逻辑作为依据。

这面试的场景不能设置无法通过的死局,从这么高的地方,如果想要通过绳索或者沿着洞穴攀爬下来,那就不可能按时到达,所以只能通过自由落体。

只有敢跳的人,才能通过这一个场景。

几人在岸边简单拧了下湿透的衣裤,想稍微等一下后面的人,看看还有没有人敢跳下来。

云丧在这期间观察了一下这里的情况,第一感受是这里重力确实很弱,整个人的身体仿佛轻了大半。

“原来电梯最后一个按钮,负无穷,是这个意思……”云丧明白了,这里已经不知道是地下多深了。

而且越接近地心,理论上来说重力就会越低,当然他也无法马上通过体重减轻的大小判断出这里到底是地下多深。

况且,在这面试场景中,本来也未必是真实的世界,纠结这些细节大可不必。

这洞穴没有日光可以到达,也不像前面几层楼栋里有灯光照明,但却并非暗无天日。

洞穴的壁顶,好似有一簇一簇的泛着微光的矿石,也不知是什么物质,给幽深的地下洞穴仿佛点燃了一根根火把,勉强能看清楚四周的环境。

从湖面上来,前面便有一条洞穴,里面也泛着微光,四下观察,无别的路可走,应该只能进入那洞穴深处。

“这地面好像有地热。”刘汉林在洞口附近摸了摸地面,那温度就像火炕一样热。

大家赶紧围坐到地热源附近,脱下湿透的衣物烤起来。

陆陆续续又有人从洞穴顶部跳下,落入水中,大概半个来小时后,竟然所有人都跳了下来。看来众人还是相信云丧的判断。

方思源在下落的过程中也明白了重力的原因,对着云丧投去佩服的表情:“云丧哥,这回又是靠你,我们就算能想到,也不敢轻易尝试。”

“果然信云丧,得胜利!”众人一边后怕一边相拥。

“这是我第一次坐跳楼机。”

“我坐过跳楼机,但没有这么刺激,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大家一时间还没缓过神来,一边在地热源晾晒衣物,一边修整了一阵。

“看来这便是最后一个场景了,熬过这一关,就能见到面试官了。”老头有些欣慰地说道。

“‘劳’这一关的面试关卡确实变态,能走到这里,得亏是跟了云丧哥。”

“还不能掉以轻心,如果顺利通过,就会面对面试官,不知道面试官会提出怎样刁钻的问题。这一关一路上的信息点可不少,还真不一定能答得上。”

但就在这时,几乎所有人的手环都震动了起来。

大家纷纷抬手往手环看去,上面显示到:

“所有存活面试者已按时到达最后的场景,请前往祭台,献出祭品,便可通过最后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