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秋夜的海风灌入衣领中时,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连空气都是黏糊糊的,一点寒凉被掌心交握着的温度驱散。

秦潇低头看着手机里的地图定位,任由身边之人牵着往前走。

陆谨言见她不看路,捏了捏掌心,玩笑道:“不怕我把你带进海里吗!”

秦潇淡然:“那你不也要去海里。”

陆谨言噗嗤笑了出来:“也是。”

这话里满是形影不离的意味,说者无心,陆谨言却是听进了心里,笑弯了眼睛。

“他们分开了。”秦潇忽然道。

陆谨言收了笑,凑来看了看,那夫妻二人的定位缓缓离开了扎营区,往海边移动,轻轻叹了口气,恋恋不舍送开了那只手,说:“那我去啦!”

“嗯。”秦潇点了点头,看着她倒退着走的背影,叮嘱了一句:“小心。”

陆谨言对她挥了挥手,没再说话,小跑着往帐篷处的方向而去。

看着她背影消失在眼前,秦潇脸色缓缓沉了下来,转了方向,沿着海岸往二人的定位迎面而去。

白日里两人便踩过点,扎营区的面积不小,帐篷搭得十分随意,关系近些的人彼此挨着,也有些喜欢清静的,远离了人群。

目标所在帐篷,距离别人最近的也隔了七八米远,倒是方便了陆谨言。

远处发着光的灯塔照不到这个小小角落,路灯那点微薄的光更是遥远,一眼扫过,便能轻松忽略这里的小帐篷。

陆谨言到时,便看见男孩探头探脑,从外拉上了帐篷的门,约莫是想趁着父母不在,溜出去玩会儿。

“喂!小孩!”陆谨言故意叫道:“乱跑什么?”

小朋友被她这一声吓得打了个哆嗦,扭头看到是一张陌生且年轻的脸,便放下了心,故意拉着臭脸,道:“关你屁事!”

“嘿!你有没有点礼貌!”陆谨言觉得高文翰那小子已经够没礼貌的了,没想到这儿还有个迷你版的,不禁怀疑这学校是不是盛产这种惹人厌的臭小子。

臭小子又瞪了一眼,说了第二遍:“关你屁事!”

“你是初一的吧,哪个班的啊?班主任是谁啊!没有父母陪同吗?”

臭小子梅开三度:“关你屁事!”

陆谨言嘶了一声,撸了袖子,气不打一出来。

亏得她一路上都觉得连累小孩子怪缺德的,这会儿见着了这欠收拾的小子,早就把那点愧疚抛之脑后,揪起他胳膊,道:“你这帐篷能睡两个成人了,你父母肯定来了,你这大晚上鬼鬼祟祟肯定没好事!找你父母和老师去!”

“你松开!你又不是我班主任!关你屁事!你放手!”

“不是班主任怎么了!不是班主任就不能管你这熊孩子了?走,去找你老师和爸妈去!”

“我不去!你有病啊!”

小孩被她拖着,眼看就要往人多的地方去,心中搓火,顿时卯足了力气挣扎,虽然才初一,但小孩发育的不错,身板和陆谨言也差不多高了。他使足了劲往没人的反方向跑,正合陆谨言的意,便扯着他胳膊,卸了些和他拉扯的力气,装作被他拖走的模样。

陆谨言边顺着他力道边故意激道他:“唉你要去哪儿!再往前就是海了,小心浪给你卷走!你就见不到爸妈了!”

“我不是小孩子,不许用这种语气说话!”小孩脸色难看的很,白了她一眼,可看着周围黑漆漆的,确实有些害怕。

陆谨言将他神色收入眼底,松开了手,故意揉了揉自己扯着他的胳膊,抱怨道:“你这小朋友看起来巴掌大的人,力气还不小。”

小孩果然上了当,比划了自己和她的身高,气鼓鼓道:“都说了我不是小孩!”

“好好好,不是小孩!是大人了!大人就要懂事,快回去吧!这黑灯瞎火的,也没个人,小心遇到坏人。”

陆谨言故意用哄孩子的语气劝他,果然起了反效,那小孩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咬牙切齿:“我不回!”

陆谨言故作为难,犹豫了一会儿在他身边做下,掏出了口袋里的Switch,玩起了游戏,对身边小男孩亮了一亮的艳羡目光视而不见。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果然对游戏机的热爱是天性,转眼就忘了那些不高兴,眼中发着光伸长脖子看屏幕,不时还发出一点语气声。

“欸!啧!唉!”

“小屁孩烦不烦,你会玩你来!”陆谨言假装不耐烦,将手里的东西塞了过去,他果然上了当,抓着游戏机立刻入了神。

陆谨言掏出手机,悄悄给秦潇发了条消息:“搞定。”

确认发送成功后,便认真看着男孩玩游戏,大约是性别和本能的天赋,不一会儿就过了关。

“还挺厉害!平时没少玩吧?”

陆谨言的话似戳中了他痛处,只听他轻哼了一声,就开了下一关,小声抱怨道:“他们就知道让我学习,出来秋游都不许我带游戏机!”

“那他们人呢?”

小孩便打着游戏,边不满抱怨道:“说是散步去了,要我留在帐篷里写作业,我才不写!老师都没布置作业,就他让我写作业!”

陆谨言顺着他话,附和道:“都上庆博了,还写什么作业啊!我弟弟在家成天没个正形,别说学习了,能老实上课就不错了!”

男孩玩游戏的手僵了一僵,眼中闪过一丝自卑,臭着脸浪费了一个大招,将小怪秒了。

陆谨言也是愣住了,本想拿话和他套近乎,却没料到不知怎的戳了他痛处,脸上闪过丝愧疚,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忙道:“不过我挺看不惯他的,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生活,被他这么浪费着,也不知道羞耻,以后也多半是个混吃等死的小废物!”

秦潇这两天给他们家查了个底掉,芯片研究所的工资在国企中名列前茅,他们家的家底放别处算是中产,可和真正的商人们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了。在满是富二代的庆博中学里,算得上垫底的那一列。

陆谨言眼中他们家已足够有钱,才没将这点小事放心上,没想到小孩自尊心这么强,一下就精准戳进了他肺管子。她努力找补了几句,也是徒劳,闷不吭声一头扎在游戏里,连着通了七八关,才把Switch还给了她。

“不玩了吗?”

“嗯,回去了。”

陆谨言看了一眼时间,也有半个多小时了,便不拦着,跟在他身后,问:“你有空的话,要不要去高中部的帐篷区找我玩啊?就沿着靠南的那排树走,一下就能看到的。”

小男孩依旧不吱声,垂头丧气往回走。

陆谨言又跟了一段,往前没多远就要到了,她拍了拍前面闷头走路之人的肩膀,说:“我也回去了,不送你啦!”

见他还是不理自己,陆谨言轻叹了口气,说:“父母对你有所期待,那就由着他们呗,总这么臭着脸,你不开心他们也不开心!学着点阳奉阴违不就好了嘛,只要自己心里有个度就好。不要想东想西,你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

“比很多人幸运……”小孩脚步顿了,扭过来的一张脸上有些委屈,又有些期待,看着面前的漂亮大姐姐,犹犹豫豫开口道:“我叫王然,明天如果有空,我……我去找你玩。”

“那就说好啦!小屁孩!”

陆谨言撸了一把脑袋,飞快逃窜走,任由小孩在身后吵嚷着自己不是小屁孩,直到无人之处,才停了脚步,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有些愧疚之色,今晚这小屁孩八成要和父母闹不愉快了。

陆谨言绕了点路,才回到帐篷处,和预计的一般,吵吵嚷嚷,人声鼎沸。

秦潇站在大路上,远远看见她身影,迎了上来,松了口气,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谢谢。”

陆谨言从那点失落里抽出,调笑着轻轻撞了她一下,道:“你就光会嘴上谢谢!”

秦潇被她堵得欲言又止,陆谨言正满怀期待看着,忽听背后一嗓子叫唤,吓得她一抖,差点没站稳。

“你可算回来了!秦潇姐急得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了!”

高文翰远远看见二人,忙迎了上来,道:“你们俩也真是的,散个步还能给对象散丢!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呸!你个臭小子再诅咒我,就告你妈去!”

“别别别,我认输!”

“这么多人不睡觉干嘛啊?”陆谨言看着站在帐篷外的人,明知故问道。

高文翰撇了撇嘴,颇为不耐烦:“没事儿,误会一场!初中部有个小孩出去玩没告诉家长,他爸妈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报警了,非说有人绑架了他儿子,你没回来那会儿好一通闹啊,都烦死了!”

陆谨言问:“那现在找到了吗?”

“刚老师来通知说找到了,小孩自己回去的,他说没人绑架,他自己一个人去海边玩了,家长也真是的,不弄清楚就报警,闹得我们高中部都不踏实!”

“还不是刚才那一阵凑巧芯片定位出问题了,搞得警察才真以为有绑架!”赵远凑过来和他们一块八卦道:“说是都已经调船出海了,结果又转头回去了!”

“芯片定位出问题了?”陆谨言惊诧回头看了一眼秦潇,她可没和自己说过,计划里还有这一prat。

当事人不动声色撒谎道:“人太多了,系统不稳定吧。”

高文翰耸了耸肩,道:“估计也是,睡觉睡觉,你俩也去过初夜吧!”

陆谨言的好奇心迅速被羞愤没过,举起拳头就砸在高文翰的肩窝上,疼得他骂了句脏话。

“草!姐姐你这拳头是铁打的吧!疼死我了!”

陆谨言举了举拳头,怒道:“不疼揍你干嘛!”

高文翰哼了一声,一把搂住了同窗好友的腰,故意大声道:“睡觉喽,我们也要过二人世界了!”

下一秒,小纸团命中红心,砸在了赵远脑门上。

被吃了豆腐,又挨了砸的人顿时不慢嚷嚷,被高文翰一把捂了嘴,冲着二人挑眉道:“你就当是替为夫受过吧!”

又一个纸团砸了过来,高文翰眼疾手快,一把拉下了帐篷,砸了个空,只听里面传来顽劣又幸灾乐祸吐舌头的一声略。

对着高文翰和赵远,她还能凶神恶煞,转头对秦潇,脸上便迅速飞上一团绯红,一贯牙尖嘴利的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们也……睡……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