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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放学,杜凡跑到林早早座位边:“你等会我,今晚我去小姨家吃饭,跟你一起走。”
“那你快去收拾东西啊。”林早早早已将书包收拾好,正要背上。
“今天我们组打扫卫生,你等我会儿。”杜凡拉着林早早的书包带子。
“行行行,你快点儿,我在外头等你,里头灰大呛得很。”林早早从杜凡手里扯过书包带子,斜挎上跑出了教室。
团部一中学生少,每个年级最多分两个班,林早早如今是三年级二班,班里五十四个学生,四列桌子,两两紧挨在一起,两侧墙壁边留出足够过人的走道,中间走道正中有火炉,所以留得宽,如今尚未入冬,天还不冷,便没烧炉子,若是到了大冬天,最冷的时候零下二十多度,不烧炉子教室冷得就跟冰窖似的。
全班四列桌子八列学生,每列一组,每个组每天下午放学后轮流干卫生,卫生区又分室内和室外,室外是每个班前头的空地,今天刚好轮到杜凡他们组。
杜凡的爸爸是团部供销科的科长,妈妈是批发站的采购,杜凡是班里为数不多团干子弟之一,他小姨刘春芳和小姨夫周世军都是修造厂职工,从连队调过来大半年,刘春芳和林早早的妈妈赵国兴在一个车间,年龄相仿性格相投,十分谈得来,很快成了要好的朋友。
刘春芳为人好客,厨艺又好,遇上节假日常会做一桌子好菜叫林早早一家过去吃,有时也能碰上杜凡和他爸爸妈妈,所以杜凡只要去他小姨家总是和林早早一起回去。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杜凡灰头土脸的背着书包出来,两人结伴往修造厂走,“一会儿我们去幼儿园找周玲吧。”出了学校杜凡提议道。
“行啊。”周玲是刘春芳的女儿,比林早早小四岁,在修造厂职工幼儿园,林早早每次到刘春芳家都和周玲玩。
两个人到幼儿园时还没下课,幼儿园前的空地上刚装了滑滑梯,两人便在滑滑梯上玩了几圈,林早早有些遗憾,她上幼儿园时可没这东西呢,她刚上一年级就装了。
幼儿园和托儿所两侧都是一排排的职工住宅,每排平房前头带个院子,用芦苇、柳条、木板或者铃铛刺做了帘子当围墙,东侧那排房子靠幼儿园这边最头上一户人家院子门敞开着,从里头窜出一条立起来比林早早还高的土狗,耷拉着耳朵,在幼儿园前的空地上转悠。
团场养狗看家护院的人家不少,林早早家就养了一条毛色黑黄的,大约是土狗和黑背杂交的,耳朵竖了一半,到耳朵尖时才耷拉下来,取名赛虎,从小养到大,看见她尾巴摇个不停,她十分喜欢,所以瞧见这条狗也并不害怕,但杜凡害怕,拉了拉林早早衣袖:“咱们还是走吧。”
林早早不明所以:“周玲还没下课呢,再等会吧。”其实她是想玩滑滑梯。
杜凡一个男孩,哪肯承认自己怕狗,索性爬到滑滑梯上头不下来,林早早也没想那么多,上上下下玩了几圈,幼儿园也就下课了。
她毕竟在这儿上过几年,对老师也十分熟悉,便叫上杜凡朝幼儿园门口走去,杜凡一路上战战兢兢,生怕那条狗冲过来,哪知怕什么来什么,快走到幼儿园门口时,那条土狗突然朝他们俩走了过来,杜凡一瞧吓坏了,连忙朝一边跑。
“你干嘛去——”林早早问他。
杜凡边跑边瞪着狗:“你看看那边,你看!”
林早早侧头一看,土狗朝这边跑来,她虽不怕狗,可猛然瞧见这么大一条狗冲着自己直奔而来也慌了神,下意识朝杜凡跑去,她这一跑那狗撒开腿跑地更快了。
两条腿哪能跑的过四条腿,林早早跑着跑着就被扑倒在地,她惊慌失措地翻过身,被狗一口咬在了胸口上,“啊——”她惨叫一声,就不省人事了。
林早早再醒来是在团部卫生队,躺在病床上,人也没什么精神,陈红兵站在病床边安慰赵国兴:“伤口不大,应该是在胸部不好下口,擦破些皮,已经打过狂犬疫苗,受了惊吓有些发烧,住一晚上观察观察。”
“观察观察,是要观察观察。”说话的是狗主人郭刚,提着一兜桃子和一袋子米花糕,两瓶橘子罐头和一瓶鹌鹑蛋罐头,进来正好听见陈红兵最后一句,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对林卫国说:“卫国啊,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刚才已经把狗狠狠打了一顿,还好孩子没事。”
“怎么叫没事?”赵国兴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被狗咬伤了,受了惊吓还发着烧,叫没事吗?”
“是是,”郭刚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改口,“没什么大事,万幸没出大事,其实我家那条狗平时都拴着,今天也是巧了,我媳妇打算给它弄弄窝,就先放开了,哪知道我家那小子出门又忘了关门,你家孩子放学了又正好没回家在我家院子外头玩,也是赶巧了——”
“我家闺女放学了是没回家在外头玩,可也没在你家院子外头玩,她在幼儿园前玩呢,幼儿园老师邓碧华和马新丽可都能作证啊,她玩滑滑梯呢。”林卫国听他话里话外都想将此事赖到孩子身上顿时不高兴了,“你家那条狗咬人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光今年我就听说咬了三个人,连早早是第四个,你要是平时都拴着,它能咬了四个人?”
郭刚语塞,见林早早睁着眼看他,笑嘻嘻问道:“早早,叔叔给你买了好吃的,有鹌鹑蛋罐头和橘子罐头,吃不吃?叔叔给你开打开。”
林早早已经八岁了,会看大人脸色听大人说话,她见林卫国脸色阴沉,知道爸爸不喜欢这个叔叔,摇了摇头:“不吃,难受。”
郭刚脸上的笑容顿时多了几分尴尬。
这时陈红兵对林卫国道:“早早受了惊吓,要多休息,让她再睡会吧。”
“你看着早早,我们出去说。”林卫国对赵国兴说完又看向郭刚,郭刚会意,对林早早道:“那叔叔先走了,记得吃鹌鹑蛋啊。”
林早早没吱声,闭上了眼睛。
待林卫国和郭刚出去后,赵国兴为林早早盖好被子,又问陈红兵:“真没事?”
“没事,”陈红兵说完又弯下腰摸了摸林早早的额头,“再插个体温看看。”
赵国兴拿出体温计将水银线甩到三十六度以下,帮林早早夹在了咯吱窝。
五分钟后,赵国兴拿出体温计一看,三十六度四,果然不烧了,陈红兵接过体温计看过后问林早早:“早早还害怕吗?”
林早早摇了摇头:“不害怕了。”
“早早真勇敢,姑父要奖励早早,”陈红兵神秘兮兮说道,“你先睡一觉,醒来叔叔将奖励给你了。”
林琼大学毕业后主动要求回昆岗,被分配在墨城的师中学任教,一年前两个人便结了婚,不过一直两地分居。
“什么奖励?”林早早好奇,想坐起身,让陈红兵又按了下去,“睡醒了才能给你,若是不好好睡觉奖励可就没有了。”
“那我这就睡。”林早早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林早早睡熟了,赵国兴给陈红兵倒了杯水,问道:“你不是说今天去墨城师部医院报道吗?怎么没走?”
“这边还有些事没交接完,明天再走。”陈红兵被墨城师部医院借调,原本今天就该去墨城。
“那你快去忙,别耽误事,”赵国兴催促他,“早早退烧我就放心了。”
“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我走后有事你们找吴医生,我会提前打好招呼。”陈红兵交代道。
“行,知道了。”
陈红兵出去片刻又回来了,拿了一个小袋子递给赵国兴:“给早早的奖励,明天一早我就走了,嫂子你给她吧。”
“怎么又给她买东西,”赵国兴接过袋子,“留着钱你们以后用,别乱花。”
“这不是去了墨城短期内回不来吗。”陈红兵未将话说死,他去墨城师部医院,说是借调,很有可能就留下了,两口子两地分居一年多,总算苦尽甘来了。
赵国兴哪里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去了好好表现,留下就是城里人了。”她说完又觉着自己这话说得欠妥当,陈红兵原本是诗城人,诗城可比墨城大多了。
林卫国正好进来了,陈红兵少不得又将为何今日没去墨城的原因解释一番。
待陈红兵出去后,赵国兴问林卫国:“郭刚走了?”
“走了,”林卫国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钱,“赔了十块。”
“呀,这么多?”赵国兴望着林卫国手中的两张五块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多元,林卫国也才四十多元。
“就这我还嫌少呢,”林卫国沉着脸,“要不是邓碧华和马新丽刚好瞧见,咱早早能好端端躺在这儿?就该让他多赔些,省得有恃无恐总是不拴狗。”
赵国兴一听顿时一阵后怕。
林早早在医院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已经没什么大碍,当然,除了胸口的咬伤还有些疼。
回家又养了两日,她便上学去了,请了三天假,还不知落下多少知识,就快其中考试了,得赶紧补上来。
去了学校,免不了被同学追问怎么回事,杜凡那日倒是躲了过去,后来觉着扔下女同学一人跑丢人,没敢在教室说此事。
路娟虽然是林早早的表妹,可赵国荣在种子加工厂上班,两家住的远,赵国兴又没将此事告诉妹妹,路娟自然也不知道,所以同学们并不知道林早早为何请假。
听说林早早被狗咬,赵园园和蒋小丽两个好朋友纷纷说起了自己小时候被狗咬的经历。
林早早说完拿出陈红兵送的铅笔盒,两个好朋友顿时凑近了瞧,“哇,可真漂亮,早早,谁给你买的?”蒋小丽捧着铅笔盒爱不释手。
“好看吧,这是我姑父送的。”铅笔盒上是花仙子,林早早最喜欢的动画人物。
“你姑父可真好。”赵园园羡慕道,“早早,给我用用,我要把上头的花仙子画下了。”
“给你,不过画完了要先给我。”林早早将铅笔盒塞到赵园园的怀里。
“没问题。”
“那我也要。”蒋小丽道。
“都有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