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欲将心事付瑶琴

“你们是谁?”楚括闷在泛着兰草香的衣服里,瓮声瓮气地问。扛着他的女子还未出声,另一个手快地将大氅一掀,蹲下身仰头看他,楚括猝不及防对上她怒气冲冲的眼睛。“好啊楚括,不过是五年未见,你已经把我忘干净啦?”

“亏得我刚到楚府落脚就被姨父拜托满城寻你,想不到你是如此地没有良心!”

糟了,楚括心下一沉,原来原身与这女孩竟是认识的,他看两人打扮,还以为对方是官兵、捕快之类的公务员呢。

姨父……是原身的爹吗?难道两人是姨表亲?而且她们好像还会法术,会不会看出眼前人已经换芯了?

见楚括闷不吭声,一副真想不起来的样子,少女简直要被气笑了,她哗地起身,拍了拍师妹的肩:“悬环你看他!跟我说得一样吧?我白烟尘从不说谎,他就是这么不可理喻,一张嘴就能把人气死。”

顾悬环显然是比这位大师姐要沉稳得多,闻言只是微笑:“师姐,原来他就是你总提起的那个——爱发癫的表哥。”

表哥?还爱发癫?楚括难以想象,原身这得是个什么人啊?自己这一缕现代来的鬼魂究竟该如何贴合原身的人设才不会露陷……

顾悬环见白烟尘似乎实在气闷,便努力顺毛打圆场:“五年也不短了,你离开楚府的时候还是扎双髻的豆蔻年华,如今已成大人,而我们跟着师尊洗筋伐髓,早已是脱胎换骨,再加上女子本就心思成熟较早,性格习惯也会略有不同,表哥刚刚受了惊吓,脑子混乱,你莫要跟男子计较。”

白烟尘扯着嘴角冷哼:“也是。”

从刚刚开始,楚括就觉得哪里别扭,听了顾悬环的话,他恍然发觉这个世界的怪异之处。刚刚那个嫖客一口一句“男子的贞洁”现在两个女孩又说“不与男子计较”,怎么……怎么感觉有什么东西弄反了?

很快,楚括的疑惑便得到了验证。还未等出了花楼,迎面赶来一队家丁,个个是肌肉紧实的女子,应是花楼培养的打手,看着实有几分气势汹汹的样子。去路顷刻间便被堵死,白烟尘与顾悬环对视一眼,只道这架非打不可了。

“师姐,我们……”

“退后。”白烟尘微微抬手,站到顾悬环和楚括身前。此处乃是一条狭窄走廊,左右被墙壁封死,难以施展拳脚,然而每隔十余步,墙角处便有一珐琅铜盆,里面是清水一汪、莲花一朵。

白烟尘将法诀凝于指尖,双指并起,随手一抬:“无风起浪。”

此言一出,珐琅盆随之剧烈颠摇发出震耳巨响,水流汹涌而出,好似化作无数银鱼,在半空中流转回旋,蓄势待发。

指诀变幻,中指与拇指捏紧竖于胸前,白烟尘周身笼罩一层银光,高束的发丝如被狂风吹拂:“莲叶飞刀!”

顿时,盆中莲花像被注入灵魂,一朵朵随水流飞起,于白烟尘身后连成一个巨大光轮,缓缓转动,原本柔弱的花瓣如同泛着冷光,利器一般对准面前之人,似乎只等白烟尘的一声令下。

白烟尘好整以暇地看着家丁们轻笑:“准备就绪,你们让是不让?”

“哎呀!使不得!可使不得!”远处传来一声哭天撼地的公鸭嗓,这花楼爹爹姗姗来迟,被人搀扶着匆匆赶来。

爹爹年事已高,却仍然穿嫩黄色的少年衣衫,涂脂抹粉,妆面浮于颊上,像嵌了一张假面。他挤开家丁,走到最前面,慌张地摆着手:“二位大人,她们不是来打架的!正正是我叫来护送您二位与楚公子回去的!您看看我,老眼昏花,竟把楚公子当作一般奴儿收了进来,我真是该死!”

他说着,狠抽了自己几巴掌,又讪笑着求情:“离水镇的人都知道,我自幼卖身,吃尽无数苦楚才有了这一间属于自己的花楼,如今又要养活花楼上下几十口人,对一个无依无靠的男子来说,有多不容易。”说到动情,这半老徐郎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大人,这一次属实是一场误会,人您也杀了,楚公子也还好好的,医治楚公子的银两我们花楼全担,只盼您在镇北王面前给老奴留几分薄面,让我这一大家子人还能为继下去,不然……老奴也一头撞死算了!”

说着,他便一头朝廊柱撞去,几个家丁管家一同拉着,哭哭啼啼嚷嚷:“您可不能死啊,您死了我们怎么办。”

白烟尘冷眼看着他们演戏,半晌才出声制止:“行了,等了半天,怎么听不见响儿啊?”

她看了一眼楚括,光洁额头上,撞破的伤口分外刺眼,竟是吃了这么大的亏。

白烟尘心底不快,道:“我这次来,只是为了救人,至于如何处置你们,要看镇北王的意思,你们跟我说不着,让开!”

一群人诺诺不敢言,让了一条通路,白烟尘不再多说,径自带着顾悬环和楚括离开了。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管家搀着爹爹的手紧了紧,担忧道:“镇北王不会一气之下拆了我们花楼吧?”

老男人挤掉眼角泪花,全然变了脸,面露不屑:“如今的花楼早已是各方势力交换情报的重要场所,她镇北王也用得到,怎么会为了一个区区男儿坏了大局,不必多虑。”

“爹爹,那您这是……”

“我只是来试探试探。”爹爹悠然地整理衣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那两人穿着蓬莱高天的弟子制服,定是修习法术的修士,我要看看,她们来我花楼是不是只为救人。”

“那您看出什么了?”

“她们如此年轻,又心高气傲,不过是外出历练修习的小修士罢了,都散了吧。”

……

三人出了花楼大门,已是半夜时分,街上空无一人。唯明月高悬,使得四下不至于一片黑暗。

楚括实在忍受不了,轻轻拍了拍顾悬环的手臂。

“楚公子,有事?”顾悬环呆呆地问。

“我……”楚括只觉得自己一开口就要反出胃酸,只得把话音吞了回去,难受地咬着牙摇了摇头。

“可是想叫我走快些?”顾悬环还当楚括是想家了,作势就要加快步伐,却忽觉肩上一轻。

楚括眨眼的功夫,天旋地转,兰草香气扑面而来,抬眼便是白烟尘近在咫尺的脸。他竟落入白烟尘的怀中,被一个女孩轻松地横抱起来。鹤羽大氅盖在身上,流光的羽袖垂落,连同楚括的发丝在夜风里微荡,他定定地看着少女黑曜石一般的眼,英气的眉,以及那张略薄的嘴唇。

白烟尘看着楚括泛红的眼睛,轻笑:“想吐是不是?这样会舒服些?”

不知为何,明明是寒风习习的夜晚,楚括却好似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耳朵都红了。这女孩怎么回事,刚刚还跟自己针尖对麦芒的,现下又忽然这么体贴,就是……总感觉有一丝莫名其妙的熟悉。

楚括没有吭声,白烟尘也不在意,只道:“小时候你总说要我别把你当男孩子对待,我还当你真不需要呵护呢,是我的疏忽,忘了表哥现在也是亭亭君子了。”

对了,楚括忽然明白过来,这一出就像是自己从前对一些楚楚可怜的女孩子下意识展露的关心和优待,原来他被当作需要照顾的人了。

白烟尘看着身后的花楼,神色复杂:“这次真是万分凶险,你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方?”

楚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醒来就在卖身,自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旁的顾悬环开口:“师姐,刚刚在花楼里你与我传音入密,叫我快些离开,是什么意思?”

“俗世不比岛上,我就是怕你毫无察觉地不设防、着了道,所以才叫你快走。”

“着什么道?难道这花楼有什么古怪?”

“你一点都没感觉吗?”白烟尘看向眼前有些一根筋的师妹,无奈叹气,“那老头故意试探我,就是怕我察觉他们的异样。”

“这花楼有妖气,而且,还是个与你同源、擅使蛊术的大妖。”

“什么?”顾悬环这下真是有些吃惊了,云姹国四境由四大家族镇守,其中西境顾氏一族擅使巫蛊之术,而妖类一般都只是飞禽走兽幻化而成,是一些低智的种族,但有一种不同,那就是人类堕落成妖,会巫蛊之术的大妖,莫非就是这一种极其罕见的堕妖?

白烟尘道:“我之所以如此急着寻找楚括,是因为姨父说近来镇中频发少男失踪案,一些男儿消失数日后,被人发现尸体青紫,周身裹满蛛网形状的印痕,怀疑是妖物所为。”

“你的意思是,这妖物就在花楼之中?”

“没错。”白烟尘点头,“我们先别打草惊蛇,免得他们有了防备。”

妖怪……楚括迷迷糊糊地听着,只觉自己未来堪忧,这世界不仅有法术,还有妖怪,这是人待的地方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白烟尘看着楚括泛红的眼睛,轻笑:“想吐是不是?这样会舒服些?”

顾悬环:“师姐又在随时随地对男孩子散发魅力。”

楚括:“她说的都是我上辈子的词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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