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哟!秦医生,看不出来呀!”

“秦医生真是为了病人,牺牲小我啊!”

“难怪十五床最近看起来,比刚入院那会儿状态好多了,原来是秦医生的功劳啊!”

“秦医生,你眼光不错啊,那小媳妇儿可爱的哟!”

“难怪之前撩秦医生的全军覆没,原来秦医生喜欢那种又傻又可爱的小姑娘呀!”

又傻又可爱?

秦潇微微挑了挑眉,对这个形容不以为然。

那个小丫头贼头贼脑,就差成了精,撒起谎来也是信手拈来,还骗得一层楼的人以为她傻。

秦潇不禁勾了勾唇,和某个角落里探出的半个脑袋,远远对视了一眼,收回眼神,面不改色穿过八卦的人群里,回了办公室。

扒在病房门口,只探出一双眼睛的陆谨言,和她对视后,立即心虚缩回了脑袋。

秦潇休的这几天假,给足了她时间造谣。

现在别说七楼了,就连上下两层,也都知道大美人秦医生被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小姑娘拿下了。

刚才对视的那一眼,让陆谨言极不确定那人的态度,她在病房里左等右等,也不见秦潇来找自己算账,先沉不住气了,摸去医生办公室,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那儿淡然看着电脑的秦潇。

“哟,秦医生的小媳妇儿来了!”坐在门口位置的医生立刻打趣道。

往常的秦潇待人总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人缘并不算好。可最近众人一想起她和十五床的小姑娘谈恋爱,一时间连刻板印象都模糊了起来。

秦潇抬头看门口有些畏缩的小姑娘,问道:“怎么了?”

“呃……”陆谨言被当着秦潇面开了玩笑,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问问,中午一起吃饭吗?”

秦潇顿了两秒,面上绽出柔和笑意,反问道:“不然呢?”

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发出同步的起哄笑声,陆谨言被他们笑得脑中一片空白,面上滚烫,全然忘了观察秦潇有没有生气,红着脸拔腿就跑,将那一声声哄笑隔绝在门后。

陆谨言回了病房,一脑袋埋进被子里,才后知后觉品出秦潇话里的意味。

不然呢?

不然呢?

她的意思是:不一起吃,还想怎么样?

一脑袋砰得撞在床沿上,发出闷响,疼得她嘶了一声,才确信自己没在做梦。

秦潇好像并不反感自己造的这个谣,还接受得理所当然?

陆谨言明知她定然目的不纯,还是忍不住想入非非,又将那两张满是欺骗和谎言的纸掏了出来,翻来覆去反复看着,恨不得看出朵花来。

心尖上那一口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孤寂,就这么散了去。

恍恍惚惚着,时间倒是过得异常得快。

“言言。”

病房的门被人扣了扣,秦潇推门进了来。

病房外传来一两声还没消停的起哄声,随着推门发出的咔哒落锁声响,那点玩笑都被隔绝在外。

陆谨言自我幻想甜腻了一早上的脑袋,突然冷静了下来,只是脸上挂着的笑已形成了肌肉记忆,一时间还收不回去。

她咧着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忽然想到,在外人面前,秦潇自然不能对自己散布出去的谣言指责什么。

私下……可就不一定了。

陆谨言后知后觉缩了脖子,巴巴看着来人,倒是勉强将咧开的嘴合了上,向上弯起的笑容抿成了一条长直的线,小小的梨涡仍旧若隐若现,看起来像是缺了心眼。

秦潇总觉得她像只装憨的小狐狸,有些可爱,一时忍不住便上了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柔柔抚了抚,说:“走吧,去吃饭。”

“啊?”

陆谨言张嘴呆了两秒,缩起来的脑袋向外伸了伸,等了好一会儿,确信她没翻脸,才壮着胆子抬头看她,正撞上了她满眼好笑的目光之上,心虚问道:“你不生气吗?”

秦潇倒是看不出生气,只无奈笑了笑,催促她道:“走啦!我饿了!”

“噢……”

陆谨言眼皮向一侧抬起,偷偷看了她一眼,秦潇神色如常,态度算是不错,可她心底就是有些不踏实,路过那处通往斑驳铁门的小路时,眼神偷偷瞥过秦潇,瞬间便捕捉了她细微转头的幅度。

秦潇目光只一扫而过,迅速转了回去,若不是刻意留心,无人会察觉。

“晚上我陪你住这。”秦潇忽然开口道。

陆谨言转头看她,眼睛被秋日午间阳光照得微微眯起,明知她只是利用自己,却还是勾起嘴角笑得又甜又欠,故意贱兮兮说:“那你可就把我传的谣言坐实了!我倒是巴不得啊!”

秦潇转头看她,脚步忽然顿了顿,缓慢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

被搂住的那半边身体骤然僵硬,陆谨言目光扫过那只纤长的手,微微发白的指尖扣在胳膊上,轻轻捏出一个凹陷,力气不重不轻,只是刚好能感受到。

耳边传来一点起哄的玩笑声,她回头看了看,是七楼的护工也下楼吃饭了,不远不近在讨论她们。

陆谨言扁嘴轻叹了口气,她就知道,秦潇是做给别人看的,也不知这心里又憋着什么计划。

今晚怕是要不太平。

秦潇下班后果然没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任由陆谨言上窜下跳,她只捧了本书,似看得入神。

不时有人探头探脑向内,医院中来来去去都是固定的病人和护工,大家早已熟悉,便也不藏着掖着,明着好奇。

陆谨言暗暗不满她故意演给别人看的模样,干脆关了门,又拉上了窗帘,再次确认问道:“你真住这儿?”

“嗯。”秦潇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陆谨言裹了被子,正对着墙躺了下去。

暗暗扁了扁嘴,行吧。

秦潇这是打定主意不干好事了,她今晚说什么,也要给她人留下,实在不行就和她一起去。

陆谨言这躺下的动作故意放得很大,病床发出吱呀声响,秦潇这才从书中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才过了八点,问:“这么早就睡了吗?”

陆谨言重重嗯了一声,说:“困了。”

身后之人合上了书,未再说话,脚步声没多时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哗哗水声从内传来。

在……洗澡?

陆谨言懵了好一会儿,忽然犹豫,要不要……翻个身?

她纠结许久,到底还是没有翻身,光是想着面对洗完澡湿漉漉的秦潇……脸上就红的厉害,还是这样装死来得好。

卫生间的水声很快便停了下来,等待的时间好似被无限拉长了,心里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门锁的一声响,换了拖鞋后的一点拖沓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床边。

空气间弥漫着水汽的味道,还混杂着一丝沐浴乳的淡香。

陆谨言察觉身上的被子一轻,紧张的手指顿时紧紧揪住自己的衣服,暖意自身后传来,那香味也愈发浓郁。

一下从耳朵根烧到脖颈。

秦潇用了她放在卫生间的用品,这会儿身上传来味道异常熟悉。

是清甜的桃子香。

陆谨言自己用时,只觉得好闻,今天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才察觉这个味道原来这么诱人。

想……尝一口。

病床狭小,不刻意挤在一起,两人也是肩靠着背,没有一点可以避让的空间,相触的身体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微微起伏着。

“睡着了吗?”秦潇见身边的人直挺挺绷着身体,对自己上了床毫无反应,便问道。

“嗯……”陆谨言听见她问,红着一张脸立刻应了声,随后才察觉不对,一张脸又红了三分,尴尬瞪着面前的墙壁,恨不得看出一个洞来让她钻进去。

秦潇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闭了眼睛,一动不动,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未到休息时间的病房外,还在吵嚷着,只这一间关了灯,静谧得诡异。

路过的护士和护工想起那两人的关系,不由自主便会窃笑两声,自然也没有不识趣的人进来打扰。

陆谨言一动不敢动,瞪着一双眼睛,直等到周围安静了下来,隔着窗帘透进来的光也变得昏暗时,才轻轻翻了个身,肩抵着肩平躺着。

耳边传来的呼吸声匀长舒缓,似乎是睡着了,陆谨言悄悄侧头去看她。

朦胧的光照亮了那半张脸。

闭上眼睛后毫无表情的脸,比平日里看起来凉薄许多,却又异常的脆弱。

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也许……就能摸化了。

陆谨言想了很久,也未动手,只放缓了动作,又翻了个身,面对着她。

被窝里的手缓缓递了出去,像是搭着,又像挽着,总之与那只胳膊靠在了一起,体温相融,渐渐分辨不出谁更暖和一些。

迷迷糊糊中,困意便真的来了,陆谨言嗅着鼻尖相同的桃子味,忘记了熬大夜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门发出了一声轻响,陆谨言迷糊挥了挥手,才忽然发现身边空空。

紧挨着的人,不见了。

她猛地坐了起来,摸向一旁,被窝中余热像是离开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