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陆荷听见陆钦的声音,转过头,发现宅邸左侧大会客厅的门没有关上。通过3米乘4米的巨大门框,她看到了陆钦和周家兄弟。

陆钦穿着一条白色鱼尾礼服裙,内层绸缎抹胸,外包镂空蕾丝高领长袖。设计一看就是出自大师手笔。

“哥,礼服好看吗?”

周齐上下打量着陆钦,冷酷的眼神中有隐晦的热切,这才回答:“好看。我的小公主,明晚你会是最闪亮的,谁都别想抢你的风头。”

门外的陆荷挑了挑眉。

陆钦听到周齐的彩虹屁很高兴,转而看向周斐:“二哥,你觉得呢?”

周斐赞赏地看着陆钦,说道:“很漂亮。明晚我们家的两位小公主会让所有人惊叹。”

陆钦听后,觉得周斐的话虽然也让人高兴,但总归没有周齐只捧她好。

她往前一步牵住周齐的手:“哥,我要看你重新粘好的桃花玉。”

周齐勾了勾她的鼻子:“晚点带你去看。”

周斐看一眼陆钦与周齐的亲密,移开目光。

转身间,他瞥见大会客厅门外,陆荷站在那,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陆荷原本正在想同样夸奖人,怎么周斐的话听起来更周全、让人觉得不膈应?然而没想到就见他突然转过身了。

陆荷愣了一下,立刻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向他点了点头。见此,周斐挑了下眉。

“二哥你在看什么?”陆钦和周齐牵完小手,过来抱住周斐的胳膊,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看到了陆荷站在那。

她把头发剪了?知道要讨好别人的审美了吗?陆钦本来很不错的心情有些蒙了灰,但面上依旧是表情又软又友好。

周齐走过来,也看到了门外的陆荷,他瞬间想起陆荷曾经妄图扑上来的鬼面和前几天那句“有自信,是好事”。心情十分复杂、面容十分冷峻。

陆荷见这三人都注意到自己,其中至少两人眼中带着排斥。门里门外,她感受到了外人进入一个融洽小圈子时会感受到的尴尬,像是消消乐一排红色里夹了个蓝的。虽然这份尴尬只有一丝,但她对“陆荷”曾经的孤单处境有了更深的体会。

“晚上好。”最后,陆荷十分坦然地冲着三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陆钦看着陆荷离开,想到徐静和她说过,陆荷今天去商家看礼服了……不过因为是成衣,想来也不会比她的更好。想到此,她心中稍稍得意,郁结的情绪稍微纾解。

周斐看着陆荷离开,想起她似乎是今天才去看了礼服。那么,只能买成衣?

另一边,陆荷回到自己房中没几分钟,就把刚才那丝尴尬抛在了脑后。

她拿出自己带着锁的日记本,打开后,开始罗列需要做的事情。她一直是努力型选手,很多事情都需要写下来才能好好理顺,不然脑子里太多思绪会感到无从着手——不过日记暂时用的还是原来世界的汉语字。

首先是认全理科考试常用字和日常用字。然后是认全剩下的国语和米语。接着还得了解两个世界的结构抗震相关知识点区别,然后补全新的知识体系。

她看着第一件要做的事,这几天理科常用字已经认完了将近百分之三十。进度还算很不错呢。

如果不是字形太奇怪,进度应该能更快。这个世界的字形令人头大,他们的仓颉没有原来世界的仓颉有才!

顺完思绪后,陆荷觉得有点饿了,一看时间已经十点,打算去一楼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走到一楼陆家的主厨房,厨房面积很大,各式锅碗用具一应俱全,像是酒店的后厨,不过这个点厨房已经没有人。她打开大冰箱,发现里面有半只烤鸡,于是端到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下。

微波炉在厨房的窗户边,陆荷正安静等着时间到,突然听到窗户被敲响的声音。她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结果看到周斐站在窗外。

她脑中瞬间浮现原书一些有关黑夜和“反派周斐”阴冷的囚禁情节,于是……更觉得惊吓了。

她摇了摇头,甩开那些关于原书的联想。实际上,眼前的周斐穿着件白衬衫,称着外头的灌木、夜空和星光,绝不会让人想到不好的东西,反而像是从森林里走出来的仙气飘飘的精灵。

只见周斐指了指窗户的右下角,示意把窗户打开,陆荷照做。

窗一开,夜风吹进来,拂过她面颊。同时还有一个绿色的小包被抛上来,陆荷下意识伸手,绿色小包正好落在她掌心。

什么东西?她垂眸看着手心,这是个绸缎材质的大锦袋,绣着比底色更深的墨绿梅花纹。

正奇怪着,眼角划过一道黑影,她抬头,正好看见周斐手一撑、整个人跃到窗台上。

陆荷惊讶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瞪大。

随即眼前的少年轻轻一跳,就落到了厨房里。他拍了拍手,又从裤袋里拿出一块绣着紫色梅花纹的手帕,仔细地擦掉翻墙留在手上的灰。

优雅的贵公子会翻窗吗?会,连翻窗都带着莫名的贵气。不仅如此,翻完后还会用手帕擦手。

陆荷看着翻窗进来的周斐,目光落在他的手帕上,突然想到以花作为家徽的设定,周家覆灭前的家徽会不会是梅花?原著中没有提,但她觉得很有可能。

微波炉叮的一声,烤鸡热好了。周斐看见,问陆荷:“你在热夜宵?”

陆荷点了点头,乖巧问道:“这么晚了,二哥你在外面干什么呀?”

“捉样东西。”

“捉什么?”

周斐抬手,指了指陆荷掌心里的绿色锦袋:“打开看看。”

陆荷听话地抽掉锦袋的绳子,打开袋口后,突然有无数星星点点的萤火浮了起来,像是星河流出。厨房灯光不亮,给了这些萤火足够的表演空间。一瞬间,陆荷以为踏入了魔法的梦幻世界。

“好看么?”周斐垂眸,瞥了眼愣怔的陆荷。

陆荷回过神,又露出了独特的乖巧脸:“好看,二哥真厉害呀。捉这么多要花不少时间吧?”

周斐算了下,说道:“大概两个晚上。”

“你可真闲。”一不留神,陆荷发出内心真实的感慨,意识到后立即弥补彩虹屁,“我是说,二哥很有情调呀!”

周斐微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陆荷清了下嗓子,转移话题,“为什么要捉这个?”

周斐闲闲靠在桌边:“好看,能让人看着开心。”他淡淡地瞥了陆荷一眼。

“被放掉不觉得可惜吗?两个晚上呢。”

周斐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不放出来,又怎么能看到刚才的画面?”

陆荷看着渐渐消散开的萤火虫,脑中突然浮现周斐的房间。客厅里有收起的幕布;书房没有书桌,却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墙上的画散漫却又透着美。这么一想,捉萤火虫这种事,似乎确实挺适合他去做。

“你今天去买了礼服?”周斐突然转了话题。

“啊?”正在沉思的陆荷顿时回了神,“嗯,怎么了?”

“给我看看。”

“?”

周斐提出这种奇怪建议,陆荷觉得很迷。但她对待这位反派预备役的态度秉持能避就避,避不开就乖巧的基本原则。所以既然他这么说了,她也就照做了。甚至周斐让她穿上礼服给他看时,她也没拒绝。

陆荷换上今天刚买的黑色礼服和水晶高跟鞋,站在房间的大更衣镜前。通过镜子可以看到,周斐在她身后三步远。这场景让她觉得像恐怖片,于是她决定转过身去直面他。

周斐正认真地端详着她的裙子。深夜、古堡(?)、反派的端详,气氛古怪得让陆荷感到一丝尴尬。

“等我一下。”周斐突然说道。然后离开她的房间,大约一分钟后又回来,拿着一个精致的铜盒。

陆荷好奇地看着他打开那个铜盒——里面是针线?

随后,周斐开始亲手帮她……改裙子?

陆荷:“???”

这条一字肩黑色礼服裙的整体样式算得上不错,但总归不是贴合她定制的,所以上身的效果只能说合格——无论如何比不上陆钦那条量身定制、完全凸显穿者气质的裙子。

为什么周斐要帮她?

看着周斐专注地帮她改裙子,陆荷突然想起那天,花篱笆墙迷宫的桥上、半池红莲边,他对她说“陆荷,欢迎回家”。

她突然想,也许并不是每个人都拒绝“陆荷”对陆家的加入。所以刚才在大会客厅,他说的是“明晚我们家的两位小公主会让所有人惊叹”。他也许是除了陆爸外唯一接纳了陆荷的人。

不得不说,她对这位反派预备役的黑化原因更感好奇了。

陆荷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但没敢说出口——二哥,你真的会改裙子吗?!

在“裙子被改毁”和“惹毛他”之间来回摇摆后,陆荷选择乖巧地站着不动,任凭周斐对这条礼服裙大动干戈。

不过,事实证明,周斐确实会改裙子,还改得非常好。

其实他改动的地方并不多,只在个别点缝了几下,有些甚至只是拿别针扣住,但改完后,整条裙子的感觉焕然一新。

陆荷站在大镜子前,脑子里想到了一个词——灵动。

他改动过的裙子,突出了她身体的优势,又掩盖了缺陷。而裙子的整体气质更是从中规中矩到显得极为灵动,甚至如同沾染上了他身上那种优雅的旋律感。

陆荷沉默了有半分钟,终于发自内心地赞叹道:“二哥,你可真厉害。”

没有“呀”之类的乱七八糟语气助词。

周斐莞尔一笑:“谢谢。还有,你的新发型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