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惟偷偷观察了几天,想找个看起来好策反的。
两个太监,瘦一点的叫小顺子,人挺机灵,会来事;胖一点是小喜子,就是前几天晚上被点穴的,有点傻乎乎的,贪嘴;
年纪小的宫女叫莺儿,不太爱说话,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大一点的是夏荷,做事干脆强势。
其余三个遇到事情会去询问那个夏荷,多半是几人的头头,可以直接排除。
可剩下的选谁呢?看着好像都行,想想又都不是很可靠。
靳惟有点犯难:要不找摩洛伽商量商量,好歹是自己笔下智囊类型的角色。
夜半三更,王子殿下翻窗而入。
这是他们见面以来,第一次私下相会,他还有点小紧张:不知道未来的“献帝”找他有啥重要的事。
“所以,你觉得如果要策反,选哪一个比较合适?”靳惟问道。
“其实,我不是很赞成这个办法。”摩洛伽认真道,“第一,这皇宫里的人,忠心的少见风使舵的多;第二,那些忠心的要么是自己带来的,要么是曾受了人恩惠还有良心惦记着的。”
“我们两个都属于在宫里没有根基的,太难了。”
“如果他们不是皇上派来的,还能考虑下威逼利诱。可偏偏人家主子是万人之上,威逼逼得过皇上?利诱诱得过皇上?”
靳惟郁闷道:“呃,就是一点折都没有?”
“也不是,”摩洛伽小声道,“除非他们之中恰好有个憎恨皇上的。”
靳惟走在鹅卵石路上,拼命检索自己大脑里的原文原大纲情节。
就奉朝章这性格,肯定有希望他死的。可惜大多数没那个胆,干这种千古留名的事,最多墙倒的时候推一把。
说起来,燕帝可是死在他最疼爱的二皇子手上。怂恿二皇子的宫人,就是为了报仇,主动给奉黎当了卧底,所以最后老二被小七坑了。
然而这段情节不是主视角,于是导致靳惟知道有宫人帮着下黑手,但尴尬的是,他偷懒没给人家起名字。
算了算了。少年抓了抓头发,就算知道,也不一定是他身边这四个人里的。
“侍君,是哪里不舒服吗?”小宫女关心道。
今天跟着他的还是那个叫莺儿的宫女,
靳惟干咳了两声道:“没事,有点偏头痛。”
“那边有凳子,侍君休息一下再逛吧。”莺儿指着路边道。
靳惟走的确实有点久,便依着坐下休息。
莺儿站在他身后,犹豫了许久,嗫嚅道:“侍君,我帮你按按吧,我学过。”
“行。”靳惟有意和他们拉近关系,自然不能表现的太过防备。
莺儿抬起手指压上少年的太阳穴,熟练地按了起来。
靳惟本来是瞎找的借口,谁成想那小宫女手法意外不错,按得人浑身舒坦。
“你这是在宫里学的?”
莺儿摇摇头:“入宫前学的。”
“挺舒服的。”靳惟笑道。
莺儿羞涩地抿了抿嘴:“侍君若是需要,叫我一声就好。”
小宫女抬着手臂,袖子难免往上出溜,露出了一截手腕。靳惟一瞥眼,就看到了那块延伸到衣服里的伤疤。
他皱了皱眉:“这是烧伤?是被人欺负了?”
莺儿不好意思地拽了拽衣袖:“不是,是小时候留下的。”
靳惟立刻脑补了一段后妈虐待养女,亲父卖女求财狗血的剧情。
“我家在扶风郡。”小宫女突然说道。
靳惟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向她。
“我小时候,胡奴人来抢粮食,烧了我们村子,我爹娘为了救我死在火海里了。”莺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少年,“我投奔舅舅,结果遇到了人贩子,几经转手,最后卖进了宫里。”
靳惟心里有点五味杂陈,下意识道:“抱歉。”
他也不知道自己“抱歉”什么。
莺儿闻言笑了笑:“侍君有什么好抱歉的,我跟您差不多大,那时候侍君也是个孩子。”
“而大将军,大将军在和西域打仗。”小宫女似是意有所指道,“如果南燕多几个大将军这样的官就好了。”
靳惟的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
这、这是干啥?示好还是试探?
“哎,那里是什么地方?”犹豫片刻,少年决定装傻,他指着前面的院子随口问道。
莺儿收回了目光,依旧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宫女:“回侍君,那里是太学院,是皇子们上课的地方。”
也就是说,守在这里极有可能和小菠萝“偶遇”了。
本来准备起身离开靳惟立刻悄悄坐了回去:“那个莺儿,你去拿些点心过来,我们在这再休息一会吧。”
莺儿点点头,小跑着离开。
靳惟看着小宫女的背影忍不住琢磨:这个莺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来投诚的,也未免太巧了。他的运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想啥来啥。
想到这里,靳惟又记起了一件事。
奉黎的那碗药。
严格说来,不是他想什么来什么,而是当他的对象是小孩时,想什么来什么。
世界在确保奉黎能活下去。
他任性带来的麻烦,世界应对的可能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轻松。
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靳惟感叹地“啧”了一声,就听太学院里面传来了声响。
一个十七八的锦衣少年被众人簇拥着走了出来。他相貌出众,贵气十足,只是眉宇间隐隐弥漫着一股阴鸷,盯着你看时,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他正在看着靳惟。
已经上过战场杀过人的靳惟可不会被这点眼神吓到,他认出这人是谁了。
靳惟站起身,笑着拱了拱手:“二皇子殿下,许久不见了。”
奉湛抬着下颌:“是啊。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他虽然笑着,说的话却是阴阳怪气。
四皇子跟在后面,附和道:“哟,这不是父皇新纳的侍君吗?不去伺候父皇来着做什么?想勾搭年轻好看的?”
靳惟是什么人?
需要他忍的时候他能忍成忍者神龟,不用忍的时候,那巴掌甩起来也不带含糊的。
“恕在下眼拙,这位是……”
奉钰身边的小太监立刻嚷嚷道:“这是四皇子殿下!”
“哦——,原来是四皇子啊,”靳惟拉长了声音,笑道,“我还以为陛下什么时候收了个狗腿子当义子,居然是亲生的。”
“不太像陛下,是不是比较像当娘的。”
奉钰当场就涨得脸红脖子粗
四皇子的母亲出身低微,又是靠些不光彩的手段爬上龙床。奉钰极为在乎这件事,心里不知有多恨他那“不争气”的娘亲。
所以靳惟的话别提有多捅肺管子了。
“还有啊,”少年继续道,“什么叫找年轻好看的?你是说你的父皇又老又丑吗?”
“我没有!”奉钰惊得慌忙辩解,连刚刚被嘲讽的事都忘了反驳,“你休要胡言乱语!”
“四皇子这记性也不行啊,明明是你自己刚说过的话,怎么转头就忘了?难道是药磕多了,伤着脑子了?”
靳惟可完全不在意得罪奉钰。现在奉朝章绝对不会为一个自己都不想多瞧两眼的玩意处理他。
他这话说的轻巧,奉湛和奉钰的脸色竟然瞬间都变了。只不过前者很快收敛了下来,后者却一副暴跳如雷要砍人的模样。
只是还没来得及,就被奉湛拦了下来。
“本宫尚有课业要做,比不得只要躺在床上就行的侍君清闲,走了。”
说罢,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离去。奉钰在经过靳惟身旁时,狠狠剜了他一眼。
靳惟笑眯眯地摆摆手:“慢走不送,小朋友们要好好学习哦。”
严格说来,我才是你们的“爹”,你们有多少底,我比你们自个都清楚。
跟我斗。
哼。
莺儿端着果盘回来,恰好撞见两边嘲讽开大,吓得直接躲到了假山后面,直到奉湛一行走远才出来。
“侍君,您没事吧?”小宫女担心道,“要不我们回去吧。”
“我能有什么事,难得点心都端来了,吃完再走。”靳惟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眨了眨眼道,心里想的却是:难得碍事的都走了,我还没等到小菠萝呢。
话音刚落,就见奉黎从门里走了出来,他背着手轻轻搓掉指甲缝里的木屑,听着那人笑嘻嘻的招呼道:“这孩子长得真可爱,哎,你要不要过来吃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