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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养?”

沢田纲吉很快领会了黑猫的意思,他俯下身,将皮毛枯杂的黑猫抱入怀中,力道轻柔地给他顺毛。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的话。”

他很小声地回答,仿若一声叹息。

黑猫仰视着他,脖子也不嫌痛似的,就这么仰视着,认真地打量这个口出狂言的少年,仿佛是在用灵魂去认清对方所言是否为虚假。

沢田纲吉将猫拎起来,让他与自己平视,提出了另一个提议。

“或者,你要来试试驯养我吗?”他认真地凝视着猫,“你驯养了我,就在这个世界有了羁绊,这样的话,会比我驯养你更好吧。”

后者会让猫因为他的存在而活下来,而前者却更有可能让猫自己选择生存。

沢田纲吉深谙撸(宰)猫大法,将选择权交给黑猫。

黑猫宰一动不动地凝视了沢田纲吉许久,尾巴优雅地在空中晃来晃去,最终一尾巴呼噜到沢田纲吉脸上。

“我可是很难养的哦。”黑猫说道。

沢田纲吉小声抱怨:“看出来了。”一级好吃的猫粮居然都只吃了小半碗不到。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喵。”

沢田纲吉:“并没有。”

黑猫毫不在意地舔了舔爪子,下一刻,便踩着白色的爪子三两下上了沢田纲吉的脑袋,在毛绒绒乱蓬蓬的头发里踩了踩,找到一个舒适的地方,就这样趴在了纲吉的头顶。

“作为一只好猫。”他的语气微微扬起,整只猫浑身上下是大写的颓,却比方才毫无生气要好了不少,“当然是我来驯养你了喵。”

——如果驯养不成功的话,就变成猫又好了。

——愚蠢的两脚兽,接受猫的统治吧!

黑猫的心思昭然若揭,沢田纲吉却并未感到冒犯。他尝试说服猫自己的怀里更加温暖舒适,却只得到来自猫尾巴的啪嗒。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猫尾巴从脸前挪到耳后去。

“待会掉下来可不要怪我哦。”他温声叮嘱,回头同床上玩游戏的山本说了句“我出门了”。

猫:??

“等等难道?”

山本武探出一个脑袋看见火焰一样燃烧起来的友人:“喔!一路小心!老师如果来检查的话我会帮你掩饰的!”

“谢了,给你带特产。”

“喔喔!那我就不买早饭了!”

宰猫猫:??

你们这个平行世界的人哪里不对吧!

*

织田作之助打了一个喷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找了件外套披在身上。

他刚和友人道别回到自己的家中,狭小的居室只住一个年轻的单身汉绰绰有余。他将中午的剩菜倒进锅里,摁响了电饭煲,就听见了自己家的窗户玻璃被敲击的声音。

他警惕地看过去,见到一闪熟悉的火焰。

“……”

织田作之助去将门、哦不,窗给小孩打开,有些疑惑。

“怎么过来了?”

这一个晚上他过去沢田纲吉过来的,这难道是在闹着玩吗?

沢田纲吉熟练地从窗户里爬进屋,从走之前山本扔来的外套帽里掏出一只幼小的黑猫。

“我有些事过来,”他道,“作之助可以帮我照顾猫吗?”

织田作之助有些凌乱地接过猫:“当然可以……这孩子的名字还没取吗?”

“名字我已经和他商量过了,就是“猫”!”

“总之!这家伙暂时就交给你……猫?”

准备转身就跑的少年疑惑地拉长了调子,发出疑惑的声音。

他转过头,猫白色的爪子拉住了自己的衣衫。

黑猫喵无表情地舔了舔爪子,冷声道:“不是才说过要听我的话给我做牛做马吗?这就要背叛我们的契约了吗喵?要抛喵弃喵了吗喵?”

他无师自通了喵言喵语,一通喵喵喵下来,让纲吉有些脑壳痛。

沢田纲吉头疼地看着他,叹了口气。

“那你要和我一起吗?”他贴心地为黑猫身体内的灵魂做了些遮掩,“不是很喜欢作之助吗?”

黑猫三两步跳到了他的身上。

“再喜欢织田作你也才是我要驯服的对象,”他继续漫不经心地舔着爪爪,“要是死在奇怪的地方我还没来得及诅咒你的话,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沢田纲吉哑然失笑。

织田作之助将将自己的目光从这一人一猫身上短暂地收回,内心极为波澜。

事实上,听过黑猫说话和太宰治的声音的人,都不会察觉不到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虽说黑猫喵喵喵的时候是再寻常不过的猫咪撒娇(?)的声音,但当他说话,声纹和语气中的淡漠与冷静,简直与这个世界名为太宰治的少年如出一辙。如果一定要说多了些什么,大概就是猫语气中那挥之不去的倦怠。

织田作之助是一名港口黑手党的底层人员。

在此之前,他是一名杀手。

在更早的时候,他与同时占据里世界和异能界顶端地位的炼狱舍息息相关,见过的景色约莫是寻常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追逐。见此,心中也有了些在常人看来不切实际的猜测。

加上那些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很容易就将黑猫的身份猜测到另一个“太宰治”身上去。

再转念一想,平行世界之类的老生常谈也不是毫无可能。

织田作之助只是天然没有呆,心下一动,便将事情猜测了个大概。

目光沾染上了歉意与柔和。

黑猫早已料到,却并不因此欢喜,只转过头,曾经视若珍宝的关注只在暂时被扔到一边。

如果织田作猜到什么而产生亲近,那么也不是因为我,而是这个世界的太宰治。

因为这个世界的自己来得到的贴贴他才不要!

他要的是因为自己而得到的贴贴!好猫不要嗟来之贴!!

黑猫拒绝了发言,于是沢田纲吉只能像是自己家的小孩子在别人家床单上画地图的老父亲一样对织田作之助投去了歉意的眼神,将宰猫重新揉吧揉吧放好,从正门处走了出去。

织田作之助在他们离开后去关掉火,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会从正门走。

还没疑惑完,窗户处又传来了啪嗒啪嗒的敲门声——这一次比起刚才的有礼有节显得杂乱而虚弱一些。

织田作之助有些迟疑地拉开了窗,见到一个有着鸢紫发色的男人半死不活地趴在自己家的窗户上。

“空、空中巡警!”男人将一张罚款单颤颤巍巍地递了过来,“刚才的那孩子是你认识的人吧?没成年?未成年没得到飞行许可证就随便乱飞是要被罚写三万字检讨的你知道吗?他这还是第二次犯了,监护人要陪同一起写的!”

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诚恳地道了歉,眼也不眨道:“不过,我也不是他的监护人。”

“什、”男人大失所望,小声嘀咕起来,“那孩子竟然还擅闯民居吗等我抓到一定要好好说教他个一天一夜才行。”

抬起头骤然就换了一副笑脸,织田作之助的演技也堪称天衣无缝,只在目送对方离去在心底怜悯了一下天下所有打工人。

三秒过后,暗红发色的男人重新开始恰饭,顺便思考沢田纲吉半夜奔波的原因——总不至于是为了给他撸猫。虽说千里送猫撸,礼轻情意重,但这只黑猫似乎并不是很想让自己撸的样子。

那么果然只有……

暗红发色的青年放下碗筷垂下眼睫,思衬半晌,还是披上外套朝外走去。

此时此刻,被织田作之助惦记着的少年已经一路坐上了电车。

神奈川地区的巡警先生未免过于尽职尽责,考虑到之后去的地方或许会为巡警先生带来些麻烦,沢田纲吉贴心地放弃了继续做夜空里最明亮的星。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就这样直愣愣地冲上人家港口黑手党的最高处,定然会被当做可疑分子,如果因此而演变成更加复杂的局势……他还答应了山本武要带这边的特产回去当早饭呢。

纲吉自然而然地想着,友善地登上了一辆停在自己面前的电车。

现在正是深夜。

出现在空无一人街道上的电车怎么看都怎么可疑。

但沢田纲吉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难得乖巧趴在怀里的黑猫,眼也不眨地登上了黑车。

漫长的黑夜正在过去,当天光拂晓的时刻,坐在驾驶位的黑发少年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客人——”他懒洋洋地拉长了调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惰殆,“到站了哦。”

沢田纲吉站起身,怀中的猫刷刷地爬到了他的脖子上,微阖上眼,当一只和黑暗融为一体的美丽猫皮围脖。

弥漫着空虚的嗓音从前方传来,说是从地狱传来的呼唤也不为过。

“终点站,”字音被咬得婉转,仿若能剧的开场,“港口……mafia。”

电车的大门在他面前打开,发出现代化的工业机器的嘎吱声。

他走下电车,山本让他穿上的那件黑色外套衣角便飞扬起来。过于宽大的衣摆垂下,少年低垂着眼目,抬眼的刹那,赤红的光彩一闪而过,仿佛神话传说中的魔神,于此地降临。

这可真是……

男人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久仰大名,炼狱舍的[竹千代]阁下。”森鸥外站在距离沢田纲吉约莫五米的地方,唇角勾起神秘莫测的笑容。身边金发的幼女好奇地探出脑袋,二人背后翻涌着雾气,平添几分诡谲的色彩。

沢田纲吉站定,礼貌地颔首。

“我这边才是,上次与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见面……还是先代在位的时候了吧?”他表现出的漫不经心足够激怒任何一位顺承家业的黑手党首领。但森鸥外只是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是先代的荣幸……我名森鸥外,先代尚在之时,曾经是先代的私人医生。”他四两拨千斤,“在我担任先代的私人医生之时,先代常常回忆起曾经见过的您的英姿。”

并没有那种东西。

沢田纲吉的内心已经开始死鱼眼起来,心道每一个黑手党boss说不定都有空口说白话当骗子的天赋。

“寒暄就请到此为止吧,”他说道,“森首领是聪明人,应当知晓我来此的目的。”

森鸥外轻声笑起来。

“确实,”他说道,“事实上,我此前正为如何得到您的帮助而苦恼呢。”

听见这种语气,纲吉总算知道太宰治那副恶心人的初中女子学生的腔调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了。

他在内心抽了抽嘴角。

黑猫一尾巴啪嗒啪嗒打在他的背后,似有催促之意。

沢田纲吉无奈地叹一口气。

“事实上,我也很希望能够帮助我的[朋友]。”他意有所指,“[龙头战争]……你们是这样称呼的吧?我听说港口黑手党已经获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那么锦上添花,我或许可以为您如何划掉这些财富提供一些途径……不过,比起单方面的帮助,我认为等价交换会更好些——您认为呢?”

对于黑手党而言,获得的财富投入组织自然与军\\\\火、药品、人手息息相关。港口黑手党虽然已经获得龙头战争的胜利,但毕竟前身只是一个小组织,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扩张还需要其他的途径。

当然更重要的是,掌控了神奈川地区的沢田纲吉拥有能够让港口黑手党成为被承认的、堂而皇之使用特异力量的组织的权力。

在横滨地区,这种权力的书面称呼被称为[异能许可证]。

森鸥外朗声笑起来。

“当然,”他不掩愉悦,“作为朋友,我先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你。”

他换上一个更为亲昵的称呼,递出一个信封。

“鄙人曾经是一名军医,”他说道,“当初[迦具都事件]发生后不久,鄙人所在的[常暗岛]战场迎来了一名军官。

“古川忠义,我记得他曾经是炼狱舍的二把手一般的人物。在积攒完军功之后他很快被调走,现下正在东京地区供职。”

东京是明晃晃的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的地盘。

而炼狱舍的正式成员,理论上都应已在迦具都事件中死去。

森鸥外低下眼梢,狐狸似的勾起笑容,语气亲昵。

“喜欢你会喜欢这份礼物。”

“纲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