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剑鬼很自信

“他入魔,杀了一圈弟子,我赶去时,他欲跑,所以我杀了他。”辜无眠随口回道。

棠华道:“没有什么其他原由?”

辜无眠反问:“还要什么其他原由?”

“扈三省入魔已有多年,多年来从没有滥杀、失控。为何偏偏那一次……”

宋温凉看见棠华的面前出现挣扎,隐有灵气暴动之像。她睁大了眼睛,下意识要伸手抓些什么,最终握住了再度拿起无用的符纸往她脑壳上粘的人的手。

辜无眠顿了顿,觑她神色,没抽手。

缓慢放下,手仍被她抓在手心,符纸飘落,落在地上。

看着棠华的宋温凉又转头看他。

辜无眠伸着手让她握着,仍不抽回,移开目光,不让宋温凉看见自己眼里故意的纵容,面上正经似好人,打断有些魔怔的棠华,道:“事实确实如此,魔气让他有些冲动,动手杀人后,他没能及时停手。”

垂了垂眼又道:“若有冤屈也不关你事,难道我会不管?”

这句话让棠华彻底平静下来。

他连聂雍都敢约架,确实也没什么他不敢的。

“他最后可有话?”棠华问道。

“有。”辜无眠道,“他说他后悔了,其实他还是喜欢自己的小师妹。”

宋温凉看见棠华怔了一下,眼眶中霎时有了泪花。这泪花大概是突然的、不受控的,所以棠华第一反应是遮掩。接着是讽笑怒骂道:“老娘问的是他最后一句话,谁问你这个?!”

“这就是他最后一句话。”辜无眠道。

“你敢发誓?”

辜无眠不语,目光漂浮在空中,人也好似有些走神,直到目光落到不远处被重新仔细栽好的断树上才回过神,接着道:“他说他有愧师门托付,有愧于我的信任,并不怨恨。”

棠华怒意滞涩,骂了一句傻缺。

又道:“跟你做朋友的人是倒了三辈子霉才对!”

她知道辜无眠当时不出手,那人是能逃走的。

其实扈三省说到底跟她没什么交情。她是靠修士元阳修炼的树精,扈三省是不肯受她蛊惑,却天天入梦来与她聊天的神经病。

他修为不低,棠华馋他元阳,断断续续跟他聊了很久的天,常听他吐槽剑鬼的事情。剑鬼修为更高,扈三省说他元阳也在。原本因为扈三省难办要放弃的棠华,又来了精神。

不过当她透露自己的想法后,扈三省的脸色青青白白,第二天入梦,魂魄淡了一圈。一问,他跟辜无眠打了一架。

棠华觉得他是有些傻的。

剑鬼是什么人?那是个连养大自己的师尊都宰的狠人。

但或许狠人就喜欢傻的,所以这傻缺跟剑鬼的关系还挺不错。棠华便又跟扈三省纠缠了一段时间。

最后终于说定,虽然剑鬼那边她不能伸手,但等到扈三省解除与他小师妹的婚约,就把元阳送她。

棠华心情不错,等了许久。

只等到了扈三省身死的消息。

落雨宗的小师妹为情自杀,扈三省是死在被他称为兄弟的剑鬼手中。

棠华看着眼前削瘦的男人又骂了一句:“傻缺!”

泪从她明艳的面颊流下来,像一道伤口。那人说他后悔了。

棠华见过许多这样失去又说后悔的愚蠢的男人,朝三暮四又优柔寡断,令人恶心。但她今天,还是为这样一个男人流了泪。甚至辱骂了一个比她强很多的修士。

她不明所以,但心火难消。

宋温凉要松开的手,又握紧了,比之前还紧。

她望着棠华,不想说什么伤人的话,但心里不赞同。

辜无眠罕见没有反嘴。

他也觉得扈三省傻缺,最终仍原话复述的自己也是个傻缺,眼前真信了的棠华更是傻缺,那个暗恋棠华十几年不肯表露的行脚镇镇主也是个傻缺。

这个世界肯定就是一个巨大的傻缺世界!创世主是个超级无敌大傻缺!觉醒的天道是傻缺它爹!没觉醒的另一半是傻缺它娘!

握着辜无眠的手又紧了紧。

他回神,瞥见眼前的人。

心想:不,她还不能算,毕竟她是个小绿茶精。

这样一想,他对着满脸忧心不自知的小绿茶精松了松自己紧皱的眉。

宋温凉见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弯了弯,好似寒星,一时猝不及防,陷落进去,心跳停了一瞬。

她不由得松了手,想说两句公道话:“前……”

话未落,紧接着,树木生长,杀意凛凛,朝二人袭来。

棠华动手了。

树叶化刀,她额间妖纹现。

辜无眠把宋温凉推出战场,道:“你要替他报仇?”他有些惊异。

扈三省是原著龙傲天的小弟之一,按剧情,该和他小师妹在一起,他跟棠华并没有什么感情纠扯,原著中只提了一嘴这个在行脚镇的‘恶妖’。

而且按理来说,棠华并没有入魔,她还没摆脱旧天道的控制,所以不应该对扈三省之死有这么大的反应,甚至还要为他报仇。

棠华道:“报你姥姥的仇!他死是为他入魔的小师妹殉葬,跟姑奶奶我有什么关系?!”

打斗间,她发中枝叶生长,又化作利刃、手足戳向辜无眠。

“你们既为朋友,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辜无眠惊异的神色淡去,躲开一道攻击后道:“你打不过我……”

话音未落,他瞳孔一缩。

有枯枝生根发芽偷偷袭向了一旁的宋温凉。

宋温凉想躲,慢了一步。

辜无眠想救,镇主五指留在棠华身上的印记,感应到这危急她生命的剑锋,自动防护。

宋温凉被捏着腮吞了一颗红色丹药。

正是棠华之前说的钟情丹。

辜无眠惊诧之余,目眦欲裂。

鬼气煞气弥漫。

棠华原本还想把那颗蓝色丹药给辜无眠喂了,可惜五指留给她的印记已经淡去,眼见他已经怒火中烧。

她把剩下的蓝色丹药重新丢给了——试图扣着嗓子眼呕出那丹药的宋温凉,在她耳边悄声传音道:“不必谢我。这钟情丹,若只有一方吃下,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变成断肠毒药。你得让他吃下去。否则你就惨了。”

宋温凉把眼泪呕出来也没能呕出丹药,闻言抬眸看向她,确认她并不是开玩笑,不敢置信。

“咳……谢你?你……”

她呛了一声,哆哆嗦嗦地伸手指向棠华,张了张嘴,愤怒道:“你把我点心给我吐出来!”

这都是什么人啊!

笔友曾说人性本恶,妖性更甚,现下宋温凉可终于有些切实地体会到了,只是这吃的亏有些大。

棠华趁着印记犹在逃了,辜无眠一把握住宋温凉的手,把软倒跪在地上看起来非常痛苦的她,薅到自己怀里,脸色煞白去给她把脉。

心里对棠华竟起了杀意。

然而把了半天脉,宋温凉的脉象仍旧很平稳。

想来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他心落了落,又要用灵力探。

宋温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辜无眠胸膛急剧收缩两下,问她:“疼?你哪里疼?”

宋温凉握着只剩下一颗蓝色药丸的丹药瓶摇头,泪刷刷地往下掉,把辜无眠砸了个六神无主。

焦虑追问道:“是不是疼?哪里疼?你跟我说啊!”

又去撸她袖子,翻她眼白。

但并没有什么咒术痕迹。

他抹着她脸上的泪,问:

“你到底哭什么?!你跟我说话!”

“我我不疼。”宋温凉从鼻腔中颤抖着挤出回答。

“那怎么哭了?身上哪里不舒服?”

辜无眠焦头烂额,把她手里药瓶拿过来,没受到抵抗。

打开一看,认出来了。

先松了半口气。

又追问:“你刚刚吃的——”

“钟情丹。”宋温凉抽泣回答,眼睛哭的睁不开,“她说的,她她没骗我吧?”

辜无眠再松了小半口气,问:“当真不疼?”

宋温凉摇头。

辜无眠才道:“没骗你。”

五指那个坑爹的玩意。

他捏了那剩下的蓝色丹药出来,指着上面的花纹给宋温凉讲解。

宋温凉听着他平静下来的语气,渐渐地也平静了下来,泪也止住了,只是眼睛还有些红,听完,问道:“你不是纯剑修?”

辜无眠道:“我是。”

看她张嘴就要反驳,补上后面的话道:“其他的也会一些。”

宋温凉嗯了一声,声音哭的有些哑。

见她平静下来,辜无眠暗地里叹了口气,伸手又给她擦了擦泪痕,被她把帕子拿过去自己抹了起来。

辜无眠收回手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丹药。”

抱起胳膊耷拉着死鱼眼,看着眼前似乎知道自己死不了、乖巧下来的人道:“叫你老爱跟乱七八糟的家伙聊天,这下长没长记性!”

宋温凉抿唇。

不敢说话,只在心里反驳他,不让他听到。

辜无眠见状眯眼道:“不服气?”

宋温凉道:“服。”

她撒谎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前辈,你是厉害人物,你有办法解吗?”

辜无眠哂笑:“有啊,把你的血放干,换一身新血效用自然就解了。”

他竟真有办法。

宋温凉颦了颦眉。

辜无眠想:这办法听起来是够狠的,大约能吓死三个宋温凉这样才出山门的小绿茶精。

宋温凉没害怕,只是在算计时间,恐怕来不及。

难道她要回山门求助?

可……

正迟疑间,听到辜无眠问她:“你跟棠华那树妖究竟都讲了什么?那树妖虽然脾性大,但有人作证,她绝不牵连无辜。怎么这次把你扯进来了?”

宋温凉睁了睁眼,道:“我没讲什么,你都说了是把我扯进来!我又没得罪她!你……”

“我?”辜无眠平和地指了指自己,眉宇间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极为包容。

“你冤枉人!”

辜无眠道:“那我先给你道歉。”

宋温凉不自觉昂了昂头。

辜无眠晃了晃手里的蓝色丹药,道:“所以,你们打算让谁吃这对丹?”

他说的是你们,说的肯定,好似知道了宋温凉跟棠华的聊天似的。

棠华觉得她喜欢剑鬼前辈,因为解释不通,所以宋温凉后来就没再接着解释,谁能想到棠华那树妖临走之前还整这一出。

现下搞得她好像要拿自己的命逼他吃钟情丹一样。

宋温凉低了低头。

辜无眠道:“我唇上被你磕出来了个口子。你看到了吗?”

宋温凉道:“那……那我也向你道歉,行吗?”

出乎意料,辜无眠答应的很痛快,也很好说话。

“行。”

只见他回应间顺手把那颗蓝色丹药吃了进去,动作之顺滑,表情之平淡,仿佛吃了颗糖丸。

宋温凉一时间大脑空白一瞬,竟没能反应过来。

待到她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迟疑片刻,小心翼翼道:“前辈,你……你刚刚……刚刚好像把……”

辜无眠平淡看着她。

“……把那对丹吃了。”宋温凉觉得心脏有些发虚。

辜无眠奇怪问道:“难道不是准备给我吃的吗?”

是倒是,但……但她也没想到他真的吃啊!宋温凉张口结舌,道:“可是,前辈,这丹药……”

她把钟情丹的功效原封不动地又跟他说了一遍。

宋温凉曾确信,她这辈子刚同他认识,他应当不像幻境中那样喜欢她才对。

但如今她也不太确信了。

“我知道。”辜无眠的回答,让宋温凉越发忐忑不安了。

只见他兀自等了片刻,道:“药效没发生。”

说明他们二人此刻心意并不相通。

宋温凉觉得手有点凉。

辜无眠转头看向她。

宋温凉心脏狂跳,也不知道自己莫名的心虚是哪来的。

“前……前辈?”

辜无眠蹙了蹙自己的眉毛。

他自然不认为是宋温凉的问题。

首先,虽然不知道这个该死的世界又出了什么乱子,除了他之外,好像又出现了个‘主角’,但宋温凉看起来显然是觉醒了的,所以才在灵简中询问他摆脱宿命的办法。也就是说她的一切行为,都是出于她个人意愿。

其次,他‘英雄救美’,宋温凉在师门跟他之间跟着他走了。

再者,宋温凉半夜盯着他的唇,虽然她说是意外啃到的,但盯着确实是真的吧?加上辜无眠其实知道自己长得还算不错——有众多人肯定过。

最后,棠华那个妖的性格,五指和扈三省都是保证过的,莫名其妙塞给宋温凉钟情丹,而宋温凉也没反驳这丹药不是给他吃的。

于是,辜无眠得出了结论——她喜欢我!

这才有了他吞吃对丹的动作。

此刻,对于钟情丹没有发挥药效的现状,他拧眉沉思片刻,恍然纠结道:“看来我还不喜欢你。”

“……”

宋温凉目瞪口呆。

“啊!”她迟疑道,“是,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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