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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机舱中其他人也渐渐苏醒过来。
那个卷头发戴眼镜的实习生捂着胃部,一脸想要呕吐的表情,一个呕吐袋正好出现在他面前,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名爱出头的实习生令人讨厌的声音:“我就说这种跨星系航行之前?不能吃东西吧?你胃袋还没落到肠子里,都已经算幸运了。”
这名实习生的状态似乎也不像他表现得那么好,话都比之前?简短了许多。
卷发实习生对着呕吐袋干呕了一阵,只吐出了一点胆汁,接着含含糊糊地争辩道:“……我那都是五个小时之前?吃的东西了!”
“三十一个小时。”对方纠正道。
客舱前部,威胁实习生的那名光头囚犯大声囔囔着要上厕所,要求警卫解除手铐,否则就要解决在裤子里。
和他隔了几个座位的警卫被他吵得不得不睁开眼睛,一脸黑气都快溢了出来,却还是操作终端解开了光头囚犯的手铐:“这是第二次。下次再说这种话,到查普林星后直接返航。”
光头囚犯获得短暂的自由,哼着小曲儿颇有节奏感地往客舱后方走来。
明明客舱前面也有洗手间!
顾青心中有所预?,抬头望向前?方,正好和光头囚犯的眼神对上。
这名身形精悍的囚犯眼冒精光,嘴角带着挑衅的笑容,眼神滑溜溜地落到了尉兰身上,笑容加深了一点,还轻轻挑起一条浅黄色的眉毛,脚却没有停下。
顾青:“……”
顾青心中有点不爽,光头囚犯看向尉兰的目光过于轻浮,充满了调戏意味,像地痞流氓看到了站街美女,随时就要伸手去把玩一下。
顾青心里想着等下找警卫调查调查这些囚犯都犯的什?么罪,手上拿着毛巾,把尉兰脸上的鼻血一点一点地擦干净。
与此同时,尉兰半睁开了眼睛,像只慵懒的小猫一样,斜睨着顾青的手臂。
顾青的动作定住了,他?到一丝尴尬。
“去他娘的!”他在心里暗骂一声,另一只手也捧上了尉兰的脸蛋,更加用力地擦了起来。
尉兰笑了起来,还把脸抬高了一点,好让顾青更方便擦拭,一双浅棕色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顾青的脸庞。
“你还挺享受。”顾青低声说道。
尉兰不说话,还只是笑,顾青有点担心飞船加速把他脑子给加坏了。
“刚才有个人,看了你一眼。”顾青凑到他耳边,“你认识这飞船上的人吗?”
尉兰站了起来,脸庞擦过顾青的脸,让他脸上有点发热。
“没有。”尉兰站起身,巡视周围一圈,眼看就要坐下,目光却被客舱后方吸引。
顾青循着尉兰的视线望去,只见那名光头囚犯从洗手间走了出来。那人依然在哼哼哈哈,跟着不存在的节奏,走着别扭的步伐,还时不时比出一把枪对着尉兰,两只眼睛中放射出兴奋的光芒。
顾青浑身肌肉崩得死紧,准备随时出手一击。好在那人还有点自知之明,没有试图接近尉兰,摇摇晃晃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尉兰被他整得有点发懵,失魂落魄地坐下,眼睛却依旧盯着囚犯刚才所在的位置,愣愣怔怔的,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你怎么样?”顾青低声道。
尉兰摇摇头:“不对。”
“哪?”
“他好像在试图向我传递点什么。我看不懂、我看不懂、我看不懂……”尉兰陷入了某种恐慌与迷茫之中,脑袋小幅度地晃动,双目也找不着聚焦。
顾青没有太过担心,因?为现在的尉兰,一旦遇到自己想不通的问题,就是这副天塌下来了的“熊样”。他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尉兰的后背,告诉他:“没事,我也看不懂。他要真想传递什?么消息,咱们还有的是时间。”
顾青心里想的则是,那光头传递的信息,大概就只有想睡你吧。
而且,光头回去后,囚犯们既没有在底下窃窃私语,也没有谁回头刻意去寻找尉兰,进一步证明了光头并没认出尉兰,从而向他传递信息。
倒有一些头一回进行星际航行的囚犯过于兴奋,警卫正在旁边对他们进行敲打和教育。
顾青放下心来,又一次来到茶水间为他们寻找食物,找来找去,竟然只找到了压缩饼干和注射式营养剂。
无可奈何地拿了几块压缩饼干回去,他发现尉兰已经开始播放他们没有看完的电影。
“嗯,味道还成。”顾青一边看电影,一边掰着压缩饼干,苦中作乐地把压缩饼干当成了高密度爆米花,“你来一点?”
身边没有了动静。
顾青侧过头来,发现尉兰看着看着,竟然睡了过去,脑袋向他这边歪着,却克制着不往自己这边靠。
“唉,身子还是虚。”顾青心中感慨,“但愿这次能弄明白,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无殇者的‘祭品’还分什?么成功品、失败品,‘灵魂’能不能也像身体那样得到修复……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当?真‘坏’的是灵魂,身子又怎么会虚?”
顾青轻轻放倒尉兰的座椅靠背,把他摆成一个平躺的姿势,独自看完了电影的结局。
几小时后,尉兰再次醒了过来,睡眼朦胧地看向座椅前?的屏幕:“电影结束了吗?我怎么一点不记得结局?我是不是脑子又坏了?”
顾青弹了弹他的脑门,顺便把水和压缩饼干摆在他面前的桌板上:“你不是脑子坏了,是睡过去了!正好错过了结局。”
“那结局是什么?”
“结局是艾莎其实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量子,还一直陪伴在伊万的身边,给了他很多‘好运’。伊万通过量子推动的命运,最终战胜了徘徊在遗迹上的‘主神’,完美结局。”
就是俗气……顾青默默补充道。
他完全没有想到,尉兰听到这个俗气的结局,眼里竟然涌现出一丝泪光。眼泪并没有流下来,只在他眼眶中打转,显得整个人梨花带雨、风雨飘零,有种病态而柔弱的美感。
想到这人最初是多么顽劣可恶,顾青不由产生了一点滑稽感,看着呆坐在座位上的尉兰,低低地笑:“看不出来啊,尉总还是个性情中人。”
尉兰对着顾青泫然一笑:“我一直都是呢,你不早知道吗?”
尉兰这句话语调十分旖旎,顾青觉得自己又被调戏了,与以前?的厌烦无奈不一样,现在他只有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份儿。
不过说起来,自从他把刘宇征气炸,不仅是自己,尉兰也好像有一点不一样了——以前只会闷头闷脑地低头做事,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现在居然还会看?情电影,还会用不同的语调赋予语言不同的含义,进步速度简直感人。
顾青甚?欣慰,却也没有及时回应这句话。
就在这时,一句怒气冲冲的话忽然吸引住了客舱中所有人的注意——
“洗手间里、洗手间里竟然装了摄像头!我们还有没有隐私权!这是哪家公司的运输船?我要去告他!”
说话的,是一名梳着金棕色背头的高个实习生,他穿着衬衣正装,袖口挽到胳膊处,本应是十分斯文的打扮,却因为太过气急败坏弄得脸皮通红。
这下,就连那名爱出风头的实习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因?为无论哪里的资料,都没写跨星系运输船的洗手间应该安装监控这么一条。
“咳咳。”一名头发半灰、却颇有气质的中年警卫咳了两声,“地球至查普林星的航线开通开始,我负责押送了不下五批劳改犯,从没听说过洗手间里装监控的事。”
他的话安抚了躁动不安的实习生,但没过多久,一个憨憨胖胖的实习生又小声地说道:“……不安装监控,那些罪犯会不会在洗手间里搞破坏……”
警卫似乎就等着这么一句,道:“犯人们脖子上戴的项圈,除了惩戒作用,还随时监控着周围的环境,一旦判断出他们正在作出破坏性行为,立即就会触发警报并释放电压进行惩戒——所以,我们并不需要对整个飞船进行监控来保障其他旅客的安全。”
“但……但我看到摄像头了。”金棕色头发的实习生依旧不依不饶。
难道是某位旅客自己放进去的?所有人都这样想。
这是个高科技的年代,而某些高科技,可以很好地满足一些变态的偷窥欲。
这艘老?破旧运输舰上,目前似乎只有四名狱警、三名工人、两名商人、九名实习生和二十名劳改犯,唯一的一名乘务人员兼船长,还只是偶尔出现的全息影像……
顾青站起身来,对实习生亮出自己的身份:“我是北大陆联盟特别行动部的外勤,我跟你去看看。”
实习生完全没想过“特别行动部”是不是什么正经部门,带着顾青气呼呼地往洗手间走去——他只需要第二个人证实他说的是真的,没有出现幻觉就可以了,不需要真正的警察,况且他这次,还特意带上了手机……
洗手间就在顾青他们座位后不远处,也就是光头囚犯使用过的一间。
老?破旧运输船的洗手间不比君泊号上的酒店式豪华盥洗室,整个儿也就十平左右,两个封闭式马桶隔间,还有一个小型淋浴房。
实习生气急败坏地推开其中一个马桶隔间的门,指向门那一侧的右上角:“你看!就在那……”
实习生的声音顿时变轻了,因?为他指向的方向,什?么也没有。
“这……这不可能……肯定是那个变态把摄像头拿走了!”
顾青推开另一个隔间的门,同样没有发现摄像头的痕迹。秉着负责的态度,又将整个洗手间检查了一遍,才故意对实习生道:“你看到的是针孔摄像头?”
实习生摇了摇头,用手比划了个纽扣大小的圆圈:“不是,虽然不显眼,但有这么大。”
顾青点点头:“你先回去吧,以后用洗手间前先观察一下,又看到了再来找我。”
实习生满脸通红地离开了洗手间,也不好意思继续争辩。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而顾青没有当?场说破他,他已是十分?激。
在他身后,顾青小心翼翼地关上隔间的门,并用联盟政|府的高级权限锁上隔间的门,然后在尉兰好奇的目光下坐回到座位上。
他压低声音道:“……确实有东西,不过不是摄像头,是一颗只有瞳仁的眼珠。我看过去时,它正好在看着我,刚才那名年轻人却没有看到。我把那个隔间反锁了,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你对这有什?么看法?”
太阳系中虽然建立了公共网络,可网络信号也只是接近于光速,传过去会有四个多小时的延时,这个延时还会越来越长,他何必舍近求远去地球上寻找帮助?况且,尉兰的神秘学知识,在他们中已经算是宗师级别。
尉兰道:“心圣告诉我,要想让人看不见自己,就要把灵力变得像正午的太阳一样,让人们下意识地去回避。”
顾青回忆着那只瞳仁的样子,怎么也不觉得灵力“像太阳一样”:“没有别的方式?”
“……”尉兰愣了一下,随即道,“也许隐藏自己的灵性也可以吧。”
顾青总觉得心圣的说法还不够全面深刻。
“对了,他还说到,灵力是需要思维加以辅助的,否则只是一团没有意义的混沌——你能看见,却依旧‘看’不见。”
顾青很能理解尉兰的话,很多植物人的视觉功能是完好无损的,可依旧“看”不见东西,看见了也不能看到心里去。
这种说法,到有点符合他对那只瞳孔的认识。
瞳孔在看他,所以他也能看见瞳孔;瞳孔没有看那实习生,实习生就没能再次看见那枚瞳孔。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现在不是剖根究底的时候,他需要知道的是,那只瞳孔到底想要做什?么,对他们有没有恶意。
想到光头囚犯是第一个进入洗手间的,动作举止又给了尉兰某种怪异?,顾青决定先从他下手。
他拿起特别行动部的徽章,走向那名头发半灰的警卫,向他说明了来意,并把瞳孔描述成一只瞳仁大小的摄像头。
警卫神色复杂地看了光头一眼,拿终端和顾青的终端作出对接,确认了他政|府特工的身份后,解开了将光头固定在座位上的手铐,对光头道:“坎普,这位先生有话问你,你老?实回答。”说完,却也不关心顾青问的具体是什么内容。
那个名叫坎普的光头囚犯好像早就预料到顾青会来找他,满脸计谋得逞的得意笑容,仿佛领奖一般在其他囚犯羡慕的目光下站起身来,走向客舱后方。
客舱后方的卫生间中,顾青、尉兰、坎普三人相对而立,脸上的神态对应着严肃、迷茫与幸灾乐祸。
“是不是你把那东西留在了隔间里?”顾青开门见山地问。
坎普夸张的耸起肩、挑起眉:“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有时候表演得太夸张,反而会适得其反。”顾青道。
坎普将目光放到尉兰身上,还吸溜了一下口水:“把你这小美人给我玩半小时,我就告诉你。”
“他不是我的,你要问他自己愿不愿意。况且……就算他同意,你脖子上的项圈允许吗?”顾青冷漠地瞧着那个泛着金属光泽的戒具。
坎普爆发出一声短而尖利的笑:“哈!你以为监狱会管这个吗?上面巴不得咱们多培养一点感情,总好过成天斗殴。具体内容,你怎么不问问他?”坎普轻佻地朝尉兰挑了挑下巴。
这……
顾青下意识地望向尉兰,可看到尉兰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坎普说的话,果然让尉兰陷入了极端的痛苦之中,胸痛起伏加剧,双手肉眼可见地发抖,低垂的双目逐渐失去聚焦。
不能在这个事上继续说下去。
顾青及时收回视线,并让眼中聚集起了一丛小小的火焰:“你还是老实交代,否则,我会让你在这条船上混不下去。”
“你威胁我?我好怕啊!”坎普瞪大眼睛,作出一脸惊恐害怕的样子。
顾青抬起手臂,在个人终端上找出一个程序,把某个数据条猛地拉到顶端。
坎普颈间的金属项圈当?即释放出上万伏的电压,把坎普电得抽搐着蜷缩在地上。
尉兰忽然抓住顾青的小臂,小声道:“够了。我也有话要问他。”
顾青停下电击,尉兰问道:“你把我吸引过来,不是想对我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坎普爆发出一连串的大笑,脸部的肌肉都笑得扭曲了,“我想……我想对你说……但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坎普发疯一样重复着他不能说这句话,直到被顾青拽起,脑袋按进洗手池中。冰凉的水冲刷着坎普充血发红的脸,总算一时止住了他的疯劲。
顾青松开手,让坎普站直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