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师妹去送药

清明峰，风正凉，隐有积雪。

宋温凉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通传的弟子带着人来。

“师姐！”她露出月牙般的笑容，“你还好吗？”

宋长安脚步一顿站在原地，通传的弟子见状往后倒退了几步，在不远处等着。谢尊者的入室弟子他惹不起，给三分面子或许以后记得他能有个好印象。

“我给你带了灵丹，还有甜糕，还有毯子。”宋温凉往前走了一步道。

宋长安带了些英气的面庞没有笑意，神色淡漠道：“不必了，清明洞乃受罚之处，这些东西不便带进来。”

宋温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通传弟子，悄声同自家师姐道：“你伤还未好带些东西不碍事的，何况清明洞内什么都没有，灵气都少，你待这么久，若饿了可怎么办？”

“不然，不然，你现在把灵丹和糕点吃了，这样总不算犯禁，这糕点可甜呢，是大师兄从稻芳阁买的，你尝尝。”

说起往昔，原来她们也曾有这么和睦的时候。

宋长安紧绷的唇角微松。

她与宋温凉皆是被师父捡来的，随传统，跟着开山的祖师爷一个姓。师父捡她时她已有六岁，父母双亡，被仇人追杀幸被师父所救，自此开始寻仙问道。

呵，幸而被师父所救。

宋长安不由得握紧了身侧的拳头，跟往常一样。

而宋温凉被捡到时年龄更小，父母不详，自小于山林中被狼妖饲养，除妖人斩杀狼妖将她托付给了谢倦。

按理来说她们应比其他师兄妹更加亲昵，只是宋长安性子傲，专于修炼，便也不常顾及她，所以反倒是师弟顾无晔跟她关系更好些。

顾无晔从前是一直跟在宋长安屁股后面的，只是不知何时……换成了宋温凉。

思及此宋长安退后了一步道：“不必了。”

“小师妹好心来看你，你做什么一副她要害你的表情？”一声熟悉带怒的声音传来。

少年一身碧蓝添金色的法衣，一双丹凤眼出挑，竟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顾无晔，手里还和宋温凉一样拿着一个布包。

他走到宋温凉面前将布包直接塞给了宋温凉道：“你还未入道，不能执行任务，下山也不便。你自己留着吃，若是有什么不够的就跟师兄讲。”

宋温凉拿着两个包裹不知所措。

宋长安原本就不算好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道：“我还有禁闭要闭，你二人若是无事我便不奉陪了。”

顾无晔竖眉道：“你——”

宋温凉连忙挡在了想要上前的三师兄面前道：“我来的急未曾锁门，院里的鸟儿要去啄我的花了，师兄我们先回去吧。”

她又看到了那弹幕。

【好好好，狗男人，有了小师妹就忘了你二师姐，女主快训他！】

【上辈子就是收了这小绿茶的东西结果碰上了刑罚堂堂主亲至，又加了刑罚，还给别人留了口舌，这次这小绿茶竟然还故技重施！】

宋温凉顿住了。

顾无晔被她拦着，见状忍了半天没忍住，冷静下来遥问宋长安道：“上次的任务，那入道丹我要来是要给小师妹的，你明明答应我不拿那丹药，为什么到临了又改了主意？”

他听闻宋温凉最近要入道，所以特意留意了宗门的任务奖励。那任务分了先后，他摘取的草药少便成了第二名，只能排在第一名后面再去选择奖励。

宋长安冷然站在原地道：“改了就是改了，你自己任务没完成怪的了谁？”

顾无晔见她这样气性又上来了怒道：“小师妹需要入道，你还需要吗？你拿它又有何用？！”

宋长安奇怪问道：“那一堆任务奖励都不过次品，唯有入道丹还算好些，我为何要放着入道丹不要偏去要那些次品。至于用处，我受了伤，自是拿去换了伤药。”

顾无晔咬牙道：“你若是需要伤药大可以问我和大师兄要，再不济还有师尊，做什么偏要抢小师妹的入道丹？！”

宋长安便笑了，笑的令人担忧。

她伸出手道：“好，那你现在便给我伤药吧。”

顾无晔怒气一滞，他皱眉攥了攥拳头，张了张嘴大概想要再吵几句，但最后只是愤愤地从宋温凉怀里拿回自己的包裹，然后丢给了宋长安警告道：“你往后不要再在师尊面前说小师妹的不是！”

他前两日去找谢倦，正好碰见谢倦在同受了罚的宋长安谈话——

“是谁同您说我重生的……”

“……你当真未遇到什么机缘？”

“我听不懂师尊您在说什么，若是当真有什么机缘我必定会告知师尊由师尊替我做主……小师妹脾性天真，还是个小孩，想来是最近看了什么新鲜话本吧。”

宋长安拿着包裹，看见了宋温凉看向包裹的不高兴的神情，刚刚顾无晔仍过来时她便看到她伸手想要阻拦。

她走上前一步扬了扬包裹言笑晏晏问她道：“小师妹受罚了？”

宋温凉虽然上过药，但刑罚堂的鞭子不是那么好挨的，她修为低，苍白虚弱的面色很明显。

“不关师姐的事。我受罚是因为……是因为我自己的一些事。”

宋长安已走到了她面前轻声问道：“小师妹，你说那入道丹是你的吗？是我抢你的？”

宋温凉觉得心口闷闷的，但仍旧摇了摇头道：“宗门有宗门的规矩，任务又不是我执行的，那入道丹又怎么能是我的。何况我的东西都在我的房间里好好敛着，不会自己长脚跑到宗门任务奖励里。”

宋长安又问：“那你需要入道丹吗？”

宋温凉道：“师尊已经给我备了，师姐。”

宋长安便后退了一步笑容瞬间消失，说出的话好像含着冰碴：“听清楚了吗？小—师—弟。”

包裹被她重新丢回宋温凉怀中，里面霹雳乓啷的响着。

顾无晔被她这连环拳打的措手不及，一时竟有些发怵，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要离他而去。

衣诀甩起，面前的人转身要离开，宋温凉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宋长安顿住，慢慢侧头。

宋温凉问道：“明日是我生辰，师姐，我叫师父去求情，让刑罚堂堂主允你一天假好不好？”

宋长安回过头去，伸手掰开了她的手，蝴蝶纹的衣袖重新落下。

她开口却说的其他事，缓慢道：“师妹，清明洞受罚的人是不会在意冷饿的。”

大概也只有宋温凉这样天真的人才会觉得寒冷跟饥饿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吧。

安静无人的洞府中，唯有外面的人心最让人难安。里面的人辗转反侧，望着紧闭的门，不知是否还会有踏出去的机会。

宋温凉拿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裹站在原地，看见那弹幕一句一句说着让人道心妄动的话。

它们说——

【宋温凉滚开，我女独美。】

被命运裹挟着往前走的人看不见身后人的身影，亦早已忘记当初她所承诺的一切。

宋温凉被魂不守舍的二师兄送回自己峰上，末了打开了那两个包裹。

同样的伤药和点心，只是顾无晔那个包裹里的点心因为颠簸已经碎成了块。

白色的米粉跟黄色的桂花混做一团，若要品尝甜甜的米糕就必须连带着略微苦涩的桂花一道吞进肚中。

稻芳阁的桂花跟米糕本是绝配，混做一团后看着不料这般难看。

她打开灵简问道：〔那是预言吗？〕

早起的虫子：〔看来你不是主角。〕

主角这个词宋温凉大概能理解，书中说山下唱戏的分为生旦净末丑，唱的好的那个戏生就被人称作角。主角大概就是唱的最好的那个人。

宋温凉没想过当主角，她也不会唱戏。

可二师姐也没学过唱戏，怎么就成了角？

早起的虫子听了她的问题后道：〔有些人天生就比别人适合当角。〕

吃虫子的鸟：〔那你呢？你会唱戏吗？〕

早起的虫子：〔不会，但我会掀台子。〕

吃虫子的鸟：〔掀台子？〕

早起的虫子：〔对，掀台子。让台子上的所有人都唱不成戏，俗称报复社会。〕

吃虫子的鸟：〔那你能帮我掀台子吗？我不喜欢这出戏。〕

早起的虫子：〔你当然不喜欢，按照你的说法，下一步你的戏就该是‘同门反目，小绿茶精被垮垮打脸’了，但有人喜欢，他们管这出戏叫做‘重生归来，我暴打小绿茶精’。〕

宋温凉拉下了脸气道：〔我不是绿茶精，我是人，你的话不准，还有我师姐才不会打我。你吃糖葫芦永远十文钱！〕

〔……〕早起的虫子：〔啧，我就不帮你掀台子，小—绿—茶—精。〕

宋温凉气死了，她把灵简扔了，然后去了窗台浇花。

水浇多了，宋温凉带着自己的花去晒太阳，其他峰上的一个师弟路过，正看见宋温凉蹲在一只野兔子面前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仿佛害怕惊动了那只小兔子。

师弟施法唤那只兔子到了自己身前，他拿起兔子对递给了宋温凉，温声问道：“师姐也喜欢小兔子吗？”

宋温凉点了点头谢过他道：“还好。”

她说：“我不过一错眼这兔子就啃了我的花一口，今天我定要让它生着来熟着走。”

她说：“师弟，这兔子是你逮住的，你等我烤熟分你一半。”

师弟笑容僵硬，脑袋上不受控制地窜出两只长长的耳朵，原来这是位妖修师弟。

宋温凉也沉默了，她张了张口道：“师弟，你……”

妖修师弟一个激灵往后退了三步道：“我不能吃。”

宋温凉：“……”

她倒也没有那么饿。

“我是说，这兔子我还是不吃了。”

妖修师弟讪讪一笑道：“不打紧不打紧，只是我修为浅，遇到点事情就容易暴露真身而已。”

“这兔子未开灵智的，师姐您自便就好。”

宋温凉往前一步把兔子塞给了他坚定道：“对不起，我刚刚有些生气，这兔子这么可爱你帮忙放生去吧，而且我也不会烤兔子。”

“……多谢师姐。”妖修师弟迟疑片刻道，“要不……我帮师姐烤？”

宋温凉睁了睁自己圆圆的大眼睛。

兔子烤……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